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修士中有一人越眾而出,眾人凝神望去,卻見一容貌俊秀清朗、如春花秋月般美姿儀的少年輕笑著,朝著天劍宗弟子的方向一揮手,喊道:


    “喂,小孩們!你們宗主呢?沒跟你們一起過來,給你們撐撐腰嗎?”


    美少年這話一出,魔道修士們立刻發出了惡意的哄笑,嘰嘰喳喳地吵成了一片。


    就在所有人心驚膽顫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害怕雙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那天劍宗首席弟子竟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無視了這惡意的挑釁。


    “爾等須謹記,寧可與聖人對罵,不與小人說話。須知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慎微慎染,乃我等修仙問道之輩的必修課也。”


    首席弟子的聲音毫無遮掩,就這樣清清朗朗地傳播開來,竟是沒有如往常一般一言不合便拔劍的衝動直率,令人心中微訝。


    一番挑釁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美少年唇角的笑容淡了淡,他斂了笑,反而多了幾分迫人的氣場:“倒是有長進了。”


    天劍宗首席麵如冰雪,姿態高傲而又矜驕,風度翩翩一頷首,眼底卻藏著冷意與鄙薄:“哪裏哪裏,都是宗主從她道侶那聽來的,我等不過是上行下效罷了。”


    他這句話造成的殺傷力顯然比上一句要強,原本笑裏藏刀的美少年眼神一冷,麵色都有點難看。


    魔劍宗宗主,魔道十八魔尊之一的“災厄”魔尊弑九星抱臂而立,涼涼吐字道:


    “哦?是嗎?陰朔那等脾性竟還能有道侶?倒是讓本尊好生詫異。”


    “原來你們宗主準備廢道重來,不入無情道了嗎?”


    第34章 開製裁


    弑九星與劍尊陰朔的恩怨, 有些說來話長了。


    弑九星乃是上一任災厄魔尊唯一的子嗣, 是魔尊用無數天材地寶灌溉出來的先天陰煞魂體。這種魂體因為陰氣過盛, 故而多為女兒身。在弑九星誕生之初, 災厄魔尊是一心將這胎兒當做女兒來養的, 故而用了自己的俗家名姓給這未成形的胎兒取名為“石嬌嬌”,硬是讓魔道喊了這個胚胎十數年魔門公主。


    誰知道魔胎一朝誕生,竟是個男娃兒,災厄魔尊傻了眼, 再想扭正卻也來不及了,整個魔道都知曉他喜得貴女,就等著一窺芳容榜上排名呢。


    生平最好臉麵的災厄魔尊丟不起這個人,將懵懵懂懂的三歲小男娃當做女娃子抱出去轉了一圈, 好在兒子長得唇紅齒白,也沒人發現性別有異。


    等到後來風頭過了消息淡了,魔尊才一點點地把消息扭正, 但是曾被排上魔道美人榜的過往在弑九星心裏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從那之後最恨他人讚他容貌無雙,發誓將來要娶一位天下第一美人來證明自己的男兒氣概力克群雄, 還給自己取了“弑九星”這樣威風凜凜的名號。


    而災厄魔尊弑九星與劍尊陰朔的孽緣要追溯到前幾屆仙魔大會上了。


    那時候的弑九星還不是魔尊, 劍尊陰朔卻早已經揚名天下了,不管是美名還是威名, 都與仙尊這個人本身一樣出挑。


    對於弑九星而言, 再沒有什麽比“第一美人”的名號更配得上威武霸氣的自己了。於是在仙魔大會上當著正魔兩道的麵, 硬生生忽視了“第一美人”前頭可怕的“劍尊”二字, 大言不慚地向劍尊陰朔求親示愛,還肆意地發表了一通自己對美人容貌的溢美之詞,展示了自己的財力勢力實力後就殷殷等待美人的矜持應是。


    美人很給麵子,硬是麵無表情地看完了他的全套表演,然後爽快拔劍把他從蒼山的這頭抽到了另一頭,正魔兩道沒一人吭聲,連道主都不曾出言阻止。


    劍尊陰朔,人是真的美,脾氣是真的爛——這點,正魔兩道都心知肚明,對於這種眾所周知的事情居然還有勇士敢於上前撩虎須,真是連天道都看不過去了。


    人要作死,攔不住的,隨他去吧。


    弑九星被陰朔這一劍削成了重傷,男兒氣概受損,自尊也碎了,回了家跟父親一告狀,父親不安慰他也就算了,居然還摸著他的腦袋說他能活著回來就很好了。


    弑九星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頓時氣得五髒六腑都要炸了。區區一個女人都比他還要霸氣威武,他身為男兒的臉麵往哪放啊?


    於是弑九星閉關苦修百年,出關後繼承了父親的尊位,就創立了專門跟劍尊對著幹的魔劍宗,劍尊也從他心怡的美人變成了較勁的對象。


    陰朔喜歡什麽,他就全部反著來;陰朔憎惡什麽,他就偏要那麽做。就這麽搗鼓了百年,居然也把魔劍宗經營得有聲有色。


    有了魔劍宗,弑九星還不知足,他滿世界的尋找道侶,發誓要找到一個容貌比陰朔更美,性情也比陰朔更溫和柔順的道侶,將來好氣死那命裏克他的死敵。


    隻是劍尊陰朔已經是天界第一美人了,想要找比她還美的女人,那可當真難找。魔道倒是也有評選過“第一美人”,隻是那一個個都是吃人的蛇蠍,而且更新換代極快,畢竟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像劍尊一樣大馬金刀地坐在這個巔峰位置上幾千幾百年都無人敢動搖她地位的情況……是真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鬼知道正道修士的腦子是不是都被那女人給抽壞了。


    弑九星心裏堵了氣,不肯認輸更不肯將就,便這樣抬杠了百年,至今未能找到道侶。


    但是弑九星沒能找到比劍尊更美的道侶,如今卻淬不及防之下聽說劍尊居然找到道侶了。


    人都有攀比之心,弑九星的攀比心更重,他不相信劍尊陰朔那種糟爛性子的女人能找到比他更好的道侶,如今聽說對方搶在了他的前頭,頓時氣壞了。


    他也不想跟這些在他眼裏看來完全是小屁孩一樣的正道修士對罵了,弑九星帶著自己的弟子隨從們就怒氣衝衝地踩上了登天梯,朝著蒼山雲頂而去。


    蒼山地界有道主威壓震懾四方,等閑之輩難以靠近,即便來到了蒼山也難以禦空而行,即便是十八魔尊之一,弑九星依舊得用腳一點點丈量蒼山的階梯。


    這是道主身化天柱後,天道給予道主的禮遇與敬重——它要受到道主恩澤的浮屠眾生敬畏道主,一如敬畏頭頂的蒼空。


    弑九星比道主小了幾千歲,沒覺得這種待遇有什麽不對,倒是其他魔尊似乎覺得這樣很丟人,都不愛來參加仙魔宴,隻是指派了門下的得力大將偶爾前來攪攪局就算了。這也導致魔道被正道壓製了足足九百年,畢竟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但是這個局麵,要在這次仙魔宴上徹底反轉了。


    弑九星踩上最後一節台階,眼裏藏著勢在必得的浮光。


    魔道籌謀日久的計劃就藏在他的識海裏,這次論道大會,魔道定然能一雪前恥,再現輝煌。


    這邊廂有人壯誌淩雲,另一邊廂有人宛如鹹魚,麵色青白地下了的士,隻覺得天旋地轉,險些栽倒在地。


    “咳,閨女,對不住了,俺急著接俺囡囡放學呢。”抄近路結果把乘客給一路顛簸到暈車的司機也覺得很不好意思,撓撓頭道,“不然俺給你減點車費吧。”


    “不用了。”易塵麵無表情地拿出手機支付了車費,聞言下意識露出一個客氣的微笑,有禮地回複道,“路上請務必小心行駛。”


    司機滿心感慨著這姑娘修養真好,可是他剛走沒多久,易塵就跌跌撞撞地衝進了一家茶餐廳裏,硬生生灌了兩杯烏龍茶下去。


    茶餐廳的老板娘看著這漂漂亮亮的姑娘難受得眼眶發紅,頓時心疼得不得了,連忙上前來問道:“可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易塵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又叫了一杯茶水,抬手微微掠起鬢邊散亂的青絲,道,“麻煩您,請問一下,店裏麵有網絡嗎?”


    易塵剛從與世隔絕的風景區中出來,還沒來得及休息一晚上就馬不停蹄地打車進了市區,等不及回家,就找了家茶餐廳坐下,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易塵有些焦急,因為她答應過少言要在仙魔大會開始前返程的,但是卻因為機票訂購不順利的問題而延遲了兩天,恐怕仙魔大會都開始了。


    言必行行必果是華國的傳統美德,就算因為意外而不能踐諾也應該好好解釋道歉,所以一到了市區,易塵就急急可可地登錄了飛雲。


    點開仙門論道群時,易塵還以為自己進錯群了,她揉了揉因為休息不足而略帶紅血絲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群內滿滿當當的消息提示。


    原本隻有九個人的聊天群此時升級成了五百人同時在線的大型聊天群,所有人的名號前麵都帶著獨有的頭銜名稱,一看就知道管理員耗費了不少心力。


    易塵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覺得自己的良心隱隱作痛,她居然跟謙亨那個毫無責任心的家夥是一類人,居然將這麽龐大的工作量全部交給了少言而自己跑出去遊山玩水?太過分了!太不要臉了!真想抬手給自己幾個耳刮子!


    易塵有些尷尬,想要給少言發一個私聊,告訴他自己已經回來了的消息,但是她抬眼一掃,就看見了群裏【天道】頭銜的下方明晃晃地擺著【管理員】三字。


    易塵瞬間就慫了,出於一種莫名的直覺,她總覺得當少言掛上“管理員”的頭銜名時會變得有些可怕。


    易塵遲疑了片刻,還是沒有發消息過去,反而將注意力移到了聊天群裏,想看看這多出來的四百多人是在聊些什麽。


    【玄素宗】素鳶:蠅蚋小兒!不知恥也!汝自女子腹中而來何以鄙薄女子卑賤?飲水忘源,不如牲畜!賤也!


    【衛道門】章尤:婦人見短,不堪學道!爾等鼠輩宣淫敗俗,左道惑眾!論不知恥者,無以言先!潑婦!


    易塵:“……”什麽鬼?


    易塵一時汗顏,她隻聽謙亨說本次心魔大會模擬的是原著中的“極九”大會,卻萬萬沒想到點進來一看,居然是一群人拍著桌子對罵噴口水。


    來不及將聊天記錄全部瀏覽一遍,易塵隻能選了中間較為重要的一段一點點看了下來,發現場上主要爭吵的隻有兩人——玄素宗素鳶真人與衛道門弟子章尤。


    論道群中人數極多,但是難得的是紀律井然有序,一方發言,無人插話,仿佛一場水深火熱的辯論賽一樣,足以看出管理者積威深重,無人敢犯。


    雖然是爭奪道統,但是道主隻有一個,自然不可能所有人跟鴨子一樣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將好好的蒼山雲頂變成菜市場,要論道,自然也要一個個來。


    讓易塵覺得很懵的是,玄素宗和衛道門這兩方勢力爭奪的道統讓人有點無言以對——“黃赤之道”,也就是所謂的“房中術”。


    易塵看著兩人論道的言論,隻覺得頭暈眼花,幾乎忍不住想把手伸進電腦裏捂住少言的耳朵,別教壞了純潔的孩子。


    既然是爭奪道統,那就證明這兩方勢力定然思想觀念相駁。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玄素宗乃是以女子組成的門派,衛道門則是全男子組成的門派,彼此相看兩厭,也是常態。


    衛道門憎惡玄素宗以女子之身誘人行和合之術,是不守婦道;玄素宗厭棄世間薄幸男兒三妻四妾,為女子謀奪更多的力量,亦將黃赤之道視作尋常。


    這兩大門派彼此與彼此之間簡直是明晃晃的逆道,如今撞在一起爭奪道統可謂是天雷地火,吵得不可開交。


    兩方剛開始爭奪道統之時,因為畏怯道主的威勢,遣詞用句還算謹慎,但吵到了後頭雙方也是怒氣攻心,開始口不擇言了。


    章尤罵玄素門不知廉恥,婦人短見,素鳶就搬出了女子中的楷模劍尊陰朔來反諷章尤鄙薄女子卻不如女子,兩人皆是心頭火起,幾乎要動起手來。


    而有意思的是,章尤似乎也察覺到自己一句“婦人見短不堪學道”是將劍尊一同罵了進去,竟強行辯白道劍尊已是天仙之身,不必以凡俗男女之別相待。


    這一番欺軟怕硬的發言自然引起噓聲一片,章尤似乎也有些尷尬,卻還是硬著頭皮提及問道七仙尊位六男一女,可見女子的確先天不如男子見長。


    素鳶怒極反笑,咒罵這衛道士臭不要臉兩麵三刀,方才還說仙尊非人無男女之別,轉眼又以矛攻盾,蠢不可言。


    吵到後來,兩人幾乎是撕破了臉皮,隻是顧及道主立下的戒律不敢動手,卻沒想到魔道那邊興致勃勃地圍觀正道偽君子互咬的一幕,竟將道主也牽連其中。


    一名被魔道修士眾星拱月圍在正中、坐在白骨托成的寶座上的男子頗感興趣地勾了勾唇角,猩紅的眼眸仿佛蘊著血光,吐字輕佻:


    “啊——原來道主閣下成仙後不算男人了啊?這可真是受教了。”


    男子說話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分明地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擺明了是一場明晃晃的挑釁,驚得場上鴉雀無聲。


    易塵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論道群,看著發言者那明顯不敬的話語,沒有怎麽猶豫,就直接調出了群主的模板。


    雖然對方扮演的角色與正道水火難容,但是至少要讓別人知道,天道是站在身化天柱的道主身後的。


    【“[苦蘊魔尊]喬奈”已被群主“小一”禁言。】


    【群主“小一”開啟模板“戒律與製裁”——“鳴雷”。】


    易塵看著屏幕上蹦出來的動畫,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心想,這也算是給友人打個招呼吧。


    第35章 代而言


    苦蘊魔尊的挑釁之語擲地有聲, 卻遠不及破空而來的閃電來得觸目驚心。


    一道足有水桶粗的玄色電光刹那間撕裂蒼穹, 瞬息之間轟在了魔尊的身側, 硬生生在地麵上砸出了一個塵土飛揚的淺坑。


    在這道帶著滿滿警告意味的天雷震懾下,一種較之魔尊挑釁道主之時更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蒼山雲頂上蔓延開來,仿佛平靜海麵下洶湧的暗潮,莫測而又危險。


    片刻後, 高踞上座的元機輕咳一聲, 打破了死寂一樣的沉默, 不鹹不淡地勸告道:“蒼山雲頂乃距離天道最近之地,還望諸位慎言。”


    這是在打圓場的同時也是在敲打乖戾桀驁的魔尊, 蒼山雲頂畢竟是道主的道場,你在主人家裏罵人家當家做主的,天道不給你麵子也是情有可原不是嗎?


    元機話語中的深意自然沒有被喬奈忽視, 白骨王座上黑發紅眸的男子微微一笑,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風度翩翩,仿佛沒將天道的警告放在心上。


    但是,真的能不去在意嗎?


    喬奈唇角帶著淡淡的笑弧,心底卻微微一沉, 他明麵上看似示弱退讓了一步, 但實際他知道——並非是他不想反駁,而是他根本無力反駁。


    喬奈以拳頭抵住嘴唇, 無聲地輕咳, 喉嚨深處卻沒能發出任何的聲響, 無形的禁製剝奪掉了他的聲音,而他,甚至來不及掙紮一瞬。


    ——這就是天道的威能嗎?


    不能在敵人麵前示弱,喬奈隻能微笑不語。好在這禁言戒律隻是警告,沒過多久就悄無聲息地撤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風度翩然地微笑著,讓人窺不見他內心的情緒,更沒有人知道在剛剛一瞬的交鋒裏,天道給予的懲戒不僅僅隻是一道雷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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