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狐狸,他更像是一頭狼。


    可是他偏偏,有著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他最終還是放過了那隻猞猁,隻是漂亮的眉眼之間多了幾分陰鬱不定。


    她還記得他直接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時,連身後的尾巴都晃得很用力。


    然後連續兩天,他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她過。


    就像當她不存在似的。


    周雙雙埋著頭躊躇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從書包裏拿出來一瓶牛奶。


    她握著牛奶瓶,手指有點用力,莫名開始緊張。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還是鼓起勇氣,試探著伸出手,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顧奚亭正想著事兒呢,冷不丁衣角被人拽了拽,他下意識地低眼,目光定在那隻白皙纖瘦的手時,他又抬眼看向自己旁邊的小同桌。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那種冷淡的目光盯著她。


    少女白皙的麵龐泛著微微的粉色,那雙杏眼看著他時,有點怯怯的,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忐忑不安。


    她嘴唇動了動,卻並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顧奚亭有點不耐地擰起眉,卻見她忽然伸出手。


    她的手裏握著一瓶牛奶。


    “……?”顧奚亭怔了一下,有點不是很懂這個小同桌的操作。


    周雙雙一鼓作氣,把手裏的牛奶瓶塞進了他的手裏。


    或許是因為過度緊張,她的手有點顫,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掌心,她就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她迅速收回手。


    像是被觸碰的含羞草。


    顧奚亭還沒反應,他就聽見他旁邊低著頭的女孩兒刻意壓低了聲音,軟軟的,有點怯懦,“你別生氣了……”


    有那麽一瞬,顧奚亭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麽蟄了一下。


    有點麻。


    他盯著她白皙明淨的側臉看了一會兒,那雙琥珀似的眼瞳裏壓著點淺淡的笑意,他忽然側身,低頭湊近她,嗓音清冽,“小同桌,你以為這是一瓶牛奶能解決的事兒?”


    要不是她,那隻臭猞猁現在就該殘廢了。


    周雙雙鼻翼間滿是他身上冷沁的香味,她微紅著臉,鴉羽一般濃密的睫毛顫了顫,那雙杏眼如同一汪水,望著他時,她抿了一下紅潤的嘴唇,“嗯……那,那……”


    顧奚亭靠在課桌上,一手撐著下巴,冷淡地睨著他旁邊的這個小結巴。


    周雙雙忽然伸手在自己的書包裏一掏,然後她的掌心裏就躺著一顆包裝漂亮的糖果。


    顧奚亭還沒有什麽反應,旁邊的齊舒不經意地一抬眼,正看見周雙雙手掌心裏的那顆糖果,他毫不猶豫地伸手迅速拿走。


    周雙雙被他忽然的動作一驚,偏頭時,正撞見齊舒笑嘻嘻的模樣。


    “小同桌,給我吃唄?”他衝她眨眨眼。


    “正好我低血糖,讓我補補?”


    彼時下課鈴聲響起,講台上的物理老師鄭奇招呼了一聲物理課代表去辦公室,然後就拿著課本頭匆匆離開教室。


    “你敢喂進嘴裏試試?”顧奚亭睨著靠著牆正衝周雙雙笑得騷氣的齊舒,冷笑了一聲。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頓時教室裏大半都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們那裏。


    剛想把糖喂進嘴裏的齊舒僵住,有點懵逼,“亭哥?”


    為什麽他覺得最近的亭哥尤其暴躁凶殘???


    嚇得他捏著糖的手指都抖了一下,差點沒掉了。


    周雙雙回過神,撞見他略顯陰沉的臉色,她連忙又從書包裏掏出一顆糖果來,小心地遞到他眼前,“還有的。”


    顧奚亭瞥了一眼她手心裏的那顆糖果,神色寡淡。


    周雙雙見他不說話,她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低頭在課桌的書包裏掏啊掏。


    直到她把自己從家裏帶來的一堆小零食都捧到他眼前時,她才又小心翼翼地說,“都給你。”


    “……?”


    顧奚亭看著她雙手裏有點捧不住的那一堆小零食,有點沒懂她到底是來上學的還是來郊遊的。


    他抬眼對上她那雙水盈盈的杏眼,她漆黑如墨的眼瞳裏模糊映照著他的影子,細微的光影落在她的眼裏,如同漫天疏落的星子。


    操。


    好像還真是有點可愛。


    顧奚亭擰了擰眉,有點煩躁地站起來,在教室裏大半人的注視下,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齊舒連忙打開窗,直接翻出去。


    “亭哥你去哪兒啊?!”


    周雙雙捧著自己最喜歡的小零食,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口,她有點失落。


    除了齊舒,幾乎班裏所有的人都以為剛剛顧奚亭是在對周雙雙發火。


    顧奚亭有多冷,脾氣有多怪,他們早就看在眼裏,這會兒見這個南方小同桌被他“欺負”了,都多多少少有點同情她。


    尤其似女孩子。


    除了坐在前桌的任曉靜之外,還有好幾個女孩兒圍過來,開始言語安慰周雙雙。


    或許是因為她長得靈秀可愛,說話的聲音也溫軟好聽,性格又靦腆,不單單是班裏的許多男孩子對她有好感,就連女孩子也都挺喜歡她。


    最後周雙雙的小零食全都分給了圍著她的女同學。


    “雙雙,你再忍忍,下個月考完試,就可以重新選座位了。”吃著周雙雙給的棒棒糖,任曉靜湊過來,小聲對她說。


    周雙雙垂著眼,睫毛顫了一下。


    她一點兒也不想換座位。


    這天過去,高二三班的同學們發現,顧奚亭的那個小同桌竟然開始每天都往他的桌上放上一瓶牛奶。


    而往往這個時候,他們就會看見顧奚亭扯著唇角不屑地哼笑一聲,然後把牛奶扔給靠牆的齊舒。


    但即便是這樣,周雙雙也還是雷打不動地給他送牛奶。


    不是很愛喝奶卻還是要硬著頭皮天天喝奶的齊舒每天都在說服自己忍住不要吐奶……


    有一天他實在是忍不住了,趁著顧奚亭不在,他苦著臉對周雙雙說,“小同桌打個商量好不?你不要再給亭哥送牛奶了,我這幾天都要被牛奶糊住了……”


    周雙雙不理他,從書包裏掏出一瓶牛奶,擺在顧奚亭的課桌上。


    “……”齊舒看著那瓶牛奶,隻覺得自己明明還沒喝,就有點想吐了。


    顧奚亭一手插在褲袋裏,邁著輕緩的步子走進教師裏時,眼簾一掀就看見自己桌上擺著的那瓶牛奶,他嘴角微不可見地勾了一下,卻又看見他課桌旁邊的周雙雙正在和坐在她前麵的吳思譽說話。


    她好像在紙上寫著什麽,寫了兩下,又停住,抬頭看向吳思譽的時候,那雙杏眼裏流露出幾分茫然,看起來有點可憐巴巴的。


    薄唇微抿,顧奚亭麵無表情地邁著長腿走過去。


    周雙雙正在聽吳思譽給她講數學題,正聽得有點茫然,卻聽見旁邊傳來椅子摩擦地麵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一偏頭,正對上他那雙微冷的眼瞳。


    他隻瞥了她一眼,照常把桌上的那瓶牛奶扔給了裏麵的齊舒。


    “……”捧著牛奶的齊舒憋了半晌,才試探著問,“亭哥,我不喝行不行……”


    “不行。”顧奚亭眼也不抬。


    從顧奚亭在身邊坐下時,周雙雙就有點忍不住想看他,但是又怕被他抓個正著,她隻能梗著脖子,不去看他,但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去聽吳思譽在講些什麽。


    “雙雙,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認認真真給她講題的吳思譽說完,問了她一句。


    周雙雙抬頭,“啊?”


    吳思譽愣了一下,“你還不懂嗎?”


    周雙雙臉頰有點紅,不好意思說自己剛剛走神了。


    忽的,她身邊有人哼笑了一聲。


    聲音很輕,卻還是被她聽到了。


    周雙雙抿了一下嘴唇,抬眼看向吳思譽,“謝謝你。”


    吳思譽聽見她對自己說“謝謝”,微胖的臉頰有點隱隱泛紅,他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沒,沒事。”


    等吳思譽轉過去之後,周雙雙盯著自己作業本上的那道數學題,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她試著在草稿紙上去解,但是總也理不清裏麵的邏輯。


    直到她手裏的筆忽然被旁邊的人奪走。


    她偏頭看向他,卻見他已經扯過她的草稿紙,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筆,筆尖肆意流暢,不過一分鍾的時間,他就已經在草稿紙上寫下了完整詳細的解題過程。


    他寫完之後就直接把紙筆扔回她桌上,動作一氣嗬成,連抬眼看她一眼都懶得看。


    周雙雙看著自己麵前的草稿紙。


    上麵的字跡清逸雋秀,一筆一劃暗藏風骨,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耀眼灼人。


    他的解題方法思路清晰易懂,甚至要比剛剛吳思譽給她講的方法要簡單許多。


    正當周雙雙還在盯著草稿紙上的飄逸字跡看時,她旁邊原本在看手機的齊舒忽然抬頭,一反剛剛萎靡的姿態,變得精神奕奕,“亭哥亭哥!三中那個狗崽子找咱約架呢!去不?”


    顧奚亭“嘖”了一聲,挑了一下眉,“行啊。”


    聽了他的話,齊舒當即打開窗,自己翻了出去。


    顧奚亭站起來時,瞥見旁邊的小同桌正仰著那張白淨的小臉望著他,杏眼如波,他扯了一下唇角,“好好學習啊小笨蛋。”


    說完他就邁著慵懶的步子往教室外走。


    即便他此時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但是周雙雙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身後應該有一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晃啊晃的,要翹到天上去似的。


    晚上回到家,周雙雙洗漱完畢之後,坐在書桌前,在台燈的光影下,在紙上認真勾描出一個少年握著筆寫字的身影。


    她把白天的那張草稿紙小心地收到盒子裏,就壓在那隻礦泉水瓶的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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