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輕,我又在夢裏了。


    我的身軀被迷霧包圍,迷霧之外是一個靶場。我撥開迷霧往靶場走去,一個褐色卷發的少女站在前方,頭上帶著降音耳罩,手上拿著一把手槍。


    少女忽然回過頭來,洋娃娃般精致的五官格外美麗,她揚起大大的笑容朝我招手道:“莉莉快過來。”


    我認出她,她是凱瑟琳,是我的好朋友。


    “凱瑟琳……”


    我輕呼她的名字就要朝她走去,可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擒住了我的手腕,我回頭一看竟然是管月,而她身後是明媚的春日湖畔。


    還未待我開口,管月便抬起她滿是淚水的雙眼道:“薛靖,別過去。”


    “藍林,快過來,別聽她的。凱瑟琳拉住我的手,眨巴大眼睛示意我跟她走。


    我得和凱瑟琳走,她是我的朋友。


    “薛靖,你醒醒。”管月突然把我往回一拉,我離凱瑟琳更遠了。


    我心中有點惱怒,回身一把狠狠將管月推開,怒道:“你放開我!”


    “薛靖回來,你別過去!”


    “我不是薛靖!”


    ……


    緩緩回醒,我抬手看看時間,原來才睡了二十分鍾,最近我的睡眠時間是越來越短了。


    天邊漸亮,我已經出了都城地界。


    孟慶已死,他發出的錄音在我的操作下當日清晨便出現在多家報社的首頁上,並且還在市中心的自由廣場循環播放了三遍。雖然之後政府出麵解釋錄音是偽造的,但已經造成了不小的社會影響,孟慶這個人的名聲已經臭了。


    不過他的名聲臭不臭對他也不能造成什麽影響,因為他已經死在了那場爆炸裏,和他心愛的女兒一起。


    事到如今,報仇的事已經成功了一半,之後就看歐陽秦的打算了。我與他本身就撕破臉,他篤定我害死他兒子,如今我還間接殺了他孫子,歐陽家和藍家已經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他偏偏又需要我,兩年前死了張溫源和艾什·斯諾,如今孟慶又死了,聯國的上層階級不能再出事。依克洛夫蕾娜的理想主義派時時刻刻都盯著大姓,試圖打破金羲自由聯眾國的固有階層,如果大姓之間鬧到明麵上,就是明擺了給理想主義派機會。對大姓階級不滿的不在少數,大姓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利益被威脅,政府也不會允許國內再發生巨大的變動。


    國內本來就有反戰勢力在蠢蠢欲動,近幾年頻繁的政府要員去世實在是給聯國火上澆油。就看歐陽秦會不會為了穩住大姓和國內民眾,忍痛把我請回去了。


    畢竟,強化劑在我身上。


    在他決策期間我也不能閑著,我已經打探到凱瑟琳目前跟隨精英隊在東部戰區,我想要去親自問問她知不知道我和歐陽明責的事。


    金羲自由聯眾國的東部地勢較低,多盆地平原與太平洋接壤,是金羲自由聯眾國重要的海岸前線。


    海邊的戰爭從未停止,因為海底存在著豐富的資源,幾乎時時刻刻都有炮彈在天空飛過,人員混亂,管理困難,這倒是給了我渾水摸魚的機會。


    我靜等一波士兵從戰場上下來,趁機襲擊了一名技術兵拿了他的衣服換上,溜進了東部戰區駐軍區。


    東部戰區我之前帶精英隊支援過,戰區對於精英隊的食宿安排都是特別的,如果沒有改變,那凱瑟琳一定住在之前的宿舍區。


    我將帽簷壓低,低垂著頭在人群裏穿梭,小心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海岸線上凱瑟琳的高破甲還在,她應該是剛從前線下來,一定是回宿舍休息。


    我直衝宿舍區,腳步幾乎飛起,我知道自己的時間並不多。


    在都城歐陽秦不敢放開手腳都搜查我,所以才放我走,孟慶生前提到過凱瑟琳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一定猜得到我會來找凱瑟琳,他可以直接向東部戰區下令抓捕我。


    我找到之前的房間,輕輕推開房門閃身而入。還未待我看清屋內情景,一把利刃便抵在了我的喉間,一雙動人的藍色眼眸在眼前放大,白皙的皮膚上有長短不一的刮痕,小巧而挺拔的鼻梁,櫻桃色的小嘴,藍色的卷發稍稍淩亂的披散,別有一番魅力。


    我一直認為凱瑟琳是非常符合我審美的美女。


    “你是誰?”凱瑟琳壓迫著我的喉嚨,語氣冷硬道。


    我抬手將帽子摘下,輕聲道:“凱瑟琳,是我。”


    凱瑟琳雙眼瞬間瞪大,驚訝道:“莉莉!你,怎麽是你?你的臉……”


    我苦笑一番,警惕的看了看關好的門,將凱瑟琳拉入房內,小聲道:“凱瑟琳,我要問你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還未待我說完,凱瑟琳一把拉過我的左手,將袖管挽起一看,隨後皺眉搖頭道:“不行,你不能來這裏,我們剛剛接到消息,有犯了叛國罪是犯人跑進了駐軍區,特征就是左臉燒傷,左臂有紋身。”


    果然,一切都在歐陽秦的掌握中。


    “我不知道你們在鬥什麽,我隻能幫你離開這裏。”凱瑟琳說著就要去拿外套,神色中的擔憂讓我難免動容。


    “凱瑟琳,我敢來這就不怕被抓住,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抓住亂竄的凱瑟琳,直視她的雙眼道,“你知不知道我和歐陽明責的事?”


    凱瑟琳的神色更為震驚,隨後又轉為疑惑和不解,小聲道:“我不會說的,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


    我心中一動,凱瑟琳竟然知道,立刻追問道:“我不是懷疑你,隻是你現在得告訴我歐陽明責和我之間的真相,因為……因為我想不起來了。”


    此時門突然被打開,我拔出藏在衣服內的手槍看去,來人棕色小卷發,身量修長挺拔,穿著深藍色軍裝,赫然就是當初我在軍校選中的孩子——安邪·塔利。


    可還未待我認出他,安邪便立刻關上門低聲道:“你果然在這,外麵都亂套了。”


    我無法確認安邪對我是敵是友,將槍口對著他警惕著不說一字。


    “沒事的,”凱瑟琳壓低我的槍口柔聲道,“安邪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凱瑟琳,可槍口還是低了低。


    “我不信任他。”


    “那你信任我嗎?”凱瑟琳走到安邪身邊,拉起安邪的手,兩個人的關係可見一斑。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我一時手足無措,他倆怎麽會在一起的?我一時不知道該問關於他倆的事還是該問歐陽明責的事。


    “議長已經開始下令秘密搜查了,”安邪將身上的槍包寫下遞給我道,“歐陽明訓的腿瘸了。”


    “你怎麽知道?”我接過槍包疑惑道。


    安邪愣了愣,但目光堅定的回答我:“因為那晚我也在歐陽明訓家,我也是其中之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裏太危險你得離開。”


    我心中一頓,帽簷下的眼睛頓時射出警惕的光芒。歐陽秦的警衛都是自己的心腹,他為什麽會讓一個畢業沒幾年乳臭未幹的小子拿槍站在他周圍。除非歐陽秦也想栽培安邪,並且安邪也接受了歐陽秦的橄欖枝,成為了歐陽秦手中的刀。


    “你為什麽幫我?”


    雖說安邪和凱瑟琳的關係親密了,可我還是不能因為信任凱瑟琳就信任安邪。


    “因為你對我有知遇之恩。你的資助讓我的家庭鬆了一大口氣,畢業後你給我安排的一切,我都心存感激。”


    安邪抬起他棕色的眸子,此時我才發現,當初比我矮一點的少年現在已經比我高了,臉上的稚氣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沉穩,他的眼中已經沒了孤勇的熱血,卻依然閃碩著自信的光芒。


    戰爭真的是能改變一個人,他當初是個令我羨慕的有少年氣息的孩子,如今怎麽變成這樣了。


    凱瑟琳拿了把匕首遞給我,摸摸我的臉道:“我們先離開這裏,有什麽話一會再說。”


    “我能進得來也能出得去,我不用你冒險護我,”我撫上她放在我臉上的手,輕聲道,“凱瑟琳,如果你還把我當作是你的朋友,就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凱瑟琳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如果你真的忘記了,相信我,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已經沒時間了。”我催促道。


    凱瑟琳緩了緩,語調輕輕的說:“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等等,”我低聲止住她的話,轉頭對安邪道,“你出去替我們把風。”


    安邪目光沉了沉,看了眼凱瑟琳,快步離開了房間。


    我拉著凱瑟琳的手來到洗手間,關上磨砂門,打開自動烘幹機壓住我們的聲音,低聲道:“我想知道歐陽明責的死為什麽會和我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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