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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石出(十五)


    柳四娘家無葉無花, 隻是, 湊近細看,能見枝椏間米粒細小的嫩芽, 待到春來一場春雨便抽發新葉。


    雷刹肩頭中了一箭,風寄娘拿小刀剜出箭頭,覷眼雷刹見他神色一如往常, 倒像銅身鐵皮不知痛楚一般, 隻是她每動一下小刀,掌下貼著的肌肉跟著跳動了一下。


    “還好箭上無毒,也不曾傷到要害。”風寄娘灑了些止血粉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雷刹扭頭看了眼肩上傷處, 道:“一時不察。”


    風寄娘道:“老叔今日去市集,各坊各街都張貼了你的通緝畫影,比之那些賊寇要犯胡畫亂塗,你的畫影倒畫得精細。坊門路口城關都有將士把守盤查, 便是各坊的武侯都不敢躲懶吃酒,連班巡視,乞兒流民都被逐去了城南。”


    雷刹輕嗤一聲:“我隻在夜中行事。”


    風寄娘熄掉爐香, 重換了香丸,疊了一隻紙鶴, 將香爐升騰的輕煙吹向紙鶴,繚繞間紙鶴啾鳴一聲, 化作骨肉俱全半掌大的仙鶴,繞爐幾匝後,停在案幾上, 用長長的尖喙梳理羽翅,閑步來回。


    雷刹數次見風寄娘的各種神通,麵不變色心下仍是驚奇,見那靈鶴與生靈無異,疑是障眼法,拿指輕彈試探。靈鶴嚇了一跳,驚得振翅飛起,嘶鳴著拿長喙去啄雷刹的指腹。


    “郎君無事驚它作甚?”風寄娘責備道,伸手擋了擋。


    雷刹輕咳一聲,道:“這鶴倒是凶悍。”


    風寄娘看他,似笑非笑:“再凶也不過寸點大,能傷你分毫。”見靈鶴安靜下來,又道


    “攝魂取魄定有陣法神幡,更遑論攫取的是萬千生魂,既有陣,那定有布陣法器,或是天材地寶,或是陰邪穢物,陣法運轉間總有動,人之五感不能察,靈物卻有感應。郎君疑心暗鬼藏於九王府,我遣靈鶴繞王府幾回,卻是一無所獲。”


    “不是九王府?”雷刹吃驚。


    風寄娘搖了搖頭:“九王府無一絲陰暗,絕非是非地,甚至隱有龍氣,邪祟不敢侵。”


    雷刹沉思不語,各樣蛛絲螞跡漸漸顯現後,他就認定九王府是藏汙納垢之處,再者,魂魄既為九王所用,逃不過咫尺近處。


    風寄娘輕聲道:“郎君心裏其實早有懷疑,事到如今,有何不可宣之於口?”


    雷刹低眸,半含澀意,道:“徐帥與我有知遇之恩,我實不願過多疑他。”靜默半晌,這才道,“那就探探徐帥的府邸。”


    “正有此意。”風寄娘笑道。


    小小的靈鶴在煙氣中拍拍翅膀,繞著香爐幾個來回,又輕啄幾下風寄娘的指尖,再衝雷刹挑釁似得叫了幾聲,這才從半開的窗邊飛了出去。


    風寄娘支起窗,看靈鶴遠成一點,這才關上一窗寒風,回頭道:“靈鶴不知何時能回,郎君小憩片刻。”


    雷刹確實感身心俱疲,也不敢推卻,合衣臥在榻上,不一會就睡了過去,風寄娘撥了撥爐火,試著將一床薄被蓋在他的身上,雷刹對她並不防備,仍舊睡得安寧。


    風寄娘不覺輕笑,轉身合上四疊屏風,屏紙上的美人不知為了悅誰攬鏡理妝,眼眸流轉皆是依依風情。


    老叔坐在階前將磨得細碎的骨粉摻進油臘中,腳邊一盞精巧的琉璃燈,聽得風寄娘的腳步聲,問道:“老朽聽聞陰司有一聯對,上書: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作惡雖惡不罰。難道有心的善果未曾哺人甘甜汁肉,無心惡果未曾斷人肚腸?可見人世間的公正道義陰陽兩界都難定論。如我與阿蕪,一世辛酸坎坷,以為可以自此兩情相許攜手白頭,誰料通能付諸無知稚童的一把大火。”


    “小童非惡,他不過堆柴煨烤捉來的鳥雀,誰知天幹物燥,引起連天火接鄰幾座屋宅皆被燒毀,等我在野外捉了大雁回來欲聘阿蕪為妻,結果隻有斷梁焦土,阿蕪更是活活被燒死,我從殘垣中隻尋得一具麵目全非的焦屍。”


    風寄娘憶及舊事,也生感慨,道:“九郎風姿風寄娘記憶猶新。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一手梅花篆堪稱一絕,更妙得是雙手能書,人稱梅九郎。”


    而阿蕪,花院中的魁首,擅曲擅棋,雙目交合處兩心相許,才子佳人何應成就一段佳話。可惜她不過伎子,縱然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也不堪匹配夫妻,求不得朝朝暮暮,也盼心中長久。


    梅家一朝落魄,阿蕪典賣了首飾置下小院,籌得盤纏,求了一封薦書,送情郎遠去搏取功名前途。路遠千裏,一帆風雨,他許一去不歸,許歸來她也隻落個癡心無處,但是阿蕪仍舊苦苦等侯。


    梅九郎不是負心郎,拒了貴女,推了上峰招攬,他衣錦還鄉,滿心想著三媒六聘煊煊赫赫來娶癡心等侯的心上人,等他卻生死相隔,泣血紅妝。


    他抱著她枯焦的屍首死死不願放下,心中的怒火怨憤無可言說,隻恨不能以身相待。


    然後他遇到一個奇怪的女子,她問他:生不與死,死不與生,你願拿什麽換得生死相守。


    他答:願傾我之所有,盡我之所能。


    擲果可盈車的梅九郎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奇醜車夫,阿蕪成了滯留歸葉寺的幽魂,日間不過一具焦屍,等得金烏西墜,望舒升空,她一如生前蛾眉宛轉,笑意吟吟與他廝守。


    “人世間的生生死死,實是無常,許自然,許因果,又從何追溯?”醜叔將新製的蠟燭放進琉璃燈中,“娘子雖非明哲保身之人,卻也鮮少冒然插手,我們本就在生死兩界的夾縫中求存,輕舉妄動怕惹來天怒。”


    風寄娘接過琉璃燈,她的心從來有如止水,波瀾不興。日月輪轉,說快白駒過隙,道慢日如三秋。她若是心如沸水,怕挨不過無數的生離死別與變幻無常。


    “九郎可曾怨過我?”她問,“於人,逢死入土為安才得馨寧。”


    老叔爽然一笑,比鬼還醜三分的麵上都被這笑染上無邊的灑脫,道:“我求情得情,怎會生怨,一日不短,千年不長,我與阿蕪心中不知如何慶幸風娘子當日的一時意起。”


    “這便好。”風寄娘回眸,雷刹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沉默在倚在門前,俊秀的眉目隱了在夜中。她道,“不知怎的,我卻有些倦了,事有始終,我想求一個終,是好是壞都無關緊要。”


    她稍頓,語調中有著夜的涼意,似是說給老叔聽,又似說給雷刹聽:“最怕為人卻成一棵樹,一塊頑石,無七情六欲,無五感內火。在我仍知喜怒哀樂時能得一果。”


    夜的暗處,靈鶴撲楞楞地飛了回來了,翅破脖歪,哀哀啾鳴,不待飛到風寄娘手上“嘶”得濺出火光,瞬息間化燒成了紙灰,細雪似得被風送走。


    風寄娘一驚,扭頭看向雷刹。


    一切皆在徐知命的府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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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石出(十六)


    風寄娘提著青燈與雷刹站在徐知命府邸之前, 明月帶著一圈微紅的光暈, 清冷的月光中,草木石牆皆看得分明。


    雷刹曾在徐府住過幾月, 那時他陷在獄中為徐知命所救,遍體鱗所又無去處,徐知命親接他入府, 又遣人精心照料, 入不良司後又常在徐府往來,對徐府的一梁一柱皆不陌生。


    可今晚明月夜下的徐府似更改了模樣,明明是舊門舊牆, 不知怎的,卻生生感到別扭,似乎哪處被人移去,哪處又加了磚牆。雷刹細看, 除卻門前不曾點燈,門房無人值守,台階仍是那幾級台階, 院牆也仍是那院牆,並無更改之處。


    風寄娘將手中的青燈往半空一拋, 那盞青燈滴溜溜轉了幾圈,越轉越小越轉越小, 化作一盞慘慘淡淡的不過巴掌大的小燈浮在樹梢,稍後,又輕飄飄地飛過來懸在雷刹的肩頭。


    “這盞為郎君引路。”風寄娘難得長眉緊蹙, 道,“這徐府很是古怪,不是善地,你我小心為妙。”


    雷刹扭頭看了眼青燈一眼,道:“你自己帶在身邊護身。”


    風寄娘搖頭笑道:“它於我無用,你生來通曉陰陽,但於這些神神道道終究似懂非懂,青燈能破迷障。另有話要囑咐郎君,郎君切記:還是那些舊話,鬼怪無形之物,並不能傷人血肉,卻能寄於人心,盅惑神魂,引人自殘。眼見非實,郎君無決斷時,記得守好本心。”


    雷刹點頭,想了想又道:“你不如在家中等侯消息……”


    “他們豈能傷我。”風寄娘打斷他的話,又笑,“郎君隻管放心。”


    雷刹沒有生就風花雪月的腸肚,雖然擔憂,卻不再勸,最差也不過生死相隨,道:“九王手下能人異士既懂借魂續命,自是擅鬼怪神通,不可大意。”


    風寄娘承他心意,柔順地點頭。


    雷刹總感徐府哪處不對,並不冒然進入,而是繞了徐府一圈,隻是無論怎麽細看,都沒有找到一絲蹊蹺自處,一時反思是不是自己過於謹慎小心,這才疑神疑鬼,他一心二用,險些被一根露出地麵和樹根絆倒,一個激靈下,忽得醒悟過來,匆匆到風寄娘身邊,攬過她的腰,將她帶到對麵老樹上,道:“你再看這徐府有何異處?”


    風寄娘舉目遠看,也是一心:“徐府左右顛倒,左為陽,右為陰,陽為升,陰為降,這個徐府現在不屬陰不屬陽,乃無序之屬,我們不知何時已經著了道。”


    雷刹持刀在手,以血喂刃,道:“既如此,不能暗探,隻能明闖。”


    風寄娘一點頭。


    二人步上台階,到了徐府外門前,卻是烏門虛掩,留了一道不及寸寬的縫隙,伸手一推,大門吱嗄嗄幾聲,順勢而開。徐府五進大宅,過外門便是閽室,是門外值守之處,按理閽室通常設在左手側,徐府現在左右顛倒,閽室便在右手邊。閽室後麵,一溜牛馬棚與粗役的屋舍,夜風送來幹草的草腥味,卻無畜牲糞便的臭味,許是徐府下人勤快,打掃得幹淨。


    風寄娘再看,這些馬棚牛棚裏,一匹馬一頭牛也無,馬槽內還倒著麩糠,似是馬夫新添。雷刹和她再走了幾步,粗役屋舍亦是萬賴俱靜,沒有一絲聲響,推開一間房門,月光透進窗欞,通鋪疊著鋪蓋,矮幾上油燈一閃,微弱如豆的藍火漂浮在燈芯上,幽靜地發出微光。


    雷刹看這油燈古怪,上前吹了一口氣,那藍火卻是文絲不動,倒似兩不相交一般,也不知是他的這口氣不屬這裏,還是這點火非是人間之物。


    風寄娘過來,她腮邊落下一縷發絲,婉婉約約,襯得她膚白有如青瓷,雷刹心神一蕩趕緊別開眼,又驚覺不對,重又掉轉回目光。風寄娘白晳如玉的肌膚確實帶著一股死一般的微青,她整個人如同一件瓷像,冰冷,生硬,無有生氣。


    風寄娘察覺他的異樣,摸了摸自己的臉,伸出手掐滅油燈上那團藍火,微光一熄,她的臉色更添一層慘淡,她看了眼雷刹,釋然一笑,道:“郎君不必驚訝,這才是我原有的麵貌,人間能存千萬世的隻有死物。”


    雷刹忽得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


    風寄娘輕輕眨了下眼,放心,放什麽心,她一時沒懂,又不願細問,三字像山林間從石澗上輕輕流過的溪水,清涼微甜。


    “這裏似沒有活人。”雷刹與風寄娘離開粗役鋪舍,這裏的徐府也不是白日的徐府。


    “也不知九王他們布下了什麽天羅地網。”風寄娘道,一片死寂中,腳步聲聲聲刺耳。


    徐府紅漆正門同樣虛掩,雷刹仰頭,這門樓出奇地高,直插入天,決非徐府該有的排場規格。


    朱門,血月,無風,無聲。


    雷刹與風寄娘都暗暗警惕,由遠而近,似有什麽人拄著一根拐杖,拖著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將過來,走了幾步,又伴著微微地喘氣聲與哀聲。


    雷刹想著既是敵動,那我便不動,冒然上前不如以逸待勞,他也非急性衝動的人,幹脆在門前靜靜地等著徐府中人前來“迎客”。


    來人不緊不慢,腳步聲終於靠近了正門,一隻枯瘦的手慢慢地拉開一扇大門,來人背駝腿彎,鶴發蒼顏,一手柱著拐杖一手提著一燈盞。


    “不良司十二衛李辰拜見雷副帥。”老者衝著雷刹揖一禮,複又抬頭,“副帥別來無恙。”


    雷刹譏諷:“副帥二字並不敢當,雷某還當李仵作已經還鄉了。”


    老者並不生氣,隻是麵帶哀戚:“副帥仍是少年,老朽一隻腳已經步入棺材了……”


    “李仵作此來,莫非是與我敘舊的?”雷刹打斷他的話,問道。


    李仵作歎氣:“副帥為人處事如出鞘的利刃,可做人做事內方外圓才得始終,副帥在不良司中行差辦案,交結多少豪傑遊俠,擒了多少賊寇宵小,經了多少悲歡離合,怎還是學不會收斂脾性?往日副帥見我垂老,尊我一聲叔,既如此今日李叔勸副帥一言:兩耳莫問窗外事,歸去自有天晴時。 ”


    雷刹嗬得一聲:“李叔活得垂老,也沒活個分明來,倒還要教我道理。”


    李仵作又是一聲長歎:“副帥還是聽我一勸,本就與副帥無關,何苦犯險?”


    雷刹拿指尖彈了一下手中的長刀,這把刀殺過人,沾過血,大許都是死有餘辜的惡徒,幸許也有罪不致死的枉死客,但他出刀時未曾猶豫,皆因不負己心,當下冷聲道:“與我無關,不過看不過去,你們心中:人命,價有幾何?”


    李仵作猶不死心,道:“副帥倒有俠義仁心,隻是,徐帥於副帥有恩,副帥便這般報答?”


    風寄娘實是忍不住,嗤笑:“徐帥這是要挾恩圖報?論起來,副帥為不良司賣命,有今朝無明日,算起來,也抵得過吧?”


    李仵作倒了一下眼珠,不善地盯著風寄娘,厭惡道:“你一個非人非物,不屬陰不屬陽的界外邪物,倒壞我們的好事。”


    “李叔,你我話不投機,你為主,我為己心,不如少說一些閑言碎語。”雷刹道。


    李仵作撫須一笑:“我老胳膊老腿,可不是副帥的對手,此來不過勸上一句,望副帥回頭是岸。”


    “想走?”雷刹一慣絕情寡義,他也不去尊老,更不管往日同僚之情,提刀欺身而去,手一觸到李仵作的後領,往上一提,哪知,李仵作就跟一團三伏天的油膏,流湯似得流了一地,隻留一身衣裳在他手中。雷刹既料徐府裏麵古怪,自有提防,將手上的衣服往旁邊一拋,抹出火折試圖打火燒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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