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麽了?”於恬十分端正地站在原地,右手握拳在外,左手在內,雙手交握放置於右下腹,做著清朝最正統的禮儀姿勢,雪白細膩的小臉微微垂著,聽見他的話才慢吞吞地抬起頭來,應了一聲。


    剛剛還在心裏揣測人家有沒有走後門的於恬,此刻有點兒心虛,也不敢跟他對視。


    劉煥倒沒看出什麽不對勁來,廢兒吧唧地找了個話題開始聊天:“很快就要法語期中考試了,你複習了嗎?”


    “複了一點。”於恬認真地說,沒有撒謊。


    “真厲害。”劉煥回憶了一下她上學期的期末考專業科目大概考了多少分,篤定地說,“這次,你又要拿第一了吧?”


    於恬皺眉:“怎麽會,係裏認真學習的人那麽多,我上次不過是碰巧而已。”


    劉煥撓撓頭,衝她笑笑,他覺得她說得太謙虛了,於恬在他看來一直都是學習很認真的女生,人又長得呆呆萌萌,軟軟糯糯,完完全全就是個乖寶寶型的小學霸,拿年紀第一簡直沒在怕的。


    劉煥正要回她:“你太謙虛了吧,我覺得你一定可以拿第一的。”


    還未說出口……


    於恬想了一想,又補充一句,柔柔道:“上次確實是有點發揮失常,但碰巧拿了第一。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表現,再拿第一。”


    劉煥:“……”


    當我沒說。


    過了幾秒,劉煥盯著她俏生生的臉蛋不知道該說什麽,突然沒了話題,他無聲笑了笑,眼尖地發現於恬頭發上似乎有個異物沾在了上麵。


    劉煥盯著認真看了幾眼,提醒道:“你頭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什麽呀?”於恬伸手胡亂地摸了摸,沒摸到什麽。


    劉煥湊近去看,聞到女孩淡淡的發香,他強迫自己別瞎想那麽多,要尊重人,等徹底看清了那個異物是什麽後,劉煥退回來,把距離拉開。


    平靜地說:“我看了,好像是一個青色的東西,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麽。”


    “青色的東西?什麽來的?”於恬看不到自己腦袋上有什麽,感覺有點可怕,精神高度緊張。


    劉煥想了一想,又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才說:“好像是……蟲子。”連他也驚訝了,“真的好像是蟲子啊,就那種小小的,夏天特別多的蟲子。”


    “什麽!?”於恬被嚇得身子發抖,整個人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那隻蟲子會爬到她的臉上,她抽出紙巾,遞給他,“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把它弄下來啊,我有點害怕。”


    劉煥怔了一下,看著小姑娘哭喪的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還從未見過於恬這個樣子,每次他硬找話題跟她聊天的時候,她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似乎對男生這種生物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班上也不是沒有人追求過她,但她都特別佛係,心如止水,甚至有時還懶得回應他們,更不會在他們麵前表露自己其他樣子。


    所以,法語係的男生一直以來對於恬的印象就是,啊——這個女孩好可愛,好乖,做事好認真,學習成績好好,就沒了。


    接觸得少,也就不了解。


    劉煥這會兒居然有點慶幸,自己終於能看到她在別人麵前不同的樣子,這是不是就證明他在她麵前是不一樣的?


    走了一會兒神,他伸手,正要接過於恬遞過來的紙巾幫她處理那隻蟲子。


    恰在此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伸出,拿走了少女緊緊捏住的那張印著細小彩色花紋還帶著香味的紙巾,清越的嗓音從男人喉中說了出來。


    “我來吧。”


    第18章 x18


    其實於恬一直覺得挺神奇的, 在別人口中來無影去無蹤的校草和藝術團主席,總能在她不經意間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不管是欺負她,還是幫助她,她總能看見他的身影,就像她的影子一樣,在她身邊晃來晃去。


    於恬猜測她和桃花眼學長之間應該是存在著一段孽緣,不管是情侶之間的孽緣, 還是兄妹之間的孽緣,反正就是有點兒緣分在那兒, 她還挺開心的。


    陸之延接過紙巾,揪著於恬的小胳膊, 把她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隨後十分耐心地彎下腰,幫她處理那隻“蟲子”。


    於恬腦袋稍稍垂下讓他弄, 一個人坐著一個人站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剛好抵在了陸之延腰腹的位置, 像一對親昵的小情侶,做著再尋常不過的事兒。


    當事人覺得沒什麽。


    倒是把旁邊還在背台詞排練話劇的人給驚呆了!!!


    “十三阿哥”站在“四阿哥”附近, 湊過去擠著眼問劉煥:“噯,那不是你們班的女生嗎?她和我們主席在一起了?談戀愛了?他們是情侶啊?”


    剛剛一下子被人截了胡, 劉煥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氣, 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煩的不行, 隻說:“不知道,關我屁事。”


    “切。”‘十三阿哥’也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人,見他這不爽的嘴臉,不削的說,“肯定不關你事啊,人家喜歡的人是我們的主席陸之延陸學長,不是你。”


    “十三阿哥”說話特欠扁,刻意把最後一個字尾音拖長,滲著滿滿的嘲意。


    “你……”劉煥感覺自己麵子丟大了,一身的蠻勁,想掄他一拳。


    被邵奇過來製止:“幹嘛啊你們?台詞背了嗎?走位和動作熟練了嗎?想打架可以,把台詞本放下,出去打,打了就不要再回來了,ok?”


    兩人各自不爽地撇開頭,默默背詞。


    陸之延處理完那隻“蟲子”後,悠然一哂,搖了搖頭,有點像在偷笑,但又笑得過於明目張膽:“小孩。”


    於恬皺了皺眉,不懂他的笑點何在,糯糯地問:“學長,你笑什麽?”


    “我笑什麽?”陸之延伸手把那一小片青色異物捏起來,放在她的麵前。


    於恬頓時像隻受驚的河豚一樣,身子往後縮,鼓足了腮幫,驚恐地斥他:“學長你幹嘛啊?你快,把它拿開!!”


    陸之延並沒有拿開,反而越湊越近,無奈地說:“你認真點看一下它,就是一片很小的葉子而已。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葉子……”於恬聽了他的話,吸了吸鼻子,鼓足勇氣去瞄了一眼,用手指碰了碰。


    還真!


    是一片葉子!!!


    麵子都要丟光了。


    於恬用剛剛使用過的紙巾包住它,憤怒地將它往垃圾桶一扔,哦了一聲,狡辯道:“它剛剛在我頭頂,我看不見,我不知道!我以為那真的是蟲子,我是真的害怕蟲子。世界上的女生,十個裏麵有八個都會害怕蟲子吧?害怕蟲子也沒什麽的呀。”


    “那麽激動幹嘛?”陸之延揉揉她的小腦袋瓜,仿佛在給她順毛,“哥哥沒說不讓你怕蟲子,也並不是真的笑你。以後有什麽怕的,你還可以跟哥哥說,哥哥也試著保護我們小甜寶。”


    於恬瞪了他一眼,悻悻道:“學長,你別對我那麽好,不然我會以為你在養女兒。”


    陸之延被她的腦回路驚了一瞬,無聲勾起嘴角,說:“那怎麽樣的好,才不像養女兒?倒像是在……”


    “在什麽?”


    陸之延不答,反問,神秘兮兮的:“你說呢?”


    “這我怎麽知道啊!”於恬眨了兩下眼,被勾起了好奇心,又得不到滿足,就有點不爽,憤憤地說,“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才不要做那蟲子。”


    “行,行。”陸之延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攢出一縷笑,坐下來,跟她平視著說,“我也沒說讓你做那蟲子。但是小孩,哥哥對你那麽好,你就沒有發現點兒什麽嗎?”


    “什麽呀?”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被於恬伸手拍掉:“是我做得還不夠明顯,還是你根本就沒良心,嗯?”


    其實,於恬已經感知到了什麽,但她不說,也怕說出來後,人家根本就沒那個意思,會丟臉。


    她挺著胸脯,義正言辭地說:“肯定不是因為我沒良心,是你做得還不夠明顯。”


    他桃花眼輕挑,試探地問:“那我再明顯一點兒?”


    “嗯。”她眨了眨眼,眼神飄向另一處,“你可以試試再明顯一點。”


    -


    和陸之延聊了一會兒,於恬就識趣地回到剛剛排練的位置,繼續做“四阿哥”的跟班。


    她的戲份不多,大多數都是站在一旁當個背景板,所以,即便被某人坐在旁邊圍觀看完排練的全程,她也沒什麽好害羞的。


    但是,陸之延的眼神實在是太明顯,太赤。裸裸了,她走去哪兒,他的目光就追去哪兒。


    於恬感覺自己的後腦勺被盯得發燙。


    大致粗排了一遍,邵奇頗有範兒地拍拍手,呼籲大家安靜下來:“這樣,屆於有些人台詞過多,一時半會兒背不下來。這一次呢,我們試一下脫稿來排練,能背下來的,就拖稿,不能背下來的,實在忘記了就看一下台詞本。來,準備一下,快速站好。”


    過了幾秒,大家都在自己的定位上站好,邵奇一聲口令:“開始!”


    話劇正式開始第二次排練。


    他舒了口氣,拖了把椅子坐在陸之延身側,邊監督排練,邊和陸之延閑聊。


    聊著聊著,邵奇越發覺得不對勁,順著他的視線,瞄去某個方向……


    笑了:“不是,這……學長,你也太明顯了點吧?”


    他湊過去,咳嗽了兩聲提醒陸之延;“主席,這好歹也是社團工作交流學習的地方。你就收斂一下,做個好榜樣,不然以後誰都在我話劇社談情說愛,我還管不管社團了?”


    “是麽?”陸之延愣了一下,揚了揚眉,“我怎麽感覺我做得一點兒也不明顯,她怎麽一點兒也感受不到。”


    邵奇一臉懵:“啊???”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省得再掩飾什麽。”


    邵奇:“?????”你說你媽呢。


    -


    晚上9點,邵奇準時放人。


    排練了一晚,大家也都挺累的,所有人一哄而散,吃宵夜的去吃宵夜,回寢室玩遊戲的玩遊戲。


    於恬的台詞很簡單,所以她也沒有什麽台詞本,連那一句唯一的台詞還是邵奇學長在微信上直接發給她的。


    所以,此刻,她兩手空空,什麽也不用收拾。


    正準備離開,劉煥收拾好台詞本,走過來問:“現在天挺黑的,這裏是教學區,離生活區隔了一條馬路,那條馬路我聽說晚上挺多壞人的,要不我們一起回去?”


    於恬張了張唇,猶豫了一下,瞄見排練室門口倚在那兒的男人,身材修長筆挺,五官輪廓被昏暗的燈光籠著,下巴冷毅,指尖夾著一根煙,姿勢懶散。


    眼神似有若無地飄向她的方向,仿佛在等著她過來。


    於恬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該怎麽跟劉煥說明這個情況,而後,開口直接說:“我哥在等著我呢,我跟他一起回去就好啦。”


    “你哥……?”


    整個排練室內隻剩下三個人,除去他和於恬之外,就隻剩下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人的藝術團主席,劉煥視力極好,就著昏黃的光線再次打量了陸之延一眼,謔的想起這學期剛開學那天開車送於恬來上學的那個男人,貌似就長這個樣子。


    劉煥真的信了,又說:“哦對,你好像說過他是你哥,原來他是你哥啊。”他撓撓頭,堆積了一晚的鬱氣在刹那間消散,笑了笑說,“那你和你哥一起回去吧,有個人陪著你,我也放心點兒。我走啦,再見。”


    於恬尷尬地和他擺手,說:“再見。”


    頓了幾秒,才慢吞吞地走到陸之延身邊,嗓音軟甜地問:“你在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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