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師!”


    孟浩然沒想到銅須說的更大的生意居然是龍雲飛。


    銅須見到龍雲飛,怪笑幾聲,從桌子上一躍而下。小皮鞋落在地麵發出清脆的“啪嗒”兩聲。


    銅須抬起頭,賊眉鼠眼地來回看了看龍雲飛和孟浩然,問道:“怎著,您這老主顧和我這新客戶認識?”


    龍雲飛俯視銅須,淡淡道:“他是我學生。”


    隨後立刻打斷了銅須繼續八卦的心思,直奔主題:“我要的戰鬥服做好了嗎?”


    銅須笑著:“當然,當然。”隨後打開房間一道側門,從裏麵推出一輛小推車,推車上麵掛著一件黑色風衣。孟浩然總覺得這件黑色風衣和自己丟的那件很像,不由問道:“這件衣服能隱形嗎?”


    銅須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道,露出驕傲的笑容:“何止隱形,這件戰鬥服用鋼絲牽連,可以減少刀劍的影響。而且鋼絲外部用魔法結晶包裹,可以減免魔法傷害。”


    說著,同時把推車推到桌子邊,一躍而起跳到桌子上。這跳躍能力把孟浩然嚇到了,明明腿一樣長,卻跳得這麽高。


    站在桌子上,銅須濤濤不絕地介紹自己得意之作的優越之處,神情激動,像是大軍出征前發表動員演講的將軍。手不斷翻著套弄著這件戰鬥服,讓它包含的特殊裝置全都暴露出來。


    “而且我還在左右手腕處添加了這個飛勾。隻要連接的物體強度穩定,你甚至可以抱著一個四百斤重的富婆在天上蕩。”說著,翻開了戰鬥服的袖子,露出兩個銀白色的精密儀器。


    接著,又拍了拍衣服胸口:“胸前背後都加了防震裝置,極大地減少了錘子這樣的重型武器對心肺肋骨造成的傷害。當然,也保障了您被打飛後可以安心地後背著地。”


    最後,銅須特意指了指小推車上的鞋,笑著說道:“最後,也是我最得意之作,這雙鞋子和我穿的鞋子一樣,底下有個魔導裝置,可以灌輸靈力增幅跳躍力,讓您輕輕鬆鬆跳到樹上。”


    本來龍雲飛還麵露滿意之色,但當銅須介紹這雙鞋子的時候,龍雲飛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我不記得我在訂購要求中有添加過這個鞋子。”


    銅須這時才想起來解釋道:“哦,您這套戰鬥服的消費額度達到了五千杜爾什,這雙鞋是給您的贈品。”


    龍雲飛無奈地歎了口,又問道:“我記得我還有其他要求的。”


    銅須立馬反應:“當然當然,我可不敢忘。在風衣內部,腰間,都裝載了插孔。您要求的那些刀具,藥品也全都給您配好插放在裏麵了。”


    龍雲飛點點頭:“我試穿一下。”


    銅須立馬讓開(雖然完全擋不到龍雲飛):“請。”


    龍雲飛脫掉外套,拿下風衣,將其套在身上。又在矮人的指導下裝上鎖扣與防震裝置。


    孟浩然從一開始就不理解龍老師花這麽多錢訂購戰鬥服幹什麽。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龍老師,您做這戰鬥服幹什麽?”


    龍雲飛一愣,語氣依舊很平淡,說道:“我要去黑鑽石帝國一趟,執行任務。”


    孟浩然不理解,聽到龍老師要離開,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龍老師不是老師嗎?為什麽還要拋下我們去其他地方?”


    龍雲飛繼續解釋:“這事情說起來很複雜,但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完,看了眼孟浩然,突然問道:“你來這裏,應該也是要做什麽武器,為升院賽做準備吧。”


    孟浩然點點頭:“是的,我之前在競技場輸給了王富貴,想要做一些武器。”


    銅須嘿嘿一笑,立刻將鍋推給龍雲飛:“本來都在商量做怎麽做了,結果你一進來,這小子就慌了。”


    龍雲飛思索片刻,對銅須說道:“你也給孟浩然做一套和我一樣的戰鬥服吧。”


    孟浩然心中一震,說實話,他很想要。畢竟銅須將這衣服吹上天際,似乎穿上它就可以無敵一般。


    銅須咂舌:“嘶...其實我這邊剛好有一套適合這小子的,要不現在給他打包帶走?”


    龍雲飛點點頭,反應過來又問道:“你為什麽剛好會有一套這個大小的?”


    銅須眼神亂飄:“這....我不是自己好奇,也給自己做一套爽一爽嗎?”


    龍雲飛滿頭黑線:......


    孟浩然又問道:“龍老師,你為什麽會想到給我一套這個衣服呢?”


    龍雲飛語氣依舊平淡:“孟浩然你知道嗎?”


    孟浩然:“嗯?”


    “在你,靈阡陌,胡舞雪中,其實我最看重你。”


    “啊?為什麽?胡舞雪,靈阡陌他們,他們都比我厲害,天賦也比我好,我,我,我不行的.....”孟浩然被龍雲飛突如其來的表示給嚇到了,有些語無倫次。


    “因為你很像我,”龍雲飛繼續說道,“曾經我也和你一樣,有一個男性朋友和一個女性朋友,三人中,我是墊底的那個。同樣,那位女性朋友也更加親近我這個吊車尾。”


    說著,龍雲飛揶揄地看著孟浩然。可惜孟浩然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挪揄意味,隻是對“吊車尾”三個字耿耿於懷。


    “但結果我那位女性朋友死了,而那位男性朋友變成了一個壞人。”


    龍雲飛講述這個故事時,語氣依舊很輕鬆,沒有一絲懷念與悲痛,甚至讓人懷疑這個故事是不是他胡編亂造的。


    孟浩然繼續仔細地聽著。


    龍雲飛又道:“你很像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夠變成我一樣的好人,而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廢物,或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壞人,知道嗎?”


    很標準地老師型說教。一旁的銅須本來聽得好好的,聽到最後一句繃不住了,撇撇嘴輕聲吐槽道:“還以為能聽到什麽八卦呢,結果又是編故事講大道理來誆騙小孩子。”


    孟浩然還沉浸在故事中。倒不是因為龍雲飛講得有多麽聲情並茂,相反,他講得其實蠻爛的。正如銅須所說,是誆騙小孩子的故事。而是因為在龍雲飛講這個故事時,孟浩然回想起那個模糊的夢,裏麵似乎隻有兩個人:一個死去的女孩,一個壞人。這其中有什麽關聯呢,孟浩然沒去深想,估計就是個巧合吧。


    龍雲飛見孟浩然“陷入沉思”,看來自己的故事講得很成功。


    銅須感歎於這個男孩子的單純,這種故事你在大街上講都沒人願意去聽。搖了搖頭,將桌上自己原本把弄著的小號戰鬥服推到桌子邊上,道:“小子,拿上戰鬥服吧。”


    孟浩然這才清醒過來,連忙接過戰鬥服,一邊接一邊說著“謝謝”。


    雖然沒想明白,但龍雲飛說的“不要做自怨自艾的廢物,也不要做自以為是的壞人”還是刻入了自己的心裏。孟浩然心中暗暗道,至少不能做一個廢物!


    穿上戰鬥服後的感覺很奇特,明明沒什麽變化,但自己就好像獲得了力量一般。而且不知道是因為惡趣味,還是因為什麽,銅須還特意在戰鬥服的幾個位置配了相應大小的匕首,飛刀,微型弓弩,迷藥,毒藥,等等物品。


    銅須剛想介紹戰鬥服中的小道具,結果孟浩然告訴他自己都認得。這讓銅須有些驚愕,感歎這小子也並非白紙一片,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搞到的稀有的曼陀羅毒藥啊。


    龍雲飛看著銅須,又指了指一旁興奮不已的孟浩然,半開玩笑道:“現在我消費應該有一萬杜爾什了,你不覺得應該送些什麽?”


    銅須小心翼翼試探道:“要不再送一雙彈力鞋?”


    龍雲飛黑著臉:“你說呢?”


    銅須:“兩雙!不能再多了”


    “滾!”


    一旁,孟浩然拉著半天沒敢吭聲的李響,很不知死活地說道:“李響李響,你來打我一拳試試,我看看這防震效果怎麽樣?”


    李響輕輕捶了一下。


    孟浩然看來看自己胸前,又看了看李響的拳頭:“你剛剛用力了嗎?”


    李響麵露難色:“我怕打傷你,要不換個人吧。”


    被龍雲飛驅逐的銅須看到這一幕,忍住笑意,走過來,提醒道:“小子,我勸你不要飄啊。你可扛不住他一拳。”


    孟浩然疑惑了:“不是你說戰鬥服可以防震的嗎?甚至可以擋下鐵錘的。”


    銅須驚訝地指著孟浩然:“老夫什麽時候說過可以擋下鐵錘了!你莫要汙蔑我的名聲。我隻說可以保護胸內器官不被震碎而已。真要擋下鐵錘,肯定要在外麵加一層厚厚的胸甲,但這會嚴重影響靈活性這一原則.....”


    銅須說著又不知不覺開始滔滔不絕了。


    孟浩然親飄飄抱怨一句:“明明說的時候好厲害的,結果連李響一拳都接不下,銅須爺爺,你可要好好提升一下你的手藝啊。”


    這一句話直接破了銅須的防,氣地小老頭跳著喊:“什麽我手藝不行。你要怪就怪李響到現在都控製不住氣,換一般人的拳頭我才不管你呢。你這小子,下次再來,我給你打十一折你信不信。”


    李響連忙安撫這個暴躁小老頭,然後跟孟浩然解釋道:“我練過一門奇特的功法,打人比較厲害,而且練得不完全,收不住力,容易把人打死。你要找陪練的話,還是找你的老師比較合適。”


    孟浩然看向龍雲飛,龍雲飛隻是點點頭,說:“銅須的戰鬥服沒有問題,你應該向他道歉。”


    李響也如此應和。


    孟浩然看向銅須。銅須“哼”了一聲,扭著頭不去看他。孟浩然蹲下賣萌求繞道:“對不起,爺爺,你就原諒我唄。”


    一旁的龍雲飛滿頭黑線,這種道歉方式究竟是跟誰學的。


    李響:對啊,跟誰學的呢?


    銅須一把年紀,自然也不可能和一介孩子慪氣,很快便大度地原諒了孟浩然。銅須大手一揮:“行,原諒你是可以的,但那滿一萬杜爾什送的附贈品就沒了。”


    孟浩然一聽,看向一旁麵色不善的龍雲飛,扭頭看向銅須:“要不我再惹你生氣一次,你這次就別原諒我了,把附贈品還給龍老師唄?”


    銅須被孟浩然這單純的想法給氣笑了:“你老師是給你要附贈品的,你個憨貨。算了,看你這麽有趣的份上,就送你一雙彈力鞋吧。”


    “搞來搞去,附贈品還是鞋子,老爺子你對鞋子這麽執著啊。”李響忍不住吐槽道。


    熟悉銅須的人都知道,這位著名的鍛造師最經常做的不是盔甲武器,而是鞋子。秉持實用主義,歧視輝煌之盾這種修飾主義的銅須卻在鞋子上毫不吝嗇的添加裝飾。甚至在背地裏是許多鞋子商店的的供貨商。當聽到有人稱讚他的鞋子的時候,他的開心程度可比接了兩個訂單來的開心得多。


    孟浩然不懂講價,很開心地接過了被龍雲飛嫌棄的彈力鞋,還鄭重地向銅須再三謝謝。


    “有了這雙鞋,我就可以更方便地在樹上跳來跳去了。”孟浩然本能把自己代入回森林力裏,便如此想到。雖然孟浩然完全沒考慮到比賽場地上可沒有樹,


    “謝謝銅須爺爺送的鞋,我很喜歡的。”孟浩然鄭重說道。


    銅須一聽,高興地合不攏嘴:“好好好,你小子以後再來,我給你打十折。”


    “哦,好耶,十折。唉?十折?”孟浩然本來聽到打折高興多了,隨後突然意識到什麽,整個人都不好了。哇,剛剛我是不是被耍了。


    李響被孟浩然這呆萌的表情都笑了,在一旁毫不顧忌地嘲笑起來。


    龍雲飛無奈地看著孟浩然這個憨貨,拖著他,帶著著大小兩套戰鬥服離開戰神之錘。


    李響陪銅須送完客人後,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去接替六子。遠遠望去,一個精瘦的漢子正背著鋼材,一步一步挪著,臉上滿是痛苦之色。漢子看到李響,立馬放下手中的活,向張開雙臂向李響抱過來,一邊靠近,一邊哀歎道:“兒啊,你總算來救你爹了,你爹我啊,撐不住了。”


    劉子滿頭大汗,虛脫不已,語氣中帶著哭腔。看上去向老父親對兒子的臨終教誨。


    李響側身一閃,絲毫不給麵子,嘲諷道:“別解釋了,你就是虛。”


    劉子:???


    ——


    馬上臨近分別,孟浩然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隻說了句“龍老師再見”。就像這大半個月以來,每次在龍老師家蹭完飯那樣。


    龍雲飛點點頭,轉身離去。看著龍雲飛的背影,他迎著夏風,步伐堅定。


    孟浩然第一次對於瀟灑有了認知。


    龍老師會回來的,我們約好了的。孟浩然這麽對自己說道。但再抬頭,龍雲飛卻已經消失不見。強烈的孤獨感席卷了這個小小的身影。


    龍老師走了啊,不久後胡舞雪也會走。


    這樣一來,就隻剩我一個啦。


    “孟浩然,你發什麽呆呢?武器拿到了嗎?回去吧。”


    身後傳來小太陽的身影。是靈阡陌啊,孟浩然隻感覺心頭一暖,就像黑夜找不到回家的路時,一個熟悉的人從明亮的窗裏探出頭,向你招手。


    孟浩然轉身,沒有什麽情深意重的感歎。隻是笑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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