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班班長覺得很沒麵子,早早地放話要打得十七班跪地叫爸爸。


    十七班一群人也不是慫的,互相叫囂得很起勁, 乍一眼看去, 兩撥好學生的架勢牛逼哄哄,跟街頭鬥毆的流氓沒兩樣。


    這次的規則是兩方各自占領一個足球門, 誰先攻下對方的門,誰就獲勝。


    一開場就是白熱化的節奏, 徐婉梅跟隔壁班主任老姚在一棵樹上站著,笑眯眯地看著兩撥人自相殘殺。


    老姚說:“你班裏這個班長,了不得,文武兼備喔!”


    徐婉梅說:“你班小平頭也不差啊,幹掉好幾個了。”


    “……”


    邊看邊點評,互相吹著彩虹屁。


    梁從星當然是跟易楨組了個小隊,兩個人配合得極為默契,避過沒必要的接觸,直奔對麵球門。


    半路,梁從星聽見一連串的嚎叫,“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她回頭一看,薛皓學手裏死死地抱了個枕頭,昂著腦袋狂奔,身後十七班的人死命地追。


    她好氣又好笑,揚聲道,“回頭打啊!小眼鏡,那枕頭給你是當洋娃娃用的嗎?!”


    薛皓學還在那“嗷嗷”大叫,好像被狼攆了似的,聞言下意識地往梁從星的方向看,這麽一個停滯的功夫,十八班的人趁虛而入,枕頭哐哐地在他身上亂打。


    梁從星看不下去了,跟易楨過去幫他。


    打完這一群,梁從星抬手把頭發撩到耳後,“不行了,我有點累。”


    她身手雖然不錯,但耐力差了點,稍微跑上幾輪就氣喘籲籲。


    就在她彎腰撐著膝蓋休息的關頭,冷不防覺得身後有陣風襲過來,她正要躲閃,卻有人比她更快,一個枕頭當胸打過去。


    “我靠,你什麽反應速度。”那人捂著胸口跳開。


    易楨問她,“沒事吧?”


    男孩子身形高挑修長,穿著一中的夏季校服,黑色領口微微敞著,臉上帶著薄薄的汗水。他單手拎著一個枕頭,半側過身跟她說話,那架勢,可以說太有範兒了。


    簡直是大寫的男友力。


    梁從星眨巴眨巴眼睛,“有事有事,被你迷到了。”


    易楨失笑,為了掩飾,輕咳了一聲。


    薛皓學從小生長在紅旗下,謹遵校紀校規,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情罵俏。


    他抱著小枕頭,扭頭就走。


    梁從星叫住他,“哎別跑啊小眼鏡,一會兒又被人圍攻,爸爸可不救你了。”


    薛皓學才不回頭。


    被十八班的人打死,也比在這吃狗糧強。


    ---


    枕頭大戰以十七班大獲全勝告終,大家好好地釋。放了一場壓力,吃過晚飯之後,又到班裏,恢複了正常的學習狀態。


    梁從星剛回班,就看到全班人的桌上都放著一張綠色的紙,像是宣傳單。她好奇地湊過去一看,還沒看清楚字,就有人大喝一聲,“別動!”


    聽聲音就知道是張君傑。


    他急吼吼地從後排衝過來,指著那傳單,“複讀班的宣傳冊,不知道是怎麽溜進來發的。誰都不許碰,碰了要複讀的!”


    “哈哈哈哈……”旁邊有男生笑,伸手把宣傳冊揉成一團,遠遠地拋進垃圾桶,“你這麽迷信啊。”


    張君傑說:“你不信拉倒。”


    隨即他警惕地抱著手臂,離那些綠色的宣傳冊遠遠的。


    到高三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小迷。信。


    比如,據男生那邊的知情人士爆料,薛皓學喜歡在考試的時候穿紅色內。褲,有一次下雨沒來得及幹,他還特地買了個吹風機回來。


    還有人自曝,說自己寫作文必須用某個牌子的筆,不然寫出來就是一坨屎。


    ……


    梁從星倒是沒這類的習慣,不過,既然張君傑說了,她也沒必要故意去犯這個。


    她回到位置上,掃了眼後麵新出的黑板報。


    黑板上正中央畫了個財神爺模樣的人,腦袋上頂著兩個字“考神”,手裏執紙筆,左右兩邊還列著對聯。


    上聯書“天不生仲尼亙古如長夜”,下聯書“人不拜考神再來學一年”。


    正是張君傑的傑作。


    她“噗”地一聲笑出來,“徐老師讓你畫高考主題的黑板報,你就畫這個啊?”


    “這怎麽了,多接地氣啊。我跟你說,這對聯是語文課代表寫的,人物形象是——”張君傑賣了個關子,敲敲黑板,“你猜誰想的?”


    梁從星掃了眼,張口想答“猜不出來”,忽然眼神停留在那考神憨態可掬的模樣上,越看越眼熟。


    她試探性地問,“易楨?”


    “臥槽??”張君傑目瞪口呆,“你怎麽猜到的?”


    這完全不符合班長這種正經人的思路啊。


    還真的是他。


    梁從星彎唇笑了笑。


    沒記錯的話,一年多前的某個晚上,她以為自己惹易楨不高興,畫了個考神向他道歉討饒。


    他居然記下來了,還讓張君傑畫到黑板上去。


    ---


    有那句“人不拜考神再來學一年”的詛咒,十七班的每個人都拜了遍考神,嘴裏念念有詞的。


    有人還突發奇想地在後排黑板槽裏放上了貢品——蘋果、牛奶、巧克力之類。


    招得徐婉梅一陣無奈。


    不過,她也沒勒令把黑板擦了,而是放任大家課間進行拜。神的娛樂活動。在她的眼裏,這也不失為一種放鬆,總比悶在位置上,精神緊繃著強。


    有這樣開明的班主任,十七班的考前狀態很好。


    四號晚上,高一高二年級組織了一場對高三年級的加油活動,放在晚自習第三節課後半段。


    梁從星拉著易楨跑出班門。


    隻見高三樓對麵的班級全部關了燈,窗戶裏全是星星點點的熒光棒,升旗廣場上開了音響,播放著《年輕的戰場》。


    有人開始輕輕跟著唱。


    到最後,逐漸匯聚成一片海潮似的和聲。


    “我好想哭哦……”梁從星低頭看著樓下,有不少學弟學妹們已經走出來,朝他們喊著加油。


    雖然這樣的加油儀式每年都弄,說起來也是很形式化的東西。


    但真正站在那裏,感受到自己身上背負著無數希望和祝福,還是會禁不住有點小澎湃。


    梁從星這麽說著,倒不至於真的流眼淚,就是被感動到了。


    易楨手肘放在她身側的欄杆,側頭看她,淡淡地笑,“不是很想快點畢業嗎。”


    “想是想,但是也有點舍不得,好像覺得每分每秒都珍貴的不得了。”梁從星不想聊這麽傷感的話題了。她轉過身,背靠著欄杆,抬頭望他,“哎,有件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易楨問:“什麽事?”


    “考神呀,你怎麽可以叫張君傑畫上去呢?這是侵。犯本人版權的行為。”她環著手臂,有些小得意,“不過,要是你告訴我,你拜過沒有,我就原諒你。”


    要知道,這個考神還是她先想出來的呢,已經成為了十七班的“班寵”。不過,這麽多人在後麵樂顛顛地拜,梁從星卻從沒見易楨拜過。


    “沒有。”他輕頓了一下。


    梁從星佯裝生氣,“你幹嘛不拜呀。”


    以為他會說自己不迷信一類的,梁從星連反擊的話都想好了,沒想到,等了會兒,他卻低聲開口,“因為我的考神隻有一個。”


    嗅到他話裏隱深的含義,梁從星若有所覺得偏過頭,就正對上了他的目光。


    其實,梁從星一直有點點害怕和他對視。


    因為易楨看著她的時候,目光明明很平靜,但看久了,就會發現很專注,也很…深情。有點讓人招架不住的那種。


    耳邊回蕩著廣場上年輕的歌聲,不遠處人潮湧動,反襯出這一方小天地的靜謐。


    男孩子薄薄的眼皮輕垂,眼眸低望著她,好像落滿了星光的湖麵。


    梁從星的心忽然漏跳了半拍。


    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黑夜裏,連路燈光都黯淡下去,窗外的熒光棒,卻在夜色深處熠熠生輝。


    而他喜歡的少年,在慢慢靠近。


    梁從星輕輕動了動嘴唇,連手指都蜷緊。


    她閉上眼睛。


    隨後,唇上一個輕輕的吻,如期而至。


    帶著男孩子灼熱的氣息。一觸即分,純情卻撩人。


    他離開她的唇畔,聲音低啞得不像話,“拜過了。”


    剛才那一刹那,心跳好像都停止了,這會兒卻開始反彈,節奏跳得很劇烈。


    梁從星費了點力才聽懂他的話,“我是你的考神嗎?”


    說出去多不可思議呀。


    穩坐年級第一的大佬,居然把她當作考神。


    易楨“嗯”了聲,低垂著眼眸看她。


    嘴唇上似乎還留著女孩子的嬌。嫩。柔軟,帶著點花瓣似的甜香。


    有點讓人上癮。


    梁從星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抿住笑開了的唇角,又抬起頭來,手指輕輕點了下唇畔,“那,再拜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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