南詔王族起源於哀牢地區保山一帶,其始祖龍伽因躲避仇家而自哀牢遷居巍山地區,其部眾日益繁盛,逐漸發展成為蒙舍詔諸侯國,與南陵朝建立附屬關係,年年納貢稱臣。


    南詔國土狹小,堪稱彈丸之地,然而卻是天生的馬兒樂園。四周環山,形成相對封閉和安全的環境,盆地內土地肥沃,水源充足,適合牧草生長。除此之外,山穀還可以阻擋強風,為馬匹提供較為穩定的生活環境。


    若是能將戰馬遷去南詔,馬姑娘有信心培育出天下一等一的戰騎,這是父親應承燕王不遠千裏從草原來到隴右的最大原因,也是他父兄的一輩子的心願。


    來自草原的少女第一次露出憧憬的神色,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裏透出止不住的興奮,但很快這種興奮就轉瞬即逝,她讓自己理智下來,因為父親告誡過她一個道理,不能輕易相信男子的許諾,特別是中原男子,越是熱情溫厚的越有可能是搬弄唇舌的無恥之徒。


    她緩緩拉開了與劉子明的距離,警惕地像一隻炸毛豎立的小貓,說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劉子明抬環顧了四周,確認了贏山已經走遠,這才緩聲道:“在下劉子明,是內閣行走大學士,南詔國太子殿下是我師兄,姑娘若是願意去南詔,我可以保證南詔草原幾十萬戰馬由姑娘親自接手,揚你父兄馬道之名。”


    草原女子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你拿什麽保證?”


    劉子明目光望向遠方出現的動靜,歎氣道:“先保證你們活著躲開追兵。”


    幾名護衛走到草原女子,臉色凝重,“鐵騎追來了。”


    草原女子大驚道:“這麽快?”


    劉子明從懷裏丟給他一張地圖和一封密信,說道:“你們先走,直接去南詔找百裏商州,白駒城鐵騎由我來斷後。”


    幾名草原護衛神色凝重,紛紛拔出大刀,指著劉子明,“小姐,別信他,他會帶我們走死路的。”


    劉子明眼神一冷,“你們現在沒有選擇,要麽走,要麽死。”


    草原女子天生不會拖泥帶水優柔寡斷,沒有絲毫猶豫道:“走!”


    “很好。”劉子明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草原女子打了個哨音,呼喊馬兒們起程,躍上一匹戰馬後調轉馬頭,輕聲說道:“托雅。”


    “托雅姑娘,保重。”劉子明轉身向鐵騎追趕的方向走去。


    草原一行人驚慌失措地騎著馬開始向南方的南詔方向逃竄。而此時,劉子明已經召集了贏山和他的手下,騎上了那些被草原人留下的幾匹好馬,布下疑雲,誤導追來鐵騎朝著另一個方向前進。


    不久之後,兩隊人馬在白駒城附近的象山地區相遇,一場激烈的戰鬥無法避免。贏山的手下們奮勇抵抗,但由於實力懸殊,他們很快就陷入了劣勢。在這場血腥的戰鬥中,贏山的手下死傷超過一半,而隴右軍則幾乎沒有什麽損失。這些隴右軍士兵訓練有素,紀律嚴明,戰術精湛,絕不單打獨鬥,迅速擊潰了贏山手下的雜牌軍。


    好在象山離官道不遠,留給劉子明幾人的那幾匹馬確實算是汗血寶馬,在留下了幾十條性命之後,終於還是逃入了平川驛前的登聞道,隻要越過這條荊棘道,鐵騎就沒辦法追來了。


    騎在馬上飛奔的贏山竭力沙啞道:“贏山不懂,為什麽要救這些草原人,賠上我自家的兄弟?”


    “我自有定數。”劉子明陡然揚鞭,狠狠地抽打了馬屁股。坐騎驚得一躍而起,朝著平川驛的方向疾馳而去。


    折了不少弟兄的贏山一邊策馬逃命,回頭看了一下距離,一邊沉穩道:“他娘的,這群不咬到肉不撒嘴的野狗,恩公何不出手滅了他們?”


    劉子明拚命揮動馬繩,沉聲道:“不可,要是殺了鐵騎,你我才是死無葬身之地,前麵就是平川驛和西柏東珀兩家官驛,裏麵住的都是外地的官老爺們,鐵騎不敢滋擾。”


    就在此時,平川驛館驚起一聲虎嘯。


    一名披著鬥篷的清瘦老者推開驛館的大門緩緩步入院落,夥計郭二寶看此人穿著打扮應是身手不凡的大俠打扮,連忙上前熱情招呼道:“客官,要打尖還是住店?”


    鬥篷老者沒有應答,停頓了一下,徑直走入柴房。郭二寶被無視,心中難免有些惱怒,這些年住在平川驛的達官顯貴江湖高手無數,也沒有哪個客人敢這般無理。遠的不說,就是前兩日那位威震嶺南的新晉大宗師“白林主”見了他郭二寶還不是得孝敬些金銀。你這老頭怎麽敢如此無理?


    郭二寶冷哼一聲,攔在了鬥篷老者的身前,張開雙臂,攔住老者的去路,“喂,老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屋裏可養了客人圈養的大蟲,小心你便成大家夥的肚中美味。”


    鬥篷老者無動於衷,衣袖被風吹起,口中念念有詞一些雜碎語言,郭二寶聽著雲裏霧裏,覺得應該是地方方言,他直言聽不動正想揮手趕人,卻不料屋內一陣劇烈震顫,那隻吊睛白虎竟然破牆而出,將他撲倒。


    鬥篷老者伸出手,輕輕撫摸白虎的腦袋,脾氣火爆的大家夥竟然沒有反抗,仿佛是一隻溫順的大貓,老者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一躍而上,穩穩地坐在虎背上。


    “走吧,帶你去吃肉。”


    白虎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雙爪緩緩前伸,踩過郭二寶瘦小的身體,隻聽見一聲慘叫,這個夢想娶嬌妻接管驛館的市儈少年竟然被踩死了。


    看著新鮮的肉塊,小白口水直流正要飽腹一頓,卻被鬥篷老者攔下,老頭兒冷冷道:“他的肉太賤,不好吃。”


    鬥篷老者抬起頭,伸出一根蒼老手指指向西南位,那裏正是西柏東珀兩家官驛所在,老者笑意陰沉道:“那,那裏的肉才好吃。”


    天色漸亮,白駒城外湧起風沙,明明是日光毒辣的悶熱天氣,兩家官驛前卻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


    冷雙兒振劍而出,劍氣浮掠天際。


    一道劍氣粗壯如山峰欒川。


    那上百名踩雷而至的武夫不得不停住身形。


    人人腰懸一柄惹眼的天雷刀,平添了幾分秋日肅殺氣氛。


    為首之人臉刻閃電,一步獨上城頭,走到暈死過去的雷敬處探了探鼻息,確認人還活著,這才鬆了口氣。


    他麵無表情轉身看向南宮雙兒二人,直到看到那柄疊放膝間的黑虎刀才臉色一鬆,露出異樣的眼神,神情複雜。


    冷雙兒在他眼睛裏讀到了虔誠,狂熱,和信仰。


    那些懸天雷刀的天雷門人也一一踩上城頭,城頭廢墟處沐浴在大漠的陽光上,這些人突然跪下伏拜,遠遠看去人人就像是虔誠的苦修士在供奉神明。


    臉刻閃電的老者將天雷刀倒豎插在城頭,撲通跪地,老淚縱橫,洪聲道:“天雷門第六代掌教雷洪攜天雷門弟子謝老祖宗借刀!”


    南宮少卿猛然睜眼,雙眼之中溢滿金華,身上大小周天,三百竅穴頓時泛起氣機。


    冷雙兒伏羲歸鞘,本想用貼身手帕替他擦去汗水,見南宮少卿醒來,還未來得及麵露喜色,便柳眉倒豎。


    南宮少卿練劍十餘載,練刀不過三年,鐵衣城頭仙人一劍損害的不僅僅是劍仙留下的劍意,還有十多年的劍道修為。


    與洛無雙這種能調動天地共鳴的武夫一戰,南宮受益匪淺。待凝神劍歸入眉心之後,南宮體內的真氣噴井而出,竟然意外打通了任督二脈。隻是可惜,如今南宮一身劍氣全無,身體已入大宗師之境,可真氣卻似無根之木,華而不實。就好似一個錦繡花瓶,看起來令人陶醉,卻腹中空空。


    冷雙兒扶起南宮少卿,抿了抿嘴,想要說些什麽安慰的話。


    南宮臉色蒼白,讀懂了妻子的意思,嘴角泛起苦澀,卻是沒有在意。


    白衣公子在雙兒的攙扶下起身,去扶起這些天雷門的徒子徒孫。


    南宮斂了斂神色,艱難笑道:“雷掌教,雷老的恩情我還了一半,此刀過後,天雷門算是重新在江湖上站穩腳跟,恭喜了。”


    雷洪沉默不語,停頓了好一會才緩緩道:“若無老祖宗借刀,雷洪斷無可能壓下那柳公權,公子既然為老祖宗借刀,便是我等的恩人,天雷門以刀立身,更以義立世,怎好知恩不報?”


    “多謝諸位好意。”南宮白衣握緊黑虎刀,察覺到刀間的溫潤之意,悵然若失,他撇頭望向雙兒,歎息道:“走吧,咱該趕路了。”


    兩人攙扶著下了城頭,天雷門人緊跟其後,留下上百名目瞪口呆的城衛愣在原地,目送這些神仙人物遠去。


    ————


    當劉子明贏山等人終於擺脫追兵,趕到平川驛的時候,眼前的驛館已經是人去樓空,隻有洋洋灑灑的幾灘血跡。


    沿著一路血跡的方向望去,西柏驛館正在一陣騷亂。劉子明心生不安,連忙衝進柴房,卻不見小白身影。


    贏山慌亂道:“莫不是恩公的坐騎暴起傷人?”


    劉子明顧不得理會他,一口氣狂跑到西柏驛館,贏山等人雖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依舊緊隨其後。


    劉子明推開半掩的驛門,猛然停下腳步,差點和後麵追來的贏山幾人撞在一塊。他猛然一看,果然是白虎傷人,背上竟然還坐著一位老熟人。


    虎背上的老者摘下鬥篷,露出真容,竟是仙子林白林主白沾雪本尊親臨。


    劉子明見過以後沒有露出一絲驚色,此人精通禦虎之術,既然白虎沒來由由暴起吃人,必是受此人指使。


    倒是贏山幾人,見此老者也能禦虎,有些茫然道:“這人是誰啊?”


    劉子明沒有理會贏山幾人,嘴角泛起一絲古怪笑意。


    白林主捋了捋胡須,讚賞道:“真不愧是劉大人,這種情況下還笑的出來?”


    劉子明負手於後,脫離幾人獨自走向一人一戶虎,“我是笑我自己,小看白林主了,你這家夥簡直是老謀深算的狐狸呀,這些日子我就在想閣下為何將座下凶獸贈予劉某,一直不解其意,直到與禦獸高手馬姑娘請教一番,這才得知你想做什麽?”


    白林主眯眼笑道:“你在胡說什麽?”


    “氣味。”


    “是白虎身上的氣味,馴獸高手能根據氣味找到禦獸蹤跡,哪怕千裏萬裏也能讓閣下鎖定我的行蹤,因為閣下一直想要殺我,隻是在嶺南的時候沒有機會,他還算有耐心,連在江南,陌上客棧的時候都沒有動手。”


    白林主哈哈大笑,轉而漠然道:“劉大人神機妙算我早有耳聞,你在嶺南鬥鄭康,手段之陰狠老夫可是見識到了,所以殺你必要萬全!”


    劉子明笑道:“承認了?隻是我知道你要殺我,隻是明白你為什麽要殺我?為了……高官厚祿?”


    白林主手指摩挲白虎的毛發,冷笑道:“老夫不在乎什麽榮華富貴,我等江湖人士所求大道無非是長生,秦宰相許我長生之術,以你人頭換之。”


    贏山幾人聽到這裏才幡然醒悟,原來一直以來跟著的這白林主竟然是冒牌貨?當即勃然大怒,拔出兩柄骨朵錘,直指眼前這位俊俏公子。


    劉子明不慌不忙地轉身,說道:“確實,他才是你們恩公。”


    贏山暴喝一聲,揮起短錘,“給我弟兄們償命!”


    劉子明緩緩閉上眼睛,既不躲也不閃。


    “等等!” 骨朵錘離劉子明腦後兩寸停下,白林主出聲製止道:“他點命隻能我來拿。”


    贏山眼神怨念地瞪了劉子明一眼,衝白林主抱了抱拳,“全由恩公做主。”


    白林主從白虎背上一躍而下,緩緩走到劉子明麵前,冷哼一聲,伸出一掌撫在劉子明頭頂,“劉大人有何遺言?”


    “沒有了。” 劉子明搖了搖頭,竟然麵露笑意。


    死到臨頭,劉子明竟然在笑,而且笑意瘮人。


    白林主驚覺不對,抬頭望去,便見幾十道黑夜魅影掠過屋頂,四麵八方湧來了不下百人的飛魚服承天衛。


    沿著粗壯手掌的縫隙可見到劉子明那張清秀的臉龐之上,嘴角泛起弧度,“釣魚這事,我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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