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西廂。


    王氏便迫不及待問:“清禾,嫋嫋她。”


    剛出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隻要一想到她千嬌萬寵的女兒餘生要在白雲庵孤苦伶仃度過,她的心猶如被千百根針紮來紮去般疼的厲害。


    林清禾遞給她錦帕後,扯了紙,拿起筆就開始作畫。


    王氏愣住,擦幹眼淚看她筆下迅速畫出的場景。


    範嫋嫋被一眾女童圍著,慈祥的庵主,堅韌的庵姑們,她們臉上都帶著淺笑,祥和。


    這副畫麵生動又活潑。


    王氏捧著畫看了又看,雙手撫在範嫋嫋的畫像,又哭又笑,心中還是難受的,但又釋懷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捧著畫問:“這幅畫可以送我嗎?”


    林清禾點頭:“自然。”


    王氏兌現承諾,給了萬兩酬金,請人去清山觀給祖師爺鍍金身。


    林清禾將五千銀兩拿去修橋梁,剩下的酬金都給了道元老頭。


    “芍藥,咱們今日去膳福齋好好吃一頓!”


    膳福齋是京城有名的酒樓,據說請的廚子廚藝精湛,各地拿手菜都會。


    林清禾饞很久了。


    這段時間一直忙活,她想好好享受一回。


    見芍藥不動,林清禾疑惑看她。


    “小姐,之前掙得錢呢,一半行善,一半送回觀裏了。好不容易積攢的五千銀兩呢,您大手一漏,給白雲庵了。


    相夫人剛給的錢,啪!也花了!”


    芍藥聳肩,雙手一攤。


    “我們現在還是窮啊。”


    林清禾嘴角一抽,快速算了筆賬,息聲了,又忍不住嘟囔:“道元老頭就該出來掙錢!祖師爺吞金獸啊!”


    轟隆!


    一道雷憑空在天空劃開。


    芍藥笑的雙肩抖動去捂林清禾的嘴:“小姐,祖師爺讓你莫要說咧。”


    林清禾嗬嗬笑了聲。


    清山觀,道元老頭見供奉的祖師爺像好像黑了黑,掐指一算,謔,這不孝徒兒嘴巴又沒邊了。


    他點香道:“祖師爺,懸壺可出息了,在外麵掙了很多銀兩不說,答應給您塑金身的事也提上議程了,在路上呢!”


    祖師爺似乎笑了,一閃而過,壓根捉摸不到。


    道元老頭又道:“祖師爺定要護佑懸壺此生順遂啊。”


    哪怕是用他的所有道行來換,他也願意。


    京城有王氏跟鎮國夫人的相傳,懸壺大師的名聲愈加大,林清禾少不了活幹。


    壯大茅山派,讓道教興起,要錢,要人。


    林清禾眼神篤定。


    賺錢!


    錢來!


    每日都被宋老夫人折騰的李氏滿臉憔悴,還好有懂事的宋白微替著點,能讓她緩口氣。


    坐下來忍不住想到林清禾,她身為親孫女怎麽能不去待疾,但每次問得到的都是林清禾不在。


    “她眼裏究竟有沒有我這個母親!”


    李氏猛地拍了下桌子。


    宋白微遞上一杯茶:“娘莫氣,身子要緊。”


    說完她又歎口氣。


    “娘都這麽辛苦,姐姐應當體諒您,聽說姐姐每日早出晚歸的,要是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李氏感動不已,聽到後麵神色一斂:“早出晚歸?她現在是侯府千金,可不是那鄉野丫頭了,還這麽不守規矩,真真是不懂事,她要是有微兒你一半就好了。”


    宋白微忙擺手:“各有所長。”


    “她能有什麽長處!”李氏皺眉道,又伸出指頭點了點宋白微的額頭,“你啊就是心善,難怪會被她壓著欺負。”


    宋白微不語,輕輕給她揉著額角。


    “不行!”李氏突然起身,“來人,將西廂的後門給我堵上!”


    看著動起來的下人,宋白微唇角微勾,轉瞬不見。


    林清禾從侍郎家出來,這幾日都是些改善府邸風水,布局的活兒。


    輕鬆,錢又多。


    她可太喜歡這些財老爺們了。


    路走了一半,紅蓮來了,說是柳如夢找她。


    柳如夢嗓子壞了後,短短幾日就被玉心柔所替代,她從開始的焦灼到釋懷。


    她在玉春樓攢的銀兩也夠贖身了,她就想著跟心上人好好過日子,做份小買賣也不錯。


    滿懷憧憬的她等來的不是心上人給她贖身,是重重一擊,失神落魄的她想自盡,卻在斷氣的那刻被身邊的小丫頭所救。


    兩人抱頭痛哭。


    柳如夢十分絕望。


    路絕了,活著又怎樣。


    就在此時,她想到了林清禾說的話,於是便來了茅山屋。


    看到柳如夢時,林清禾眉頭微挑,半月前的她雖憔悴,但有種孱弱美,現在的她看上去又頹又喪,雙眼紅腫,眼下烏青,肌膚也呈黃,瘦了一個度,顴骨微突出。


    哪裏還看得出原來是個美人。


    在林清禾審視的眼神下,柳如夢有些怯,扯了下衣角:“大師。”


    林清禾道:“你現在挺醜的。”


    柳如夢懵住,隨即訕訕苦笑,路過池子時她忍不住照了眼,驚的瞪大眼,水中消瘦憔悴的人眼眶凹陷,猶如鬼魅。


    真的好醜。


    柳如夢不由自主撫上臉,心底有些惶恐。


    “為了個男人變成這鬼不鬼人不人的狼狽樣,出息。”紅蓮路過嫌棄道,扭著腰肢,妖妖嬈嬈去追林清禾,聲音轉嗲,“清禾,等等我呀。”


    柳如夢本就鬱結的心再次發堵。


    進屋後,她麵前擺著一個白色瓷瓶,瓶口有些大。


    柳如夢不安問道:“大師。”


    林清禾微抬下巴示意瓷瓶:“哭吧。”


    柳如夢噎住,定定的盯著瓶口,這幾天隨時隨地都能哭的她,現在竟是哭不出來。


    她尷尬道:“我哭不出。”


    就在此時,景衍手裏捧著幾道熱食進來,見屋內人多,他訝然看了眼柳如夢,徑直朝林清禾走去:“諾,膳福齋的招牌菜我都點了一份,快吃吧。


    這幾日我進宮了都沒能陪你玩,特地買來吃食賠罪。”


    林清禾看了他眼,默不作聲。


    他怎知她想吃膳福齋的東西,她又不是小孩,陪什麽,他又不是她什麽人,賠什麽罪。


    在他這雙波光粼粼,真摯又漂亮的桃花眼注視下,她沒問出口。


    景衍仿佛看不出林清禾無聲詢問,十分殷切的給她解開食盒,濃烈的香味霸道席卷茅山屋。


    元妙跟芍藥眼亮了。


    幾魂也飄過來。


    景衍急了,高喊聲:“都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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