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是開著的,門外還站著陸景辰的兩位貼身隨從,但貝念站在桌案麵前,還是有種難以消化的威壓。


    陸景辰這話帶有著十足的侵略性,這人雖是尋常冷若寒冰,但似笑非笑時,總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他的五官立挺俊逸,氣質卓然,卻都不及那雙多情的桃花眼惹人側目,仿佛天性風流。


    貝念不知他這話有幾分真假,她其實還有一門婚事在身,對方是清河倪家的嫡公子,未及弱冠,已經是秀才,貝嵩陽曾經很看好他。但貝家出事之後,倪家迫不及待的登門撇清幹係,對此,貝念談不上悲切氣憤,她對那位倪家長公子倒是有幾麵之緣,卻是談不上心悅。


    貝念揪著帕子,極力讓自己鎮定,此刻陸景辰眸色無波的看著她,神色意味不明。


    貝念對自己的容貌並不是很了解,雖說自小到大,常有人誇她生的可人,從貝念從未真正當回事。不過,陸景辰後宅養了如此多的小妾美人,可見他就是一個好.色之流,貝念即便如今寄人籬下,也不想委身於人,也斷不能丟了貝家的顏麵。


    她一本正經的說:“首輔,我知您將我留在後院,其實是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然.....我並非你的妾!還望首輔日後言辭休得孟浪!”


    陸景辰這時已經重新翻閱古籍,再也沒有多看貝念一言,氣氛倏然之間又尷尬了。


    貝念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她主動問出口:“首輔,按著我給您的花名冊,您也應該已經著手調查了吧?那.....我的嬤嬤和丫鬟呢?”


    貝念擔憂曹嬤嬤和芷芙的安全,沒有通牒,她二人無法出城,遲早會被錦衣衛抓到。說來也是滑稽,這碩大的京城,能讓她藏身的唯一之處,既然是仇家......


    陸景辰輕應了一聲“嗯”,修長的右手食指點了點桌案上的空白宣紙,依舊沒有看貝念一眼。


    這時,貝念才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是個機智的,此前就想了保全自身的萬全之法,她稍稍靠近桌案,挽袖持筆,沾了墨汁在宣紙上落字。


    原本是打算一個月給他兩個名字,但她有求於人,委實無法,隻好又給了一個。


    陸景辰不知幾時,已經抬眸看著貝念,她伏在桌案上,從陸景辰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長睫微顫,如撲閃的蝶羽,許是過分謹慎之故,小巧的瓊鼻上溢出了絲絲細汗,再往下就是桃花色櫻唇,是可人的菱角形,乍一眼看,還有些稚嫩。


    不過,她倒是個膽大的!


    貝念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惡狼的視野之中,寫好字後,她放下銀豪站直了身子,將宣紙遞給了陸景辰:“首輔,我又拿出誠意了,不知首輔幾時拿出您的誠意?”


    陸景辰的目光隻是淡淡掃了一眼那幾個梅花小楷,說:“你要的人,今晚之前會送入府中。”


    這時,貝念突然看到了一本卷宗,上麵的“貝嵩陽”三個字讓她猛然間一凜。


    但陸景辰卻是看似不動聲色的將卷宗覆蓋上,道:“無事你就出去吧。”


    貝念輕咬著唇,她不敢太過得寸進尺,陸景辰絕對不是什麽大善人,而且礙於兩家的仇恨,保不成他非但不會幫她,還可能會暗中害她。


    故此,貝念不會徹底信任他,並且一定會防備著他。


    很明顯,對方也在防備著自己。


    貝念的視線從卷宗上收回:“那首輔先忙著,我且回湘園了。”


    片刻,貝念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書房內,陸景辰才打開抽屜,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是楠木手柄,上麵還鑲嵌著紅寶石,哪裏是用來殺人的?大約是貝嵩陽給他女兒玩耍的小玩意兒。


    她卻當真了!這匕首能傷得了誰?


    ***


    夜幕低垂,貝念在房中小憩了幾個時辰之後,果然就等來了曹嬤嬤和芷芙。


    主仆幾人相見,自是一番安撫抽泣。


    貝嵩陽出生草莽,已故的貝夫人也並非大家閨秀,曾經為了貝嵩陽的科舉路,她一人擔起養家糊口的營生,在清河街頭開了一間小飯館,曹嬤嬤當初在逃荒路上被貝夫人所救。貝夫人病逝之前,曹嬤嬤曾發過毒誓,這輩子定護好貝念。


    故此,曹嬤嬤此刻愣是將貝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恨不能掀開她的手臂,查看守宮砂可尚才安心。


    “姑娘,陸家乃虎狼之地,陸四爺可曾欺你?”曹嬤嬤聲音發顫。


    貝念今年十五歲,她算是貝嵩陽的“老來女”,打小身子骨嬌弱,如今瞧上去也才十三四歲的光景,十分稚嫩,宛若孩童。


    貝念說:“我無礙的,首輔暫時不會動咱們,而且眼下也唯有陸家才是錦衣衛不敢硬闖的地方,咱們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貝念是罪臣之女,倘若不是陸景辰護著,她知道自己定不會全須全尾的活到現在,眼下成了陸府的嬌姨娘也是算是一種掩護。


    “嬤嬤,您和芷芙先且歇著,我一會.....還有點事,眉畫和眉書是首輔的人,有些話斷然不能在她二人跟前說。”


    貝念提醒了一句。


    芷芙十二三歲,是個啞巴,當初她流落街頭,被貝夫人領回去的時候就高燒不退了,醒來後便不能言辭,不過倒是個機靈漂亮的姑娘。


    曹嬤嬤欲言又止,瞧著貝念消瘦了一大圈,委實心疼:“可恨倪家當真是忘恩負義,想當初,若非咱們老爺的幫襯,倪家怎會有今日的昌盛?如今倒好,老爺一出事,他們就等不及的退婚了!”


    貝念本無心糾結這些,大難臨頭,倪家的做法也是自保。


    安頓好了曹嬤嬤和芷芙,又稍稍交代了眼下的狀況,貝念便走出了屋子。


    眉畫和眉書就守在門外,貝念佯裝打探消息,問道:“首輔今晚可在府上?”


    二人如實答話:“回嬌姨娘,大人出門了,尚未歸來。”


    後院小妾隨意打探家主的行蹤,這是一個禁忌!


    但貝念並不知情,貝嵩陽這些年將女兒保護的太好了,從未讓她接觸過諸如此類的事情。


    貝念沒有猶豫,或許旁人會認為她的行徑愚蠢,但真被逼到這個份上,再愚蠢的事,她也要去做。


    今日在書房,她明明看到了有關爹爹的卷宗,為何陸景辰隻字不提?莫不是爹爹和大哥的案子有了新的發現?


    貝念知道陸景辰不可能對她全盤托出,她正準備離開了湘園,眉畫和眉書二人互視了一眼,也要跟上。


    貝念卻道:“不必跟著,我不過是去花園子裏散散心。”


    眉畫和眉書從不多話,並沒有強行跟上。


    這廂,貝念憑著驚人的記憶力,輕車熟路就來到了陸景辰的書房,守在門外的兩個護院此刻皆不在,大約是跟著陸景辰外出了。


    貝念心跳如雷,她推開了書房門,因著身子嬌小,趁著夜色,很快就將自己藏入了書房內,她果然找到了爹爹的卷宗。


    貝念狂喜之至,顧不得其他,當即打開翻閱。


    就在這時,門外出現一抹高大的身影,男人剛剛沐浴過,隻著雪色中衣,腰間鬆垮垮的係著,樣子肆意。


    白長東和白長南從暗處走了出來,正要上前匯報時,陸景辰抬手一揮,示意這二人莫要出聲。


    屋簷的白紗燈籠裏溢出清淺的光線,將男人的臉籠在無邊光華之中,他幽眸眯了眯,邁腿朝著書房走了過去。


    這時,貝念聽到了動靜,她沒想到陸景辰這麽快就會回來,左右思量之下,當即將卷宗藏入了懷中,又隨手端起了桌案上涼透的茶盞。


    門扇被推開,隔著兩丈之遠,貝念和陸景辰四目相對。


    貝念強裝鎮定:“首輔回來了?我.....我是來給你重新沏茶的。”


    這個理由委實漏洞百出,貝念自己也知道今日此舉太過冒險,她眼睜睜的看著陸景辰朝著她走來。


    他上前一步,她則後腿一步,直至後背撞在了梨花木博古架上,她再也無路可退時,男人已經高高在上的立在她麵前。


    他太高了,身形修韌偉岸,迫使著貝念隻能仰麵望著他:“首輔先忙,我且不叨擾了。”


    陸景辰的視線落在了小姑娘隆起的胸脯上,她看著纖細,有些地方倒是傲挺的厲害,陸景辰眯了眯眼,昏暗的光線下,目光如炬,他一手抵在了博古架上,口吻帶著戲謔:“拿出來,別逼本官搜你的身。”


    作者有話要說:  陸景辰:還敢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使壞?


    貝念:.....你會後悔的!


    陸景辰(不久後):不就是卷宗麽?給你給你,全給你,想要什麽都給你。大齡未婚男青年要不要?也給你!


    第5章 那雙玉手


    “.....別逼本官搜你的身。”


    “砰——”一聲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傍晚的寧靜,貝念手中的薄胎瓷不受控製的掉落,當場碎裂。


    薄胎瓷,薄如蟬翼,通透如玉,價值連城。


    貝念知道,自己這次是被陸景辰捉了現行了,以他的本性,殺了她都不為過。


    在陸景辰的逼視之下,貝念主動拿出了卷宗,到了此刻,再佯裝下去就當真是愚蠢了,她問:“首輔,撇去我貝家與你們陸家的私仇之外,我爹爹也是難得一見的清廉之官,還望首輔站在大義之上,能公平公正的對待我爹爹的案子,我.....我現在就想知道,是不是貝家的案子又有了新的進展。”


    陸景辰垂眸看著她,內室沒有點燭火,但借著外麵照入的光線,也能讓他看清楚麵前的人。


    小姑娘仰麵,犯了錯了,還義正言辭。


    陸景辰唇角似有若無的一勾,當著貝念的麵,將那本卷宗翻開了幾頁。


    這時,貝念猛然之間發現,除卻前幾頁有寥寥字跡之外,卷宗的後麵竟然皆是空白。


    此刻,貝念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這一切都是陸景辰事先安排好的:“你....你故意耍我!”


    小姑娘氣鼓鼓的,水眸瑩潤,看著柔弱,性子卻是烈性。


    陸景辰隨手拋開卷宗,他突然抓住了貝念的小手,握在掌中時,果然是柔弱無骨,香軟馥鬱,他捉著貝念沒有放開,反複揉搓了幾下,像是在泄憤。她太柔弱,陸景辰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將她給捏壞了。


    貝念何曾遇到過這等待遇,小臉氣的彤紅,也不知道哪裏取悅了陸景辰,他低低一笑:“嗬嗬嗬,貝姑娘不安分,本官隻能給你一個教訓。”


    陸景辰身上有種淡淡的鬆柏氣息,他靠的很近,說話時,熱氣直直噴在貝念的頭心。


    貝念氣憤難耐,側過臉不去看他,卻是因著稍稍側頭之故,細嫩的耳垂落入了陸景辰的眼中。她的耳垂十分可人,粉嘟嘟的,若是配上耳飾,真不知是如何的惹眼。


    貝念耐不住這種考驗:“你,你放開!”


    陸景辰置若罔聞,卻說:“聽聞你母親的廚藝很不錯,不知貝姑娘是否得了真傳?明日開始給本官做桂花糕。否則,惹了本官一個不高興,貝姑娘知道後果。”


    貝念:“......”


    陸景辰到底還是放開了她,看著小姑娘明明委屈至極,也對他憤恨至極,卻隻能提著裙擺,老實巴交的離開,陸景辰的手抵在了鼻端,那上麵還有淡淡的玉簪花的氣息,是她的味道。


    ***


    貝念回到湘園,雖說園中其他小妾對她懷恨在心,但今晨貝念用了匕首刺過人之後,再也無人尋她的麻煩。


    她在後院如此生事,卻是仍舊被陸四爺庇佑,可見陸四爺這回是真的打算疼寵一個美妾了。


    最起碼,眼下闔府上下都是這麽認為的。


    曹嬤嬤不願意讓眉畫和眉書近身伺候貝念。


    貝念沐浴時,曹嬤嬤讓這二人退下,她獨自一人留在了淨房,老人家看到貝念露出的細腕時才真的放心了。


    那顆豔紅的朱砂痣還在。


    曹嬤嬤舒了口氣:“姑娘,陸首輔到底是怎麽說的?他答應幾時幫老爺洗脫罪名?”


    此事談何容易!


    貝念趴在浴桶上,任由曹嬤嬤給她擦背,她生的嬌嫩,稍稍一用力,肌膚上就會留下紅痕,故此,曹嬤嬤十分小心。


    貝念歎氣道:“嬤嬤,我有點怕。”


    曹嬤嬤心尖一抽,瞬間就紅了眼眶,自家姑娘不過才十五,此前就是一個不問世事的深閨小姐,如今攤上這種事,怎能不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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