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的很好, 不過要適量活動, 防止血栓。”他選擇說話, 事無巨細,簡嘉默默聽著沒有任何回應。


    老人出來後,又重回陳清焰的科室,做評估,看老人肌肉力量等方方麵麵是否有要修正康複的問題。


    他細致、專注,溫聲問老人所有細節,專業素養極高,對簡嘉這種喜歡疑神疑鬼其實沒多大毛病的病患,則毒舌犀利,但最終會打消對方的緊張感。


    “程程,怎麽跟小呆子一樣,去給陳醫生泡杯茶呀。”老人發現簡嘉今天特別沒眼色,使了個眼神。


    陳清焰沒拒絕。


    簡嘉臉一下紅了,含糊“哦哦”的,陳清焰把杯子遞給她:“辦公室有熱水,桌上有茶葉,謝謝。”


    他指間輕輕擦過她的皮膚。


    老人在一旁看著,簡嘉忽然衝他調皮笑了,眼眸靈動:“為什麽要跟我這麽鄭重說謝謝?我不要你跟我見外,否則,我會很生氣。”


    她戲演的自然,像撩他,陳清焰一愣,心底無比希望是真的又跳動劇烈,真的太像戀愛,他情不自禁伸手,刮了下她小巧的鼻端。


    這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愉悅和甜蜜。


    簡嘉出來後,呼吸發疼,迅速跑到陳清焰的辦公室,放了茶葉,接上開水,再回來,老人正拉著陳清焰絮叨。


    這個時候,簡母到了醫院,和簡嘉一碰目光,不言而喻,她知道眼前是什麽情況,於是,溫言和陳清焰打招呼:


    “小陳,姥姥情況怎麽樣?”


    好像,一切都安好如初。


    陳清焰再一次無比希望眼前是真實的,他和她,還在一起。


    趁空隙,簡嘉示意陳清焰出來一下。


    “陳醫生,”她特別為難,但這個時候不是跟老人攤牌的時刻,好歹要演完今天。


    “鑰匙能給我嗎?姥姥在你那裏休息,我們下午就走。”


    陳清焰掏鑰匙,交給她時,輕輕握住她溫熱的手:“程程,你今天能來我很高興。”


    簡嘉猛地抽回手,很厭惡,但心裏卻又覺得酸苦酸苦的。


    中午的時候,他安排飯局,老人來一趟沒有不聚齊吃飯的道理,雖然,簡母告訴老人陳清焰實在忙,老人也猶豫,但陳清焰的電話直接打給她:


    “姥姥,不知您喜歡什麽口味,我訂了東華樓。”


    他匆匆從103開車出來,接到人,後麵祖孫三代交流融洽,顯然,老人被照顧得十分滿足。


    陳清焰時不時從內後視鏡去看簡嘉,她側著臉,不再像周滌非,就是她自己。他忽然發覺自己已經不在她身上去找另一個人的痕跡,程程,他在心裏無意識喊一聲,這個乳名,自帶溫柔繾綣似乎。


    點菜時,把每個人口味照顧到,陳清焰特意要了份蝦。


    剝時,老人看一隻一隻的躺盤子裏,他就是不吃,笑吟吟的目光裏表示看透一切。


    簡母則皺眉,她知道,程程對蝦稍微過敏,會癢。


    陳清焰把盤子輕輕推給簡嘉,沒說話。


    她笑笑:“陳醫生,我不太想吃,你給我夾別的菜。”


    “程程,有些話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愛聽,但姥姥還是想問問,”老人看陳清焰一直為簡嘉夾菜,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什麽時候打算要孩子,記得跟姥姥說一聲。”


    說完,自顧補充,“你們都年輕,晚一點要也沒關係。”


    簡嘉難受的眼睛發熱,她一頓,隨後,撒嬌地挽住老人的胳膊,趴耳朵那嘀咕:“姥姥,您就別操心啦!”


    一頓飯吃的順利、和睦。


    隔壁包廂裏,許遙在相親。


    被許父硬性安排下來的,對方是公.務員,許父喜歡的款。


    中間介紹人撤了後,許遙原型畢露,筷子一動,剛入嘴:“我艸,什麽鬼味道!”


    對方微微皺眉,但禮貌問:“不合胃口嗎?”


    許遙看著他那張更倒胃口的臉,嚴重懷疑對方不是二十八,而是三十八,或者,四十八?為什麽看著比爹還他媽老?太滄桑,實在太滄桑,這樣許遙就更懷念陳清焰了,整個人,像穿梭在華麗廣告裏的年輕男模。


    她噗嗤就笑,認真說:“不不不,是人的原因,不是食物。”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方,讓人厭惡。


    一頓飯下來,許遙說了七次“我艸”和五次“麻痹好難吃”,對方維持忍耐,畢竟,這明顯是故意想砸場的表演,他已經開始在心裏埋怨不靠譜的介紹人。


    兩撥人,在東華樓門口狹路相逢,許遙風騷走位,小包一勾,拿出車鑰匙,要跟公.務員拜拜,但她看到了熟悉的一行人,笑了。


    “嗨,程程!”許遙上前。


    她發現這祖孫三代都在,更好玩了,看來,中老年婦女不見得知道真相,許遙的聯想像熱帶雨林的植物一樣拔地而起。


    簡嘉心緊了下,她害怕,因為許遙的笑容裏已經充滿了一種傲慢邪惡的預備。


    “快走……”她扯了下陳清焰,低聲緊促,“你帶姥姥媽媽先走!”


    事實上,許遙的乍然出現,讓她更痛苦於想起當晚酒店門前的噩夢。


    陳清焰感到她在抖,他握了下簡嘉的肩膀,轉過臉,冷冷注視著許遙。


    許遙忽然更生氣了,一雙眼,因為憤怒而閃,陳清焰永遠對自己這麽不屑一顧,瞧不起人。


    她沒發火,而是笑嘻嘻看向簡母:“阿姨,您不記得我啦?我是遙遙啊,哎呀,程程跟陳醫生這戲不錯呢,真賤啊……”


    簡嘉突然掙開陳清焰,她幾乎是顫抖著給了許遙迅疾的一巴掌:


    “你閉嘴!我告訴你,我們家的私事永遠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多嘴,好了壞了,與你無關,你真病的不輕,不關注別人的生活會死是不是?”


    說的她心口狂跳。


    簡嘉一點不擅長和人吵架。


    但她忍許遙這種人很久了,這種每天兩隻眼睛死死盯住別人的生活,自以為是過來審判的無聊人。


    許遙愣住了,幾秒後,反應過來立馬要打簡嘉,陳清焰攥住了她,把人一搡,推開,警告她:


    “好自為之。”


    “你狂什麽呀,陳清焰,你就是個爛人,對,一個爛人,一個賤人,你們多般配啊,你們是世界上最般配的一對狗男女!”她開始歇斯底裏,像瘋狗。


    “你有病吧?”後麵,沒走的公務員突然忍不住開口,今天的相親對象,有病,真的有病。而這種人,居然也能被介紹人誇成一朵花。


    很侮辱人。


    許遙被徹底刺激瘋,她轉頭,這個醜逼在說什麽?但腦子裏已經醞釀起龍卷風,她得知,彎彎老頭子似乎要來南城了。


    陳清焰趁此把幾人帶上車,倒車鏡裏,許遙跟一個陌生男人爭吵起來,她好像在用高跟鞋踩對方。


    車廂裏,氣氛莫名,老人被年輕人的囂張惡劣著實氣到,但心裏,有巨大疑惑,目光閃爍了幾下,卻不問,簡嘉勉強提前搶先開口:


    “媽,姥姥,別搭理她,她瘋得很,我跟她有點矛盾沒處理掉,這種人,無視就好了。”


    的確,許遙這種人,你越無視她,她越生氣。她最想要的,是把對方成功激怒,人在盛怒之下,容易犯錯,而她可以然後抓住新的點,再發動新一輪攻擊,永遠有料。


    凝滯的氣氛,又緩緩開始流動,但小心翼翼。


    回到公寓,老人在平時無人住的備用房間裏休息,簡嘉被陳清焰帶到那間小側臥。


    布置沒變。


    陳清焰把床單塞進洗衣機,清洗得幹幹淨淨,這裏,一塵不染,他親自收拾的。


    沒有喊小陶。


    桌子上,擺著新購的星空杯。


    簡嘉臉色潦倒,她垂著頭,靜默地坐在床沿,也不說話。


    “程程……”陳清焰望著她,心髒跳疼,非常真實,他腦子裏是光盤中那個柔軟可愛的小姑娘,卻坐在這裏,因為自己而被肆意傷害。


    他克製住自己想要摸她長發的意念,走出去,拿星空杯給她倒了純淨水。


    簡嘉沒接,瞥一眼星空杯,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他:“陳醫生,您是不是拿我東西了?我少了張光盤,我記得放在收納盒的。”


    陳清焰生平輕視撒謊,但他說:“沒有。”


    簡嘉飛速看他一眼,半信半疑,她跟他幾乎不再有任何眼神交流。


    她很失落,難道是不小心搬家搬丟了?那是媽媽的禮物,她一向珍視。


    兩人沉默一會兒,陳清焰又出去,再進來時,手裏多出了個鐵皮盒子。


    他把它打開,擺到簡嘉身旁,說:


    “程程,有些事我想告訴你,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簡嘉像被烈陽灼到,她看到鐵皮盒子了,心直墜,眼睛一下歸於黑暗。


    她不想聽,那些信件,讓人有種古老的悲哀,無人問津,沒有比目睹一場轟烈愛戀卻與己無關隻能出局更悲哀的事了。


    仿佛她被刺入的荊棘,都是應該。


    “我大二那年,回一中參加校慶,當時,有個女孩子過來給我們倒水,後來,我們在一起……”他開始低沉地說,挪過椅子,坐她對麵。


    “不許說!我不許你說!”簡嘉失控了,她噙著淚忽然去捂住他的嘴。


    陳清焰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凝視她,捉住她貼在唇上的手,抓在掌心。


    簡嘉眼淚決堤:


    “我不想聽你的愛情故事,一點都不想,跟我沒關係!”


    她沒辦法控製自己,陳清焰太惡劣了,她傷口尚新鮮,他到底要把那塊爛著的肉怎樣蹂.躪才能罷休?


    “對不起,程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過去。”陳清焰拿出手帕。


    礙於隔壁是休息的老人,還有作陪的簡母,簡嘉極力壓抑,壓抑著自己多天以來靠高強度的工作麻痹掉又蘇醒的神經。


    他又把她弄哭了。


    陳清焰一頭的細汗,他彎過腰,目光滾燙:“我知道我對你做錯太多,但我還是有奢望,程程,我想和你重新開始。”


    他確定一件事,簡嘉對這些書信敏感,但他在疑雲的祭壇上下不來,因為她抗拒,陳清焰不知道自己曾經有無數個機會可以了解到真相,如果他用丁點心,早發現某些絲跡,程程會說,她對他曾經無比坦白。


    但他錯過。


    但他現在又傾向於直接表達,讓她清楚心意,不願意模棱兩可。


    簡嘉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看他,她覺得,這個男人像許遙一樣,生病了。


    她能聽見血液在汩汩地流,但,不知道傷口在哪裏,於是機械地搖了搖腦袋。


    “陳醫生,如果您真的知道錯了,去好好愛那個人,希望你們幸福,隻是,別再跟我說這種自欺欺人的話,我討厭聽。”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晝如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蔡某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蔡某人並收藏白晝如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