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過了歲數,服食駐顏丹也是有效果的,隻是天然的年輕和服食駐顏丹的年輕,在明眼人眼裏還是看得出來的,就像一朵天然的新鮮的花和一朵設法用法術或別的手段保存的鮮花的區別一樣,後者沒有那勃勃的生命力,終究有些脆弱和衰敗。


    沈君衣據說是合道期,而合道期據說已擺脫壽元限製了,大概可以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吧。


    所以沈君衣當然可以是年輕人的模樣。


    英俊與否,洛涓其實也不好意思盯著瞧,隻是大概看了一眼而已。


    遠遠還能看到他身後寬大華麗的灰棕色披風,似乎還是某種靈獸的皮毛所製。


    在她眼裏,自然誰都不如蕭瑜英俊,蕭瑜的五官精美如天工雕琢,身材帶著少年人的勻稱修長,敏捷又不失沉穩,他的驕傲隱藏在沉默之後,他的冷掩蓋在理智之中,他可以悠然偏僻獨處,也可以雍容八方應對,可以同她私語花下,也可以劍出一往無回……


    盡管蕭瑜隻是一個不足三十歲的,小小金丹修士,夜雨樓主是一個幾千歲的合道真人,二者沒什麽可比性,可謂天壤之別,但洛涓絕不會覺得夜雨樓主比蕭瑜強很多……


    蕭瑜若有夜雨樓主沈君衣的條件際遇,到了他這個年齡,肯定比他強。


    夜雨樓主已經離得越來越近,臉也終於能大概看清些了,還有他那雙眼睛……


    蕭瑜的冷是像他那把劍一般,銳利,清冷。


    像風也像冰。


    夜雨樓主沈君衣的冷像一汪看不到底,並不清澈的潭水,裏麵不知道有多少汙泥,多少小動物,以及屍骸……


    吞沒一個生命,並不會讓它有絲毫動容。


    也如古井無波的沼澤。


    這雙眼睛也許在一些人看來使他的五官更有魅力,而在另一些人看來令他容色大損。


    洛涓就是後者。


    她很容易就在一秒內決定討厭他。


    沈君衣大聲冷笑道:“擋得住‘水魂之域’,擋不擋得住‘夜雨如梭’呢?”


    話音剛落,外麵就下起雨來。


    雨淅淅瀝瀝,但實在並不算小,打在外麵已經幹裂的土地上,很快使之濕潤起來。


    樹木似乎又恢複了生機。


    薔途突然臉色一變,開口道:“不好!”說著扔了一塊四角墜著瓔珞寶珠的手帕到了空中,手帕旋轉著在半空中增大,將她和周圍幾人都護在下麵,寶光隱隱。


    遊皓也祭出來了自己的防禦法寶,一柄奇形怪狀的三頭如意,好像一個風車或過於疏鬆的傘骨,在頭頂滴溜溜轉著,發出乳白色的光,和薔途的瓔珞寶珠手帕的緋紅色光芒混合在一起,立時光芒大盛。


    做了兩層防護,這才鬆了口氣。


    那邊琅琊山的明前輩和霞姑的“固魂紗”顯然抵禦不了這個“夜雨如梭”,他們二人也放出新的防禦法寶。


    明前輩沉聲道:“沈樓主,這裏都是你夜雨樓的地盤,用這樣的法術,荼毒太過,所涉範圍人畜盡亡,百年內寸草難生,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


    沈君衣哈哈大笑:“好處?我要好處作甚?這裏荒廢了,大不了換個地方,就算是夜雨城裏我都不在乎……重新建城又有何難?有機會殺了王燕台報仇,縱使城盡毀人盡亡,我何樂而不為?”


    隨著雨勢越來越大,洛涓也看出不對了。


    除了他們法寶的覆蓋範圍,其餘地方的土壤都被雨水打濕,而濕了的土地漸漸呈現一種灰白色,還有一些說不出是腥味還是硫磺味的味道飄散,緊接著,那些好不容易從幹涸死亡的邊緣被拯救過來,仿佛暫時恢複了生機的樹木,慢慢地整柱發黑,萎縮,死亡。


    林子裏的鳥兒撲簌簌地落下,一地都是鳥兒的屍體。


    其餘的小東西,兔子,鬆鼠,黃鼬,還有無數蟲蟻自然也不能幸免於難。


    他們逃得極快,這雨卻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唯一慶幸的是這附近沒什麽村落人家。


    這雨本身可能帶有什麽毒,對修士凡人禽獸樹木都有效,而且毒性極為劇烈。


    有時候,高人的厲害未必在於什麽奇巧的攻擊,而就是範圍,強度,時間的厲害。


    這雨就這麽大範圍地下著,仿佛永無停歇之日。


    沈君衣的水靈力仿佛無窮無盡。


    薔途和遊皓這邊用雙重法寶防護,倒是無虞,寶光依然明亮煊赫,反倒是那邊明前輩和霞姑的防護法寶似乎被微微腐蝕,發出滋滋聲,而且上麵還開始籠罩一層黑氣。


    那兩位可是元嬰後期修士!他們的法寶豈是凡品?


    竟然也會受此影響,可見這法術的可怕!


    明前輩似乎知道他們的恩怨,沉聲道:“我們山主也是為了報仇,何錯之有?那時沈樓主你還小,我們山主可曾斬草除根?但凡心狠一點,又豈能容你活到現在?還讓你逼迫至此?”


    沈君衣大喝一聲:“狗奴才,閉嘴!你不過是區區化人奴仆,我們的恩怨,由得了你來評說?!”


    說著,雨勢隨著他的怒意更大了。


    明前輩和霞姑的兩個防禦法寶被腐蝕得更快了。


    洛涓身處薔途和遊皓二位前輩的法寶保護之中,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無數死亡的動物和植物的殘骸,那淅淅瀝瀝的黑雨,感覺自己仿佛身處在地獄之中。


    她駕著啾啾飛到遊皓前輩的飛梭旁邊,關心地問及林英師公和舅舅的傷情,林英甚是開朗,道:“我沒事,你舅舅也沒受什麽大傷,略吃了些皮肉哭。”


    舅舅張雲麒的臉色卻並不好,雖然也含笑安慰洛涓,也說自己沒事,洛涓卻覺得他心事重重。


    蕭瑜早就禦劍到了他師尊蕭七郎的身邊,關心他傷情如何。這會兒得知蕭七郎傷勢雖不輕,卻也沒大礙,這才回到洛涓身邊。


    洛涓修為最淺,他自然要離得近些,才好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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