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覺得自己如果是編劇也很想了解這個人。


    她能理解薑明懷,卻不會同意對方的請求。


    麵對著這名金牌編劇的疑惑,程白淡淡道:“不是我不想為你引見,而是他連我都不想見,又怎麽會願意見外人?”


    方讓以前就很不願意接受采訪。


    更何況乘方出事,他現在應該就跟詹培恒聊幾句吧,但以前的事情也完全不想再提起了。


    程白說著,望著電梯那一格格跳動的數字,卻是出了神。


    薑明懷則愕然至極。


    待明白程白說的話之後,不免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遺憾,夢囈似的歎了一聲:“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嗎?


    程白其實已經有很久沒想起過那些跟方讓一起打完的官司了,也有很長一陣沒有去想方讓現在在英國是怎樣一種狀態了。


    每每想起,卻總是很快壓下。


    過往那些回憶越讓人熱血沸騰,而今想起來似乎就越令人如在夢中,夢醒之後還有幾分不可避免的痛苦。


    久而久之,就不願回頭看了。


    每個人受傷之後都需要療傷的時間,曾經傾注得越多,放棄的時候也就越鮮血淋漓。


    她不想去打擾方讓。


    在這一年多時間裏,能證明他們兩個的確是曾並肩創辦過一個律所的好友的,可能隻剩下朋友圈那十分偶爾但彼此心知肚明的點讚吧。


    隻是今天薑明懷的詢問,終究還是勾起了她的回憶,回家之後翻開電腦,打開郵箱,最底下那一堆郵件都呈現已讀狀態,但抬頭都是“乘方”。


    無需看內容,隻掃一眼郵件名她都能想起是那起案件相關。


    就這麽盯著,竟然出神大半天。


    直到外麵一道有些久違了的聲音,喚她回魂:“程律,程律!在家嗎?”


    太近了,就在窗戶外麵。


    程白起身,走到窗邊,往下頭一看,便笑出聲來:“大作家回來了呀。”


    話出口的那瞬間,她自己都愣住了。


    隻為這言語中漫不經心的自然。


    就像去年走時候一樣,邊斜拖著個行李箱,站在兩棟樓中間那一條狹窄的走道上。


    一身厚厚的黑色長款羽絨服,裹得像隻笨重的熊。


    他抬著頭,看見她從窗戶裏探出頭來,便抬起一隻爪子十分開心地向她揮舞起來:“新年好!晚飯吃了嗎?”


    一個春節沒見,這位大作家就跟吃了開心藥一樣,什麽事情這麽高興啊?


    程白覺得有些納悶。


    她想了想才回答道:“沒吃。”


    邊斜立刻打了個響指,明顯地更加高興起來,直接道:“那我回家放個行李洗漱一下,程律等我!”


    說完不等程白回答,便風風火火回去了。


    那棟別墅的燈很快就跟著亮了起來,從樓下到樓上,從客廳到書房,暖融融一片。


    其實程白都還沒太反應過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確有點事需要請教一下邊斜這個專業的,還真就在自家樓上等著了。


    但沒想到,很快那棟別墅裏便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分鍾之後,程白望著自家客廳裏這位驚魂甫定的“不速之客”,陷入了沉思:“有那麽可怕?”


    “當然有!!!!”


    操。


    整個人都不好了。


    此時此刻,邊斜身上就裹了一件暗藍色的浴袍,頭發都沒來得及吹幹,濕漉漉往下滴水。從盥洗室裏從出來的時候連鞋都忘了穿一雙,就這麽赤腳踩在程白家的地板上,兩手抱著她剛剛遞過來給他壓驚的一杯熱水,腦海裏卻還回放著剛才噩夢般的一幕。


    簡直不敢相信!


    他隻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完全包裹起來。


    太他媽可怕了!


    一時沒忍住,他懷著滿腔悲憤,向程白這個本地人質問:“這是上海,是魔都!魔都怎麽可以有蟑螂?!”


    程白:“……”


    很想告訴他,魔都不僅有蟑螂,而且還很多。


    尤其是在這種老建築聚集的地段。


    所以,幹什麽想不開要在這裏買房呢?


    但看著他這可憐巴巴的模樣,她懷疑他承受不了這麽沉重的打擊,終究還是選擇閉嘴,隻看看他那還在往下淌水的頭發,難得發了慈悲,試探著道:“我去幫你拿個吹風?”


    第96章 一世英名


    嗡嗡的噪聲裏, 吹風機的熱風從壓扁的風口裏吹出來,帶走邊斜頭發上那些浸著寒意的濕漉漉水氣。程白白皙細長的手指,則帶著一種難得的興趣從他發絲間劃過, 畢竟這種新奇的體驗以前基本沒有過,一麵給坐在沙發上的大作家吹著頭發,一麵卻把玩著他的頭發。


    邊斜麵無表情, 忍了她十分鍾。


    在手裏捧著的那杯熱水喝了一大半時, 他終於從在盥洗室邂逅蟑螂的驚嚇中緩過神來,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玩夠了嗎?”


    “啊?”


    邊斜的頭發其實留得不短, 有點日係漫畫裏男主角的感覺, 浸過水之後越發黑亮, 手感其實很不錯。


    程白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但她一揚眉, 完全沒有半點收斂自己行為的意思, 隻道:“你有意見?那我送你回去?”


    “……”


    所有的不滿瞬間被壓了回去, 邊斜深吸了一口氣, 強繃出一臉笑容來。


    “不了, 程律開心就好。”


    雖然現在天色才剛剛暗下去不久,但要他再回到那種可能還生存著蟑螂的別墅, 那他媽是絕對不可能的!


    人在屋簷下, 哪兒能不低頭?


    男人的腦袋,摸就摸了吧。


    程白看他老實了, 又沒忍住在他頭發上揉了一把,莫名有點能理解擼貓的樂趣了,隻閑閑問道:“你這是從哪裏回的上海, 我怎麽沒聽說南京機場有航班延誤?”


    先前邊斜剛回來在她窗戶底下時她都沒注意。


    畢竟隔了一段距離,光線也不好。


    但現在老老實實坐在這裏,程白就看到他人雖然收拾得幹幹淨淨,光滑的下頜上連點胡茬都沒有,但兩眼下卻掛著青黑的眼袋,像是很有一段時間沒有休息好,整個人看上去竟有些憔悴。


    邊斜輕哼一聲:“外出取材,隨便去外麵走了走。”


    隻是說完之後,他眉眼忽然就飛了起來。


    因為意識到程白剛才說了什麽。


    他轉過頭,笑起來,有幾分狡黠的得色:“程律這是關心我的行蹤,查過我的航班了嗎?”


    “……”


    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程白站著,居高臨下地瞧了他一眼,冷酷無情地一轉手腕,竟用那吹風機去吹他的臉,逼得他一下把頭給轉了過去。


    邊斜大叫:“好端端你幹什麽呀你!”


    程白聲線冷冷的:“吹頭呢,別亂動。”


    邊斜:“……”


    程白打量了他一眼:“真是,大男人還怕個蟑螂。你出來什麽也沒帶?手機呢?徐傑的電話記得嗎?我幫你打一個,讓他來處理一下?”


    邊斜無言:“不記得。”


    程白頓時皺了眉:“那你晚上怎麽辦?”


    他思考了片刻:“要不我在這兒等著,程律你幫我去我家,拿一下我的手機,或者電腦也行。”


    “……”


    程白拿著吹風機的手僵了一下,她張了張嘴,又重新閉上,最後漫不經心地提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


    “我一會兒幫你聯係下周異吧。”


    邊斜頓時重新抬頭,幽幽看了她一眼。


    程白毫不心虛,假裝沒看到。


    她順手又薅了薅邊斜的頭發,道:“你來得也正好,我今天還在想,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呢,有個東西想請你幫忙看看。”


    邊斜好奇:“什麽?”


    程白一指茶幾上麵那台筆記本電腦:“那兒。”


    邊斜便彎身將電腦轉過來,隨手在鍵盤上敲了一下,屏幕便重新亮了起來。


    隻是他一看內容,卻是沒忍住一挑眉。


    應該算是一篇媒體的新聞評論,標題也很熟悉,叫《深扒食人案主審法官趙平章“十宗罪”》,作者署名“滬上直言”。


    這篇文章邊斜有印象。


    這個作者邊斜也有印象。


    要知道他今天在飛機上12個小時昏昏欲睡,下飛機時候打開微博一看熱搜,就是被這個“滬上直言”相關的消息給震清醒了。


    重新瀏覽了一遍,他問道:“這個我知道,程律想讓我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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