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一如既往, 溫潤如玉,笑著點頭與她說話。幾日的休養, 他確實有了精神, 亦可下地活動。這日也正準備回王府了。


    卿卿一想燕王, 心中有些怕,這麽多天來他也沒問過楚辰關於那凶手之事, 畢竟涉及他的父親, 卿卿不知怎麽說這話,更不知楚辰是否知道真相。


    但事情發生之後,爹爹便派人徹查了此事,結果也自然是無所獲。


    卿卿沒把真凶之事告之父親,畢竟那也隻是楚卓的猜測, 並無證據, 但卿卿相信楚卓。


    楚辰傷勢恢複了一些便回了家, 寶兒相送,一直將人送到了王府,待楚辰進了去,他的腳步便好像釘在了地上一般,瞧著那王府大門,半時有些發愣,不時緩過神兒來,剛動腳步,回頭正好撞上一人。那人衣著華貴,國字臉,兩腮虯髯,看起來四十多歲。寶兒見之心一顫。


    他認得此人。人正是燕王。


    那日大公子重傷,他曾去過顧府,雖然隻待了一會兒,但寶兒實乃見過他一麵。


    這是他父親。


    寶兒看他陌生的很,不知怎的也極是害怕。


    燕王沉著臉,負手上著台階,見他腳步略緩,瞥了一眼。


    “何人?”


    護衛立時躬身回稟,“啟稟王爺,是大公子的朋友,適才送了大公子回來。”


    燕王聽罷又瞥了寶兒一眼,寶兒這時也躬身行了禮。


    楚懷遠什麽也沒說,因為寶兒長得出彩,也多打量了寶兒一眼,但寶兒那略微呆滯,木訥的樣子,和那緩慢的動作,楚懷遠一看,便知道他與常人不同,是個傻的。


    男人嘴角一動,上了階梯。


    寶兒雖然反應很慢,但也看得出對方厭棄他,當下心一縮,雙手攥了起來。


    夜,王府中漸漸靜了。


    楚辰看過母妃回來,剛踏入寢居,但見院中寂靜無聲,一個下人也無,心下微微一顫。


    寂靜的夜,隻有風聲和他緩緩的腳步聲。他打開房門,屋中昏暗,沒有燈火,亦沒有下人,但借著月光,他看見了椅上的男人。


    男人一身綾羅,一張國字臉,眸光陰沉黯淡,冷冷地仿佛從牙縫中擠出的話。


    “我養了一隻狼。”


    楚辰當下便跪了下去。


    “父王息怒。”


    不錯,此人正是燕王。


    燕王一聲冷笑,“息怒?” 但隨即手掌便狠狠地拍在了桌上。


    “你壞了我的大事,讓我息怒。”


    “孩兒不知是父王。”


    楚懷遠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低身,陰森道:“現在知了?”


    楚辰不語,便隻跪在那,良久,開口道:“孩兒知錯了。”


    楚懷遠死死地盯著他,冷哼一聲,站直了身子,黑暗之中咬牙切齒,陰森很毒地道:“知錯了,那你給我殺了他。”


    楚辰的心猛勁兒地一沉,當下也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他想給他們機會,但從來都沒人給他機會。


    第二日,楚卓出征在即,卿卿知道他回來之日便是複仇救父之時。眼下這安寧的日子怕是也持續不了多久了。卿卿害怕,但卻也知道,楚卓一定會救父,報仇。


    害怕之餘,她也期待,待那天結束了。他就可以認娘親,日子就要安慰了。


    早上,她急匆匆地跑出去,但到了府門口,剛要上車,便看見了楚辰,也聽見了他喚她的聲音。


    楚辰依舊一襲白衣,溫文爾雅,朝他淡淡地笑著,那笑容就好像冬日暖陽,突然間把她著急忙慌地心都給撫平了一般。


    少女奔了過去。


    “大公子!你看起來,又好了幾分,謝天謝地。”


    楚辰笑。他是在笑,但卿卿恍惚間,又覺得那笑和往常有些不同。


    “大公子……”


    可她又著實說不上是哪裏不同,一時間喚了他一聲,嘴唇動了動,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大公子是來找寶兒哥哥麽?寶兒哥哥昨晚還在叨念大公子呢,說……”


    “不,並非……”


    卿卿還待再說什麽,卻被他打斷。


    楚辰上前兩步,輕輕扶住少女的肩膀。


    “我,是來看卿卿。”


    卿卿看著他瞧望自己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大公子怎麽了?”


    卿卿抬眼問著,但這時他卻緩緩地把她攬在了懷中。


    “可以愛我麽?隻有一點點也好。”


    “大公子。”


    卿卿登時便愣了,但聽他語聲緩緩,很輕很柔,接著又道:“若能有卿卿相伴,我這一生,再無他求。”


    “大公子……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啊。”


    她說著輕輕地推開了他,“我也喜歡大公子,寶兒哥哥也喜歡大公子,我們永遠都是朋友的,嗯!”


    她說著笑笑,單手搭在了他的右肩之上,拍了拍,“大公子去見寶兒哥哥吧。”


    她說著與他道了別,小臉燦若桃花,轉身上了車,心中暗道:大公子放心,你會很好,今生我一定不會讓你死了。


    楚辰瞧著她的馬車離去的背影,眸光越來越黯淡,最後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卿卿趕去了軍營府,恰與楚卓見了麵。楚卓已整裝待發,就等她一人,直到看到她的身影,心仿佛才安了下來。倆人沒有太多言語,楚卓隻是將她一把摟在懷中,在她耳邊,沉聲吐出“等我”二字。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卿卿終是望著他塵土飛揚而去。


    他留了兩名暗衛護她安危。


    轉眼幾月過去,前方頻頻傳來捷報。


    卿卿這些日子過的既悠閑,又緊張。


    她常去陪伴母親,給她報喜。父親那邊,她也幾次三番想把陸叔叔之事告訴給他,但礙於楚卓計劃,她一直忍住了。


    燕王聽著捷報連連,心潮澎湃,更是有一種極度的快感。大梁動蕩,楚卓以維護蕭持之名,平定反叛勢力,表麵如此,實則吞並其它藩王。燕王早已與之計劃好,將大計與他說的一清二楚。


    楚懷遠立在閣樓之上,瞧著太陽,瞧著那風吹動的樹枝,嘴角帶笑。


    此番楚卓歸來,半個大梁便會落到他楚懷遠 的手中。等楚卓徹底為他打下這天下之日便是他與他攤牌之時。他此時已經給楚卓喝下了幾近全部的毒,唯差三次,一次是他這次歸來,一次是他下次歸來,最後一次便是他要他死的那天。


    他隻消想想,那父子二人匍匐在他腳下,任他踐踏的畫麵,便覺得迫不及待!


    男人嘴角微微揚起,而後去了妻子王妃寢居看她。


    靈均一襲銀色長裙,端莊秀美,傾國傾城。


    他對她一如既往,看著眼前嬌美的人兒,心血沸騰。


    他愛她。二十年前初見她時,便愛上了她。


    但那時的她高不可攀,他連看她一眼都是奢求。


    京城絕色、晉王嫡女、先帝最寵愛的侄女、陸皓初的未婚妻子……


    哪一個身份都是那般的高高在上,那般的遙不可及。


    但他瘋狂地愛她,想她,做夢都想得到她,直到他等來了那個機會,等來了蕭持。


    昔年的天下是先帝與他的結拜兄弟,陸閣老,顧閣老,以及那陸皓初和顧祈淵打下的。陸家聲望極大,甚至亦可對蕭家取而代之。先帝相信那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對他沒有二心,但其子蕭持不信。


    先帝重病,蕭持監國之時,那日,終於找到了他。


    “你與我共謀,除掉陸家,它日,待我登基之後,一定幫你得到靈均。”


    他熱血沸騰,沒有半絲猶豫,答應了這場交易。


    陸家出事的當天,蕭持便給他的堂妹請到了宮中,吃了藥,將燕王帶了去。


    他肖想了她無數了日夜,便在那日,佯做喝醉,強迫了她,與之成了好事。


    但即便如此,那靈均依舊死活不願意嫁他。最後到底是蕭持以陸皓初的命相威脅,她方才答應了婚事。


    他迎娶她來到幽燕,為了她貶妻子常氏為妾,獨獨給她讓出這妃位。數十年來,他對她掏心掏肺,始終如初,精心愛護嗬護於她。


    但她,就是不愛他。


    她甚至常年使用避孕散,以此無聲的反抗他,告訴他,她今生今世都不會再懷孕。她隻有楚卓這一個孩子,絕對不會懷上他楚懷遠的骨肉。


    而那個楚卓……


    他從最開始就覺得楚卓並非他之子。靈均在與他成婚之前曾見過陸皓初,兩人獨處一夜。他不信他二人什麽也沒發生。那個孩子就算是有半分可能非他的骨肉,他也不會留下他,更何況那靈均還未出月子,身體尚未恢複,得了那陸皓初的消息,便不顧一切地去尋他!!


    他更確信孩子並非他的!


    他在孩子出生之後,便派人給他喂了毒藥。


    但他實在是太愛她了,他怕她失去孩子傷心,更怕她發現是他殺了那孩子,恨他,所以給孩子喂食的也並非什麽劇毒,隻想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夭折。


    可他沒想到,那孩子的命那般大!


    見孩子未死,他第一反應便再動殺心。


    但那時的她實在是太虛弱,她可憐。他又太愛她了。


    他心疼她,不想讓她傷心,便姑且養了那孩子幾年。


    可那孩子卻越來越像陸皓初,越來越像。


    他隻要一看到那孩子,就能想起他心愛的女人心中想著那個男人!他無時不刻不想殺了他父子!!


    但後來他轉了主意……


    楚懷遠嘴角勾笑,如今想起這些,有的不再是氣憤,卻是痛快。


    他馬上就要借助楚卓的力量奪得這大梁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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