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出了手術室。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感覺。我看到了很多張臉,但是卻沒有我想看到的那一張。玄宇……還沒有回來嗎?


    依南、希娜都擠在我的身邊,看到我被推出來,她們一邊流淚,一邊推著我的床。我被這樣的一大群人簇擁著推往病房,麻藥還使我有種半夢半醒的感覺。


    玄宇……我已經沒事了,你……還不回來嗎?


    我被送進了重症監護病房,一直在半夢半醒中昏睡著。


    每次希娜她們來看望我,我都想要詢問玄宇的事情,但是因為胸口的呼吸機,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監視儀器,我連話都說不出口。


    病房裏每天都有人陪伴著我,有時候是媽媽,有時候是希娜。她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我明明是個病人,她卻在病房裏陪我的時候,還把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很大。讓我在半睡半醒之間,還能聽得到那煩人的聲音——


    “mbc記者現在在機場為您做現場報道,曾經有意在我市投巨資的美國某集團大享,今天乘專機護送他受了重傷的愛子返回美國≥記者調查,此位大亨的兒子是在三天前的一場車禍中,為了搭救一個摔倒在路中間的小女孩而受傷……”


    聽聽,她都在看些什麽破電視,居然對這種時事新聞都有興趣了。隻可惜我還在半夢半醒中,想要捏她兩下,也根本伸不出手。


    電視裏的記者還在大嘴巴:“……為了感謝別人的救助,她的家人也特別捐出了她的心髒……以幫助更多處在死亡線上的患者……”


    唉,真是無聊。她都在看些什麽啊?


    我皺著眉頭,被她弄得睡也睡不著了。


    第十天,我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


    希娜正坐在我的身邊,看到我醒了,她有些驚喜地喊:“阿姨南=生!愛琳醒了!愛琳醒了!”


    她的大嗓門,真的快要把我的耳朵都震破了。


    很多張臉立刻就圍了過來,醫生還跑過來替我檢查。我有些迷茫地望著眼前的所有人,居然還是沒有發現鄭玄宇!


    “希娜……”我虛弱地喊,“玄宇呢……他……回來了嗎?”


    希娜突然被我問道,臉色忍不住就一僵。


    “咳……咳……”希娜吞吞吐吐地開口對我說,“玄宇學長,他……回美國了……”她每個字都拉得很長,似乎其中有許多難言之隱,“但是,愛琳,你要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所以你要好好養病啊!”


    為什麽玄宇會回美國,他為什麽連和我告別都沒有,就回去了,不可能,玄宇不會這樣的!


    “愛琳,你別難過,”希娜的眼神中透著一種不堅定的迷離,飄忽不定,“是他父親啦。”她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樣一句,“玄宇的父親說,要他回美國接管家族事業,所以玄宇學長才……”


    希娜說完,低下頭,不再看著我。我極度失望的表情停頓在了她說話的那一刻,半晌沒有回過神。


    玄宇走了,玄宇就這樣回美國了,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說,連一聲交待都沒有,為什麽會這樣……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無法相信,曾經的誓言仍在耳畔,他怎麽就能走了呢?


    “什麽時候回來?”我仍抱有一線希望,無力地問希娜。


    “沒,沒有,我不知道……”希娜的聲音中帶著抽泣,她仍然沒有抬頭看我,也許是不想看到我傷心的表情,可她為什麽哭呢……


    我看不懂她這個表情,想繼續問下去,但醫生搶先打斷了我。


    “嗯,不錯,恢複得很好!沒有排斥現象,沒有並發症!這一關,已經闖過了!隻要好好休養三個月,我保證你會像以前一樣!”


    “耶——”病房裏的朋友們都歡呼起來,為我脫離了死神的魔爪而開心不已。“玄宇什麽時候回來?”我又再一次問。


    剛剛還歡呼著的朋友們,表情瞬間都僵了下來。


    我看著她們一張張奇怪的臉,心裏突然浮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什麽時候回來呢?”我再一次問,“告訴我,鄭玄宇到底去哪裏了?他為什麽現在還不回來?”


    希娜和依南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表情怪異。而希娜的眼眶,更是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她是個對我藏不住心事的人,我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立刻知道一定有事情發生!


    “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玄宇呢?他不會就這樣走了的,到底去了哪?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我的聲音加大。


    “愛琳,你別著急……”希娜安慰我。


    “我怎麽能不急!”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快點告訴我他究竟去哪裏了?”


    所有人都尷尬著不語。


    站在旁邊的媽媽立刻開口圓場道:“愛琳醒了,大家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吧,辛苦大家了。”


    於是媽媽招呼著朋友們離開,空空的病房裏,依然回蕩著我剛剛的嘶喊……怎麽會這樣?怎麽她們都不肯告訴我?玄宇真的回美國了嗎?他真的回去了嗎?他就忍心這樣丟下我,不再回來了嗎?


    看著病房裏空空的四壁白牆,我抱緊了我心愛的《綠野仙蹤》。我滿眼都是玄宇的樣子,他的笑,他的冷酷,他的深情……玄宇,你就這樣丟下了我嗎?你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你難道把我們的誓言都忘記,難道你不再愛我……玄宇……你到底在哪裏?我的天使……


    ……


    於是我每天開始無數次地撥打他的手機,他家裏的電話,除了無人接聽外,沒有任何結果。雖然心中有許多疑慮,但除了從希娜和依南口中,我根本無從得知玄宇的任何消息。我總是不停地問她們,試圖從她們的口中再找到一絲絲關於玄宇的情況,可是,都是徒勞,回答永遠隻有那幾句話。


    大家漸漸刻意不去談玄宇,即使每每我提及,她們也盡量避開直接回答我,轉移話題。


    大家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都這樣,難道你們以為這樣可以讓我忘記玄宇?


    這一刻,我感到無助,感到孤獨,玄宇,你到底在哪裏?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腦猴突然跳出那天在睡夢中,希娜所看的那則新聞——


    “mbc記者現在在機場為您做現場報道,曾經有意在我市投巨資的美國某集團大享,今天乘專機護送他受了重傷的愛子返回美國≥記者調查,此位大亨的兒子是在三天前的一場車禍中,為了搭救一個摔倒在路中間的小女孩而受傷……她的家人也特別捐出了她的心髒……以幫助更多在死亡線上的患者……”


    我突然覺得腿都在發軟……


    不可能……我不相信這則新聞會和玄宇有什麽關係……他爸爸是美國的巨商沒有錯,他是去見他爸爸沒有錯……但是……但是這則新聞絕對不會和玄宇有關係……那顆心髒也絕對不會跟那個小女孩有任何關係……他要我等他回來,他就一定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覺得那顆一直在我身體裏生活得好好的心髒,突然不安分地狂跳起來,冷汗也從我的額頭上滴落下來,我伸手摸出枕頭下麵的手機,撥通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號碼。


    仍然是無人接聽。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睡著,可是怎麽也做不到,所有的前因後果都串在一起,仿佛都在證明我自己的推測。


    我害怕地撥通了希娜的電話,擔心,著急,所有的感覺夾雜在一起,在我心裏翻騰。


    “喂。”


    我一聽到希娜的聲音便忍不住地哭了出來,哽咽著說:“希娜,希娜,玄宇是不是……是不是……”


    希娜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問我:“愛琳,你怎麽了?”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聲音哽咽,我隻能努力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玄……玄宇……”


    希娜顯然是被我嚇壞了,半天說不出話,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愛琳,我過來,我現在就和依南一起過來。”


    很快的,希娜和依南就立刻來到了我的病房裏。她們看著我激動地抽泣著的樣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斷斷續續地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她,一開始她似乎還想隱瞞什麽,但是她那雙不會撒謊的眼睛出賣了她,她驚愕地看著我,忽然間抱著我大哭起來。


    我呆滯地看著她,手機從掌心裏滑下來。


    難道……難道說我的推測是正確的……玄宇……


    我重重地仰麵躺了下來,心跳指數瞬間就急速上升!


    “愛琳!你醒醒!你不要昏過去!玄宇沒有死,他還沒有死!”依南突然抱住我大喊。


    房間裏一下子寂靜無聲,隻有我們三個重重的呼吸聲。


    “愛琳,你保持冷靜,聽我慢慢對你說好嗎?我知道,你早晚會知道的,長痛不如短痛。”依南輕聲說著,但是即使她的聲音很輕,我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好,你告訴我,依南!快點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我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但是我真的好害怕她那凝重的表情,那已經讓我感覺到了什麽……


    依南喘了一口氣,“鄭玄宇……他真的回美國了。”


    我皺著眉聽著,“他真的回美國了?那新聞裏那個人又是誰?”


    “愛琳,別著急,聽我說好嗎?”依南繼續說著,“因為他爸爸不同意你們的事情,他說你快要死了,不同意玄宇一直留在你的身邊,所以他要求玄宇馬上跟他回美國。但是……玄宇拒絕了。”


    啊……我就知道。那個傻瓜,一定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愛琳……玄宇在回來的路上……為了救一個小女生……出了車禍。”依南的話重重地落下。


    “什麽?!”虛弱的我突然從床上彈了起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她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上前按住我的身體,但是我卻怎麽肯再躺下?希娜的話已經把我的心整個地揪住了,一想到玄宇真的出事了,我恨不得馬上就跳下這張可惡的病床!


    “那他現在在哪裏?在美國是嗎?我現在就去美國!我要去見他!我要見到他!”我掙紮著從病床上想要跳下來,但被依南死死地按住!


    “你瘋了!金愛琳!你的命是鄭玄宇換來的,你這樣鬧下去,對得起他對你的付出嗎?你難道要他睡在那裏,也在不停地為你擔心嗎?”


    什麽?什麽……玄宇他……他……


    “你知道嗎?為你移植的那顆心髒,就是玄宇拚命救下的那個小女生的!雖然他沒有救活她,但是卻在昏迷中一直念念不忘你的名字!那個女生的家人看到他如此癡情,才同意把女兒的心髒移植給你的!現在玄宇一直在昏迷中……你的命根本就是他換來的啊!愛琳!你不能這樣,你要珍惜自己的身體,你要珍惜啊!不然你怎麽對得起玄宇!你怎麽對得起他!”依南朝我大聲地嘶吼著……


    我再也不敢掙紮了,但是卻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我的命……是玄宇的命換來的!但是……但是我寧願死了,也不願意讓玄宇昏迷……我們不是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為什麽一定要這樣捉弄我們?難道注定了我們永遠不能在一起……


    玄宇……玄宇你在哪裏?你到底在哪裏?你什麽時候才能再回到我的身邊?對不起……玄宇……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我抱桌南,埋進她的懷裏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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