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學長好。”路過的高一女生一張臉被寒風掛得通紅,看見他又是興奮又是害羞。


    學長太帥了!


    許斐朝她們點點頭,提著背包進了教學樓。


    路過一班時,他放慢了腳步,視線在空蕩的教室裏停了兩秒。許斐連自己班上的女生都認不全,更不用說隔壁班的女生。


    哪個是卞桃,坐在哪個位置,他完全不知道。


    倒是看見了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小矮子。


    許斐今天的心情難以形容的好,他看著趴在桌上頭發跟狗啃的一樣的小短腿,突然道:“你這發型很有個性啊。”


    教室裏除了陶白外再無一人,走廊靜悄悄,男生清涼愉悅的聲音從旁邊響起,陶白身體僵了僵。


    “不是吧,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我還給你買過兩個冰淇淋呢。”許斐脖子上纏著白色的耳線,溫柔的女聲從耳機裏穿了出來。


    “這首歌……”陶白沒有抬頭,她聲音沙啞,很悶:“很好聽。”


    許斐準備離開的腳一頓,轉身:“你也覺得?”


    陶白哼了哼:“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mine……”


    她鼻尖發酸,眼眶紅潤。


    她是一個膽小鬼。


    不敢說出自己是誰。


    女生的發音很標準,雖然聲音有些感冒的啞,唱的卻出人意料的好聽。


    許斐挑了挑眉:“唱的不錯,你也喜歡這首歌?”


    陶白悶悶地點頭:“嗯。”


    喜歡。


    卞桃站在樓梯口,聽著陶白和許斐的一問一答,臉上表情有些難看。他們倆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許斐見她一直趴在桌上,沒由來一樂:“同學,你跟別人說話的時候都是用後腦勺對著對方嗎?”


    陶白動了動,不過還是沒有轉過臉。


    許斐都氣樂了,覺得自己真是毛病,走了。


    他一走,陶白抬起頭來。


    她臉上帶著口罩,脖子上圍著圍巾,把自己那張慘不忍睹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卞桃從門口走了進來,要不是今天輪到她值日,來得早,撞到這一幕,她還不知道陶白和許斐居然這麽熟!


    許斐居然會主動跟陶白說話?


    許斐是誰啊,在學校他除了夏生和苟旭基本不跟任何人玩兒,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女生,可他居然主動和陶白說話,他們也不過就是一起跑了一個一萬米而已,憑什麽是陶白,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是陶白!


    從小到大,她一次都沒有聽陶白唱過歌,小學的音樂課陶白從來沒及過格,她居然給許斐唱歌……


    卞桃拉開陶白前桌的凳子,坐在她麵前,臉上帶著笑,手上卻直接伸手去抓她臉上的口罩和圍巾:“陶白,你感冒了嗎,為什麽帶著口罩呢。”


    陶白不知道一個人為什麽這麽能裝,她能笑著說出看似關心的話,手上的動作卻狠得像要人的命。


    明明是朵食人花,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被她的外表所欺騙,認為她純良無害。


    陶白往後躲了一下,卞桃沒能扯到她臉上的口罩,卻把她的圍巾扯了下來。


    脖子上的抓痕頓時敞露在冰冷的空氣中,熱源驟離,陶白身體一縮。


    卞桃微微睜大眼,紅唇微張:“好久沒見到這樣的陶白了,看來不止陶叔叔不喜歡你,連齊阿姨也不喜歡你呢。”


    她湊近她,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陶白好可憐,誰都不喜歡你。”


    陶白寒著臉從她手中把圍巾搶了回來,纏在脖子上。


    卞桃毫不在意她的冷麵,塗著透明指甲油的指甲在她桌上輕輕點著,雙眼直直地看著她,良久後,問:“陶白,你是不是喜歡許斐?”


    陶白的指尖一顫。


    卞桃眯著杏眼:“陶白,被你這樣的人喜歡,是一件很討厭的事吧。”


    她輕而易舉就找準了陶白的軟肋,語言像刀子,毫不留情地朝她的自卑捅去。


    “你就像你那個動不動就發瘋的媽媽一樣,小區裏的人都說齊阿姨有精神病呢,陶白,你知道別人怎麽說你的嗎……”卞桃看著她越來越慘白的臉,輕聲說,“神經病生的女兒也是神經病,一個喜歡玩兒木頭的孤僻神經病。”


    陶白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卞桃這張臉麵目可憎。


    “連親生父母都不喜歡的你,憑什麽能喜歡許斐呀,我要是他,知道被一個神經病喜歡著,一定會覺得很惡心。”


    卞桃說完,歪著腦袋看她,臉上帶著純純的笑。


    你這樣的人憑什麽能喜歡許斐呢,你這樣自卑的膽小鬼,一定很害怕被別人知道吧。


    卞桃起身,哼著歌回了座位。


    陶白抖著手纏緊圍巾,把自己臉上的抓痕遮掩起來,就像遮住的是自己不能被第二個人知道的內心。


    是,陶白是膽小鬼,她的喜歡不敢讓別人知道,她能跑一萬米,卻不敢讓跑在前麵的少年看到她喜歡的目光,她的喜歡,連她自己都覺得惡心,何況那個光一樣耀眼的男孩兒。


    被自己最討厭的人看出內心最不願被人知道的秘密,藏在陶白身體裏那頭日漸猙獰的巨獸甚至想撲上去撕碎她愉悅的歌聲。


    卞桃會告訴別人嗎。


    卞桃可能會告訴別人,會宣揚得全校人都知道她喜歡許斐這種事光是想想,都讓陶白渾身發抖。


    惡劣的卞桃從小最喜歡的事不就是把她剝光推到陽光下暴曬嗎,隻要能讓她被人看笑話,她根本不會管這樣會不會傷害她。


    甚至她的初衷,就是想要傷害她。


    陶白不害怕被傷害,但她害怕看到許斐冷漠的眉眼。


    被她喜歡,真的不會是一件能讓人開心的事。


    陶白陷入了深深的自厭和不安中。


    她的自卑源於從小被忽略長大的成長環境,全部人都在用行動和言語告訴她,她的出生就是一個錯,她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


    她的不安來源於不能宣之與口的暗戀,那個男生像一道人人都在追逐的光,太耀眼,也太遙不可及,她這樣不堪的人,怎麽配喜歡他。


    喜歡兩個字落在他身上,都像是一種玷汙。


    秋生蹦蹦噠噠從門口進來,她撲到陶白桌上,見她遮得嚴嚴實實,歪了歪頭,開玩笑般伸手就要扒拉她的圍巾,同樣的動作在二十分鍾前卞桃也做過,陶白的反應很激勵,她下意識把麵前的手打開。


    清脆響亮,用勁兒極大。


    秋生愣住:“淘淘……”


    陶白也愣住了,她低下頭:“秋生對不起,打疼了嗎?”


    秋生搖頭,一副沒心腸的缺心眼樣:“沒事兒啦,我不疼。”她就是看淘淘今天難得戴圍巾,她沒別的意思。


    不過淘淘反應好大啊。


    “你感冒了嗎?”秋生看著她臉上的口罩。


    陶白遲疑地點點頭,她不想對秋生說謊,但更不願直麵追問。家庭是陶白的沉屙,提之及傷。


    小雀斑餘航還沒來,秋生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從書包裏拿出一盒牛奶遞給她:“淘淘你幫我把牛奶喝了吧,我媽嫌我矮非讓我喝,我都喝膩了。”


    她不願意喝牛奶,陶白這半年能躥身高都是因為秋生塞給她的牛奶。


    陶白點頭:“好。”


    秋生放心了,就坐在她身邊跟她講昨晚在遊戲裏的趣事。秋生現在很喜歡玩一款舞蹈遊戲,她每天都跟陶白講她收了幾個徒弟,哪個徒弟她最喜歡,哪個最乖最聽話,從她嘴裏出來的世界很讓陶白迷茫。


    她連上個qq都覺得是極限了,秋生真的很厲害,無論是現實還是網絡,她跟陌生人都能相處得很好。


    陶白昨晚一夜沒睡,看著那個灰色的頭像,刪刪減減,竟連一句對不起都發不出去。


    跟秋生比起來,她真的差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數數我脖子上到底懸著幾把四百米大刀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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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い寂若安年の扔了1個地雷


    第42章 你這個網名


    早讀。


    許斐單手搭在桌上, 垂眸看著列表上的灰色頭像, 臉上的表情有些莫測。


    不上號又如何, 還是能找到你。


    許斐嘴角噙笑,隨手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在指尖轉動,心情明媚。


    他下了號, 腳尖在苟旭的凳子上輕輕踢了一腳,苟旭回過頭來, 他問:“隔壁班, 哪個叫卞桃?”


    苟旭瞪大了眼, 他沒聽錯吧,他斐哥問他女生的名字?他斐哥什麽時候對女生感興趣了?他感興趣的難道不是他的貪吃蛇和俄羅斯方塊麽?


    “問你話呢。”許斐笑容一收, 再次蹬了一腳。


    苟旭臉上表情還有些恍惚:“斐哥你問這個做什麽?難道你……”


    許斐渾身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沒有反駁,苟旭一臉的臥槽,他像條興奮的狗撲到許斐桌上, 臉上閃著八卦的光芒:“真的?”


    許斐沒點頭也沒搖頭,但他不搖頭就已經是點頭了啊。


    苟旭哪兒還有不明白的,就是看上了!


    “我操斐哥牛逼,你這麽不聲不響的什麽時候……哎哎哎哎不對。”苟旭抱著腦袋, 不能夠啊, 他要真把別人看上了,能問他卞桃是誰?


    這顯然是人家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這是哪門子看上。


    夏生在旁邊抄作業, 聽見他倆的對話抬頭看了過來,他心裏倒是有個猜想:“老許, 難道她就是網上的‘bt’?”


    轉動的筆掉在桌子,許斐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把那支筆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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