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話,這讓陳清焰立刻判斷出人已經跑去了機場。


    看看時間,黎明在兩個小時外,他思考三秒鍾後說了句“你注意安全”掛掉了手機。


    簡嘉拖著拉杆箱,拖了整個世界一樣沉重。


    雨水不斷衝洗著玻璃,淋濕的貓頭鷹,一臉懵然地躲到窗台,想進來,看樣子,可憐透頂。


    受今年第一場台風影響,飛機延誤。


    酒店的燈光,昏昏慘慘,周滌非在雨聲中醒來,陳清焰在身邊。


    她笑了:“我想起餘光中先生那篇《聽聽那冷雨》,可是現在天氣很好。”坐起身,貪戀地伏向他的懷抱,陳清焰伸出手臂,接納她。


    周滌非去摸他的臉,手指動著,劃過他清晰俊朗的線條,走到脖間,她看到了口紅的印記。


    不一樣的。


    周滌非想尖叫,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來。


    兩人在交往的幾年裏,分手,複合,複合,分手,陳清焰會和別的女孩子上床,她一直都知道。


    但他絕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別的女人留下的任何痕跡。


    心靈上的愛情在腰部以上,**的愛情在腰部往下。


    周滌非認同馬爾克斯。


    她有無辜的自信,無論陳清焰跟多少個女人做.愛,他愛的,都隻有自己。她才是他全部精神裏的罌粟花,永不枯萎,好像時間從來不會流失。


    但他的身上,有了新的痕跡。


    他一定很嬌縱她,才讓她頑皮地肆無忌憚地留下這樣的痕跡。


    “想吃東西嗎?我帶你出去。”陳清焰握住她停下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著。


    不管分開多久,他和她,總能無縫重拾以往彼此深愛彼此折磨的狀態。


    程程吃飯了嗎?陳清焰腦海中閃過令他吃驚的一念,閃電般,迅速出沒於雲層,想認真捕捉,卻又不肯再出現,全靠機緣。


    周滌非回應他一個吻,兩人的唇,久違地貼合到一處,陳清焰對她養著的愛.欲蘇醒得完全,小心又囂烈地動情,低下臉龐,有那麽一個傾斜的角度,他分明看到簡嘉的模樣。


    這讓他渾身僵硬了一瞬。


    腦子裏爆發關於程程在他身下的洪流。


    她一定還在機場,天氣惡劣。


    陳清焰覺得沒有善後幹淨。


    “我去趟機場,”他溫柔地結束掉這個冗長的吻,“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外麵在下雨,”周滌非來到窗前,“我們那把傘你肯定沒帶。”


    她說的是,那把兩人在英國旅行時買的fox。


    “我隻想做一隻狐狸,足夠狡猾聰明。”這是周滌非當時堅持買fox的原因。


    因為有人說她是美麗的小鹿,柔弱的羊羔,潔白的乳鴿,但她厭惡這些懦弱無能的譬喻。


    陳清焰這才想起,那把傘,他曾經在第一次的雨夜借給程程用過,在華縣。


    “等我回來,我陪你。”陳清焰忍不住再一次吻她柔軟的發。


    醫院那邊,他出來抽空繼續請假。


    香港最後的行程,注定脫離軌道。


    大雨滂沱下,他趕去機場。


    第34章


    飛機一延再延。


    南城萬裏無雲, 甚至,知了都開始藏在樹葉裏不知天高地厚地扯著嗓子亂嚎。


    財大的知了尤其愛表現, 真要命。


    周瓊坐小花園長廊那, 拿書劈裏啪啦撣兩下,喜滋滋坐下,給簡嘉發微信:程程啊,別隻顧跟陳醫生黏糊,記得給我帶幹貨, 愛你。


    想了想,又發:


    我幫你問婚紗了,據說, 快改好了,等你回來我陪你再去試一試。對了,你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囉嗦得不像話。


    一抬頭,看到沈秋秋和院裏的老師相談甚歡地從噴泉那走過, 老師自家的侄女,正值過了南城教師統一考編筆試,報考的學校,是市一中, 重點中的航空母艦, 麵試用得到沈父。


    沈秋秋和院裏的老師關係基本都很好,教授的子女, 也得上高中不是?


    兩人撞了個彼此都很冷漠的眼神, 匆匆一過。


    每年的五月到七月, 是沈父教學外的黃金期。


    五月底筆試,七月初麵試,教師統一考編後,一切程序化而又規範,沈父穿梭於時間點裏為各路人馬輔導,拓寬了不少人脈。


    沈秋秋當然清楚這能為自己順便帶來點什麽。


    周瓊想到簡嘉的那個暗紅小本本,忽然生出忿忿:程程千萬不要跑去當什麽一中老師。


    雨,越來越張狂顛倒。


    幾乎看不清道路,交通隨時要癱瘓的狀態。


    簡嘉收到周瓊的信息後,去了免稅店,強打精神,一樣樣買下,把東西統統塞進行李箱中時,陳清焰又給她打電話。


    手機鈴聲未免太矚目,調成振動,簡嘉的腦子在看到來電顯示時,也跟著滂沱。


    一個踩空,直接扭了腳。


    “具體在哪兒?”陳清焰的褲腳淋得濕透,帆布鞋也泡在水裏,他這個人,五官遭清洗後,格外銳利清雋,這讓整個人看起來也異常難以接近。


    一夜間,簡嘉隻打了兩回盹兒,無精打采:“我不知道。”


    她非常累,腳踝疼。


    頭也沉,好像脖子托不住腦袋。


    像小蝦,弓起身子,趴在了拉杆箱上。


    早飯沒吃,眼見中午,她隻渾身脫力,卻一口都不想吃。


    喝了點礦泉水。


    披肩什麽時候丟的,不清楚,穿著吊帶裙在機場過了半夜。


    陳清焰被她掛了電話,沒動怒,相反,聽出她聲音裏的疲憊。


    機場滯留的旅客不少。


    但也不難找,十分鍾後,陳清焰看到了她,黑發垂下來,簡嘉伏在行李箱上睡著了,旁邊,有男人盯著她看。


    女孩子的線條優美,皮膚白膩。


    尤其那張臉,清純而無知地對著整個世界。


    這個時候,機場通知航班取消。


    她走不掉了。


    陳清焰遞給鄰座男人一記警告的眼神,陰騭至極,踢了下拉杆箱。


    對方被他冷硬的氣勢震住,自覺的,趕緊調開了目光。


    簡嘉的麵龐,紅撲撲,陳清焰看她不動,伸出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她發燒了。


    應該是受了風寒。


    “程程?”陳清焰推推她,簡嘉困難地撩開眼皮,確定聲音來源,幾秒後,她忽然清醒了,頭昏腦漲地盯著陳清焰,有警覺。


    “跟我去醫院。”他說,皺了下眉頭。


    “我不!”她倔強地站起來,身子一歪,想跑掉。


    因為腳扭到的關係,陳清焰直接把人弄到背上,一手托住她,一手拉著箱子,察覺她想掙紮,不耐煩說:


    “別動,我已經很不方便了。”


    多虧他下車時,鬼使神差地拿了件外套過來。


    他的外套大,蓋住腦袋,整個世界就看不到其他了。簡嘉頭疼得厲害,不想說話,趴他背上很快不動。


    昏沉間,被放進後座,聽見陳清焰抖了兩下外套。


    腦袋被人抬起,墊了個靠背。


    陳清焰拿車上的備用毛巾給她胡亂揉了幾下,裹住腳,女孩子腳受涼不好,又把濕透的外套扔開,找了三分鍾,什麽都沒翻出。


    他冒雨去旁邊便利店買薄毯。


    隔壁,買了雙36碼的帆布鞋,和短棉襪,換掉她的涼鞋。


    再摸小腿肚,也是涼的,陳清焰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後座那,簡嘉燒得稀裏糊塗,睡過去了。


    車剛飆到伊麗莎白醫院,陸路交通一團亂麻,看來,很快會封鎖道路。


    陳清焰打開車門,把簡嘉抱出來,雨點到臉上,她醒了,懶洋洋看著他:


    “我不要你抱。”


    陳清焰不理會她,帶進去,由護士量體溫,測心跳,甚至做了心電圖,他要排除心肌炎的可能性。


    雖然,不太可能,她畢竟剛病倒。


    高燒38.9。


    心電圖沒問題可排除心肌炎,卻微有異樣,又照了xray,隻是發燒,但度數高,開了撲熱息痛,四小時服用一次。


    陳清焰不停看時間。


    兩人重逢太混亂,他竟忘記弄到她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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