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不懂,她都說得這麽明白了,他有什麽不一樣的?


    又在床上滾了兩圈,她突然鯉魚打挺一樣從床上彈起來,蹬上小兔子的拖鞋,噠噠噠跑下去找她二哥。


    這是徐念第一次套她哥的話,必須得在掩蓋今天究竟發生什麽的基礎上搞清楚周晨驍那句話的意思。


    然後她就從她那不會對妹妹設防的二哥嘴裏得知了周晨驍根本沒什麽親人,甚至連出任務前的遺書都沒人收的事實。


    他說他不一樣,是指他哪怕死了也沒人會在意……


    但明明不是這樣。


    ……


    外麵一片漆黑,躺在床上的周晨驍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他們特戰部隊常年夜間作戰,他的夜間視力很好,就算左眼因為傷勢受些影響,但右眼還是能把屋內簡單的陳設看得清清楚楚。


    清楚得沒有一點睡意,耳邊回響的都是徐念的話。


    她說軍人和普通人沒什麽不同,都有父母親人,出了事家裏都會備受打擊。


    她不知道,那次女軍醫的哥哥犧牲,愧疚的人不止有同期。


    周晨驍也在愧疚,女軍醫的哥哥舉辦葬禮的那天,他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偷偷撐著拐杖溜出醫院,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看到女軍醫和她的父母哭得痛徹心扉。


    他愧疚為什麽幫同期擋子彈的人不是他,別人犧牲毀掉的是一個家庭,隻有他不一樣,至少不會給活著的人留下什麽痛苦。


    周晨驍微微闔眼,許是目光專注的時間太久,還沒痊愈的左眼輕微刺痛。


    這時他聽到扣在床邊櫃上的手機發出悶悶的一聲震動。


    他把手機拿過來解鎖,小姑娘嬌軟的聲音便透過那條語音自動播放出來。


    “一樣的,如果周隊長您受傷或者遇到危險,我一定特別傷心,特別難過,會哭的!”


    不知怎麽的,適才的一切不適散去,周晨驍的唇角輕輕勾動,把手機放在了枕邊。


    作者有話要說:  周隊:再次被擊中……


    所以周隊要好好珍惜自己呀~


    第8章


    徐朗和徐念說,其實我也不太了解周隊長,就和卓熠喝酒侃大山的時候聽他提過一嘴,說周隊長好像挺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然後又各自組建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他屬於三不管地帶被丟給了他爺,後來他爺也沒了,隻剩他一個,之前卓熠還在部隊那會兒每次任務前都有以防萬一先給家裏寫遺書的傳統,就他連寫都不寫,因為寫了也沒人遞,根本沒必要。


    徐念越聽越心疼,在她的認知裏周晨驍簡直比葫蘆娃還要可憐,因為葫蘆娃還救回了爺爺,能和他一拚的大概隻剩下被姐姐們逼著做家務連相個親都不讓的灰姑娘,和差點叫後媽拿毒蘋果噎死幸好養了七個野男人的白雪公主了。


    她想她得對周晨驍好一點,畢竟他長得那麽好看,禍水程度一點不比童話故事裏的灰姑娘和白雪公主低。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周晨驍明顯感受到自己受到的禮遇和之前不太一樣,之前是提升武力值的私教順帶陪吃陪聊,現在逐漸有把陪吃陪聊轉成主業的趨勢,而且有意無意,小姑娘的目光總往他左眼上落。


    結合她那天的微信語音,周晨驍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拚命對他好,無非是想表明她在乎他,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麽意外,她一定特別難過。


    周晨驍覺得卓熠說得真對,徐念就是小天使,她被家人用愛澆築著長大,也絲毫不吝嗇把愛再傳遞給別人。


    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可他並不認為應該坦然接受這份在乎,畢竟他們的交集注定非常有限,難道真要他萬一哪天犧牲,叫部隊裏的人打電話把噩耗告訴她嗎?


    他信她會哭得很傷心,可他不想她哭。


    “別看了,早就沒事了。”他抬手阻隔她的視線。


    被識破小心思的徐念坐回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問:“傷在眼睛上是不是特別痛?”


    痛嗎?周晨驍搖頭,不是逞強,他是對受傷時候的疼痛沒什麽概念。當時情況緊急,他從流彈中救下那個小戰士之後就立刻再次投身入戰鬥中,隻記得左眼前好像血紅一片,他自己都沒空管究竟是眼睛受傷還是其他傷口的血流下來糊住了視線。


    後來一場硬仗打完,身邊的戰士幫他按著傷口抵達醫院,才知道是彈片射進眼睛裏,但之後手術有麻藥,養傷過程也就那麽回事,他入伍八年,比這疼的情況多了去。


    徐念小小聲“哦”了一下,一點都不信周晨驍的話,想當初她縫衣服的時候拿針紮一下手都挺痛,隻當他是為了哄她胡說的。


    穿梭在各式各樣危險的任務中是周晨驍作為特戰隊長的職責,她沒有立場去阻止,隻知道自己不想看到他再受傷……


    給徐念靈感的是她關注的一個設計公眾號上最新推送的文章——《隨手小設計:帶你看看世界各地的護身符》。


    雖然從本質上來說護身符這種東西和網絡上的轉發錦鯉一樣不靠譜,但看每一條錦鯉的轉發量就知道大多數人還是寧可信其有。反正轉發一下又不少塊肉,護身符同理,讓周晨驍多帶個護身符又累不著,萬一有一丁點作用也成呀。


    徐念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當下決定從打版到縫製,自己給周晨驍做一個最厲害的護身符。


    這件事說來簡單,她做得了複雜的娃衣不可能做不明白一個護身符,但既然她想做最厲害的,那隨便縫縫的標準肯定不行。


    得先從查資料開始,了解那些各式各樣的護身符上每一處部件都是做什麽用的,綜合有用的東西之後還要兼顧美觀。


    因為白天要上課,隻有晚上時間可以利用的徐念光是整理要往護身符上要加的元素就用了十天。


    可整理完她又犯了難,她打算融入的元素足有17個之多,把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元素單純羅列在一起,用腳後跟想都知道真做出來得多麽不倫不類。


    徐念之前設計娃衣都是靈感型選手,哪天突然蹦出一個想法就畫下來上手做,做好了再根據衣服挑選娃娃模特,像這樣目的性極強的設計本來就是她的弱項。


    偏偏時間還不允許她慢慢等靈感來臨,現在已經是七月末,她九月一號就得去學校報道,她哥不可能讓她上課到假期最後一天,怎麽也要勻出一周時間讓她修整。再刨除掉她至少需要五天選材料買材料製作,留給她磨出一個滿意設計的時間滿打滿算不超過半個月。


    為了能夠在規定時間內達成目標,徐念卯足了勁在肝,越肝越充分理解了為什麽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都英年謝頂。


    ——因為設計使人頭禿啊!


    那些在t台上走秀的模特,你們知道你們穿得不僅是衣服,還是設計師迎風掉落的秀發嗎?


    幸好徐念總算趕在自己肝禿之前成功畫出了設計圖,不然她都怕自己開學會給新同學們留下此人畢業於哈爾濱佛學院的第一印象。


    至於材料選擇倒容易一些,她又不差錢,但凡能用到的都挑最好最貴就是了。


    周晨驍成為徐念私教的第五十天,已經和他很熟稔的小姑娘趁著訓練間隙突然在他側臉上貼了個涼涼的東西。


    她笑得得意促狹,周晨驍拿下來一看,發現是一枚小巧精致的護身符。


    和淘寶上粗製劣造的不同,針腳細密紋繡考究,連上麵串的珠子都很有份量。


    “送給你。”她貼著他坐下,亮晶晶的眼睛裏像是藏著好多小星星一樣,“我自己做的,全世界僅此一款,外麵買不到。”


    小姑娘費心思做的,他不要顯得不近人情,便收在手心裏:“怎麽想起送我護身符?”


    “就是辛苦你教我這麽久,怎麽也得送點東西回饋一下嘛,而且我聽卓熠哥哥說我開學之後你也要回部隊了,覺得送這個你大概能用得上。”


    她的想法天真爛漫,周晨驍笑了笑,沒忍心戳穿很多犧牲的戰士身上其實都帶著這東西,但子彈無眼,隻憑一個護身符就想從槍林彈雨中搶人純屬天方夜譚。


    “這裏麵是什麽?”周晨驍用手指攆攆護身符中間凸起的一塊。


    徐念笑出兩顆小虎牙:“別墅鑰匙。”


    周晨驍手一抖,差點沒拿住這個價值至少千萬的護身符,迎上她彎成月牙的眼睛才意識到剛才是她拿瞎話晃他呢。


    “騙你的,是子彈殼。”


    周晨驍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賊丫頭。”


    ……


    教學結束的前一天晚上,卓熠把周晨驍叫出來喝酒聊起這事,還長籲短歎地唏噓了好半天。


    “你小子才賊,我們這幫大哥哥較著勁疼了她好些年,到頭來誰都沒得她親手做一塊布頭,你剛教她兩個月,都給你做護身符了。”


    周晨驍想到徐念送他護身符時候邀功的模樣,一口喝幹了杯裏的啤酒,失笑:“沒事,我和她以後再想見一麵都難,你們這些大哥哥可以繼續較勁,看看她做的第二個第三個給誰。”


    周晨驍剛進部隊的時候就是悶葫蘆,喝酒之後尤甚,別人都是喝多了開始耍酒瘋說胡話,隻有他是越喝話越少,今天說了這麽多不免叫卓熠察覺出了一絲反常。


    卓熠把瓶子底剩的酒都給他滿進杯裏:“怎麽樣老周,是不是有點舍不得?”


    他說者無心,舍不得三個字卻像是一下子觸動了周晨驍心底的某個開關,一時間忘了動筷子也忘了舉杯,就愣愣地看著卓熠的臉。


    這下反倒是卓熠讓他看懵了:“舍不得怎麽了?舍不得多正常!你別告訴我念念那麽可愛還給你親手做護身符,你就把她當一個家裏人傻錢多的私教客戶,你要真是這樣可太傷人心了,我們一群哥哥就是組團追到敘利亞也得幫她討回公道!”


    周晨驍收回視線看杯口滿溢的啤酒沫,湧出來一瞬間就消失殆盡,他心裏也跟著一陣五味陳雜,原來是大哥哥對小妹妹那種不舍嗎……


    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那是有一點。”


    得到肯定答案的卓熠很滿意,話音一轉,又拐到了護身符上:“話說回來,念念送你的護身符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她還會做這種小玩意兒。”


    周晨驍把護身符遞過去,卻叫卓熠拽了兩次沒拽動,直到第三次他主動給他吃定心丸,“我就羨慕嫉妒恨地看看,又不搶”,才悻悻地鬆手。


    卓熠把護身符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最後放在手心顛了顛,嘖嘖出聲:“沒想到小丫頭對你這麽大方。”


    周晨驍不以為意:“女孩子家家的手工,裏麵的東西我在太陽底下看過了,真不是別墅鑰匙,就是個空子彈殼。”


    卓熠瞥他一眼:“看你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我說是裏麵的東西值錢了嗎?”


    “不然呢?”周晨驍反問。


    卓熠捏著護身符掛繩上那顆珠子:“知不知道這是什麽?”


    不等周晨驍回答,卓熠把珠子對準燈光,極正的紅色,不但顏色純,珠子內更是瞧不見一絲雜質。


    “品色極佳的南紅瑪瑙,市麵上論克賣,這個成色份量,一顆的價格至少二十萬。”


    二十萬是什麽概念?雖然買不上別墅,那也是三線城市一套房首付,中產階級一輛車啊!


    周晨驍一個沒坐穩,差點直接從椅子上禿嚕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隊: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念念:富有令我為所欲為!


    二分評紅包活動繼續呀~


    第9章


    周晨驍怎麽也沒想到小姑娘家家隨手製作的手工會這麽值錢,怪不得徐念說外麵買不到,外麵哪個做護身符的會想到用二十萬一顆的珠子往上串啊!


    卓熠從來沒見過周晨驍如此失態的模樣,憋笑憋得很辛苦:“老周你出息點,能不能別把自己凹成‘貧窮使你扭曲’的表情包。”


    周晨驍實在笑不出來:“我這叫貧窮使我扭曲嗎?分明是被貧窮限製了想象力。”


    再從卓熠手裏接過護身符,他隻覺得珠子上的光澤晃得他腦殼疼。


    他仔細打量綁住珠子的繩結,認真思索把珠子拆下來還回去自己隻留一個符的可能性。


    卓熠像是識破了他的想法,急忙製止:“我告訴你別毀壞念念的作品,她既然送給你,你就完完整整地留著,對於念念來說二十萬不算錢,珍貴的是她送禮物的心意。”


    見周晨驍還有些拿不定主意,卓熠給他推心置腹了一波:“你看我現在是不是挺有錢的,我這麽和你說,我家的資產和徐家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徐伯伯做的是航空和地產,念念的大哥徐明沃頓商學院畢業,之前在華爾街做股票操盤,手底下有個精英團隊,這兩年為了繼承家業才回的國。她二哥徐朗說是不務正業,但弄那個直播平台一年淨利潤也上億。你想想她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拿二十萬買個珠子是不是和你出門花二十塊錢買根冰棍一樣。”


    “……”聽了他的話,周晨驍沉默一下,“我能糾正你一個錯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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