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遲疑片刻:“要是殿下去,奴婢當然陪著。”


    安安笑看他一眼:“你要不要先替小殿下去探探路,這次跟著我一起去西朝見識見識如何?”


    “什麽?”雪茶心頭發緊,叫道:“我可不去。”


    安安道:“你怕什麽?難道真的怕我們那的人把你吃了?你放心,我先前跟你說的那些話,多半都是編出來的嚇唬你的,不是真的。”


    雪茶呆住:“你編的?”


    安安笑道:“是啊,我隻是看你聽了吃驚的樣子怪好玩的,故意逗你。”她見雪茶鼓著嘴不言語,便又問道:“這樣的話,你去不去?”


    雪茶跳起來:“我不去!我去那裏做什麽?我要留在宮內伺候皇上、小殿下還有德妃娘娘呢。”


    安安道:“那要是皇上叫你去呢?”


    “皇上?皇上才不會……”雪茶笑起來,可才說了這句,忽地覺著異樣,他皺眉警惕地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問?”


    ****


    就在雪茶跟安安陪著拓兒去乾清宮的時候,紫麟宮中,仙草進殿,請顏如璋在對麵桌前落座。


    宮女們上了茶,便悄然退下。


    譚伶看兩人一眼,便在仙草身後七八步遠站住,垂手而立。


    仙草抬手請茶,微笑說道:“小國舅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顏如璋抬手將那白玉茶盞拿起,卻又重新放回,默默道:“其實我的意思,娘娘隻怕也猜到了。”


    仙草垂眸不語。


    顏如璋歎道:“我知道這話不該說,但是卻又不得不說。”


    仙草才輕聲說道:“是為了貴妃嗎?”


    顏如璋道:“不錯,皇上讓貴妃去了謹修宮,我去探望過一次,貴妃的境況十分的不好。我也不瞞著你,這會兒府內的長輩們很是不快,覺著皇上……是在針對顏家。”


    仙草輕聲說道:“小國舅該知道的,皇上向來重用你,也向來抬舉顏家。對貴妃……應該是皇帝私人之情,而且除了遷居謹修宮外,並沒有降貴妃位份之類的,且也是因為富春宮毀了才特遷去的,貴府內眾位難道不知嗎?”


    顏如璋笑道:“你自然是聰明人,也不必我拐彎抹角,皇上的確厭棄貴妃,不然的話,又怎麽會把小公主抱走讓別人養著呢。不必說為貴妃身子著想之類的話,你跟我都知道,那是托辭。”


    仙草見他說的這樣直白,微微沉默後,才說道:“你為何要跟我說這些呢?”


    顏如璋道:“我想……請你幫著我,勸一勸皇上。”


    仙草早就猜到了幾分,此刻苦笑道:“小國舅是不是太抬舉我了?”


    “不是,正相反,我也知道,現在隻有娘娘可以說動皇上。”


    “可我為什麽要去勸說皇上?”仙草淡淡道,“你也知道,貴妃向來針對我,先前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幹,已經是為大局著想了。何況她現在落得這個境況,也是她自己所做所求,我如果貿然為她開口,豈不是小國舅為難我,且讓我再去為難皇上嗎?”


    顏如璋低頭,終於他吃了一口茶,才說道:“你若不願,我自然不能勉強,但是我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貴妃在那冷宮似的地方受盡苦楚,而且,貴妃跟公主母女分離,別人不懂這其中的苦楚,我想你是最明白的。”


    仙草生下拓兒後不久也母子分離,此刻聽顏如璋這樣說,心也不禁揪了揪。


    顏如璋抬眸對上她的目光,沉聲道:“可是,假如這次娘娘能夠相助,別的不敢說,從此算是我欠娘娘一份人情,將來若有吩咐,如璋必然傾力而為。”


    仙草輕聲道:“小國舅畢竟是皇上從小伴隨的人,為何不直接求皇上?”


    “我自然是求過,卻給皇上擋回來了,”顏如璋苦笑:“何況有些話,連我也不便說,所以才尋娘娘。”


    顏如璋是個聰明至極的人,當初太後在的時候,他就居安思危,不想顏家過於煊赫。


    畢竟他知道皇帝是何等心性,雖然當時的朝廷局麵讓皇帝不至於把手伸向外戚,但是隨著皇帝平定內外後,外戚的勢力與日俱增,那禍患隻怕也會加快來臨。


    隻是畢竟皇帝至孝,有太後在的一日,顏家自然也能無恙。


    但是連顏如璋也想不到,太後居然會意外崩殂。


    在顏家大多數人都樂觀的覺著,宮內畢竟還有一位甚是得寵的顏珮兒的時候,顏如璋已經察覺到危機漸漸來臨了。


    但正如皇帝所說,假如顏珮兒安分守己,皇帝自然不至於如何。


    偏偏顏貴妃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雖然生了一副絕色容貌,可惜心胸跟智謀都差了許多。


    鬧成如今的局麵,顏家內部已經有許多人對皇帝暗自不滿,覺著皇帝實在是太寡恩了。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還一廂情願的把注押在貴妃的肚子上,覺著假如貴妃這一胎若是皇子,那皇後之位自然便是唾手可得了。


    誰知貴妃經過九死一生生下來的隻是一位公主,而且很快的富春宮走水,貴妃遷居,公主也被抱給了賢妃撫養。


    顏家的人巴望了一場空,像是從九重天落到了泥沼中,如何能夠甘心。


    顏如璋隻能裏外的用法子彈壓,但也隱隱地有壓不住的勢頭了。


    ****


    小國舅去後,譚伶道:“娘娘不必聽顏大人的。不用把自己攪進這件事裏去,畢竟貴妃得罪的是皇上,跟您沒有關係,且貿然去勸,皇上也未必會喜歡。”


    譚伶方才雖故意隔的遠些,但是以他的能耐,自然該聽的都能聽見。


    其實譚伶所說,也是仙草所想的。


    但是顏如璋何許人也,他特意來找自己,如此懇切地相求,已經是豁出所有顏麵了。


    半晌,仙草低低說道:“我自然不喜歡貴妃。但是小國舅的麵子,一定得給。”


    譚伶怔了怔:“您真的要幫?如果皇上真的聽了您的話,重新抬舉貴妃,娘娘您這是給自己又豎了個強敵啊。”


    不知不覺中譚伶已經完全成了仙草的心腹,有些話雖沒有出口,心中卻想過很多次:比如這次貴妃生下小公主,譚伶其實是鬆了口氣的。


    不然的話,他真的無法揣測將來的形勢。


    但不管如何,若真的如此,顏家一定會傾盡全力,為了皇後之位,也為了太子之位。


    仙草微微一笑,道:“貴妃不會是我的強敵,但是,我卻不能寒了小國舅的心。”


    這句話譚伶本來不懂。


    但是過後細細思忖,才隱隱地明白過來。


    顏珮兒雖是貴妃,是皇帝名義上的表妹,但以皇帝的心性,厭了就是厭了,複寵的機會微乎其微。


    但是顏如璋就不同了,他從小陪伴皇帝,是皇帝的左右手,就算皇帝心中薄看顏家,但顏如璋對他而言永遠是舉足輕重,高看一眼的。


    最難得的是,顏如璋又是個極明理的人,就算顏家所有人盼著顏珮兒為後,顏如璋卻絕不會有這種心思……畢竟當初顏珮兒進宮的時候,他就持反對立場。


    他有智謀,有心胸,目光長遠。


    將來必定為國之重臣。


    所以仙草所指的不是眼前,而是往後。


    譚伶歎了口氣。


    仙草道:“在此之前,我想去謹修宮看一眼。”


    譚伶意外:“您要去見貴妃?”


    ***


    是夜,皇帝來至紫麟宮。


    仙草便說起了今日顏如璋跟自己見麵的事。


    皇帝自然早就知道了,聽她主動說起,便笑問:“如璋找你做什麽?”


    仙草道:“小國舅想讓我幫著跟皇上求情。”


    “求什麽?”


    仙草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趙踞淡淡道:“真的是為了珮兒?哼,如璋也病急亂投醫起來,如此不知進退。”


    仙草道:“今日在小國舅走後,我去謹修宮見過了貴妃。”


    趙踞道:“然後呢?”


    仙草在謹修宮見到了顏珮兒。


    短短的這數日之內,仙草幾乎不認得麵前的顏珮兒了。


    她心中還記得當初見過的那個容貌絕色儀態萬千的少女,但是現在的女子,凋零的像是一朵著實殘敗了的花,她並沒有梳理打扮,也沒有人照看,孤零零地臥在榻上,看著好像蒼老了十數年。


    怪不得顏如璋居然低下頭來求自己。


    就算心中對於顏珮兒並無好感,親眼看見她如此模樣,仙草心中竟也生出一絲不忍。


    仿佛看到至美的東西在麵前毀壞了一般。


    仙草定了定神,說道:“皇上,叫人把富春宮好生整修起來,讓貴妃再遷回去吧。”


    趙踞皺眉:“你在說什麽?”


    仙草轉身看向皇帝:“她畢竟才給皇上生下了小公主,不管怎麽樣,她不該給這樣冷待。宮內的人殘忍起來是什麽樣的……皇上應該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會死。”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動,終於問道:“你是為了如璋,還是為了……還是真心這樣想的?”


    仙草道:“我本來是為了小國舅。”


    “那現在呢?”


    “現在,是為了皇上。”


    “為了朕?”趙踞疑惑。


    第211章


    若說宮中最了解皇帝的人,應該就是徐憫了。


    從當初為太妃,到現在成了他同床共枕的人,皇帝的性情也在她的心底一日比一日的鮮明。


    皇帝的城府至深,令人無法忖度。


    但他的脾氣,她卻拿捏的十分之準。


    皇帝看似深情,實則薄情。


    但雖然薄情,卻又偏偏有深情之處。


    比如,先前他對朱冰清十分厭惡,但是在朱妃臨死之時,皇帝卻仍是以溫柔相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姑姑在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薇妮並收藏姑姑在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