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皇宮,巍峨莊嚴。


    那姿顏雄偉虎賁侍郎趙雲,手中提著仿若小雞一般的法正,邁著的大步,走入宣室之內。


    他身上的鎧甲甲葉,發出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聲。


    而被他提著的法正,那雙狡黠的小眼睛正滴溜溜地急速轉動著,似乎在竭力思索著應對之策。


    此時,趙淳那尖利的聲音響起:“秘書郎法正窺探天顏,禦前失禮,不尊大臣,依律當斬。”


    這聲音在宣室內悠悠回蕩,令人心頭猛地一緊。


    法正聽聞此言,這才真正地被嚇得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


    而且身子懸空著,更是加重了心中的恐懼。


    但他畢竟也是聰慧機智之人,很快便反應過來,連忙對著天子行禮道:“聖上,聖上饒命啊!”


    法正心中清楚得很,他原本倒是想尋些理由來搪塞過去,然而對於律法,本身就極為熟悉,深知趙淳所說的罪名絕非無中生有。


    而且,萬一真的被送到廷尉那裏,就算不被砍頭,自己的老爹法衍也定會狠狠地教訓他。如此思量一番,倒不如直接認了罪。


    看著身子懸空,還能行禮的法正,趙雲麵無表情地將其放到地上,接著又恭恭敬敬地對天子行了一禮,隨後轉身,再次邁著大步離去。


    劉辯看著眼前五體投地、瑟瑟發抖的法正,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忍俊不禁之感。


    這場景,與他小時候路過老師的辦公室,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往裏瞅一眼,結果被老師發現,叫進辦公室責問,又有何不同呢?


    他於是微笑著開口道:“法秘書郎……”


    然而,話一出口,劉辯便察覺到這個稱呼有點冗長,而且聽起來怪怪的。


    於是他改口道:“法秘書……”


    可剛說出這幾個字,又忽然覺得更加怪異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第三次改口道:“法郎,發廊…… 好吧,法正,你一向能言善辯,這幾個罪名可不輕,為何不辯解一番呢?”


    法正跪伏在地上,心中早已盤算好應對之策,那就是真誠。


    於是他老老實實的說道:“臣確實犯了錯,隻是想著聖上聖德寬廣宏大,又對我恩重如山,應當不至於因為此事責罰於我。


    若此時爭辯起來,反倒顯得奸猾無比,不若直接認罪,還能讓聖上覺得我忠厚老實、忠心義氣,如此一來,或許聖上會認為我可堪大用。


    更何況,陛下若是因為這件事處罰我,不正顯得聖上心胸狹隘嗎?”


    法正的話語中既有對天子的恭維,又有對自己行為的巧妙解釋,可謂是巧舌如簧。


    聞言,劉辯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一旁的牽招則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今日的所作所為,細細想來,和法正這個少年,又有什麽區別呢?


    劉辯忍俊不禁,笑聲在宣室內悠悠回蕩,好不容易才收住,開口道:“那我究竟該如何處置你呢?


    你這般老實,什麽話都說了出來。


    若我直接赦免你,豈不是顯得我既軟弱又不守法度。”


    這個時候,法正哪裏不知道天子根本就沒想處罰他,於是撓了撓頭,眼珠骨碌碌一轉,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說道:“聖上,這可真是個難題呀。


    要不您給我找點事兒幹唄,讓我戴罪立功咋樣?”


    劉辯腦海中靈光一閃,說道:“還算你機靈,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以後可要多多思量。


    這樣,我罰你抄寫孝經,抄個一百遍吧!”


    “啊?” 法正的臉瞬間皺得如同苦瓜一般,連忙擺手道:“聖上,能不能罰我抄兵書呀,再不濟,前漢書也行啊!


    孝經這種東西有什麽用,抄孝經多無聊呀。”


    作為一個叛逆少年,法正確實對孝經極為反感。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一想到要抄一百遍孝經,就覺得自己的手恐怕都要累廢了。


    關鍵還是孝經......這等迂腐的東西。


    劉辯瞥了法正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抄兵書,那還能叫處罰嗎?


    就是要讓你做不想做的事情,這才是處罰。”


    聞言,法正雖然心中鬱悶至極,但也明白天子的決定不可違抗,隻能老老實實地叩謝天恩。


    他暗暗歎了口氣,看來這一百遍孝經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天子和他一樣年輕,怎麽做事和他阿翁一樣過分......


    經由法正這麽一鬧,劉辯對牽招的處罰也有了主意。


    他目光落在牽招身上,說道:“子經,既然如此,那你便不適宜再擔任司隸校尉一職了。


    朕免去你的司隸校尉之職,降為別部司馬,前往冀州軍前聽令。”


    “聖上長樂未央。”


    牽招再次叩拜,額頭緊緊貼著地麵,聲音堅定地說道:“臣謝聖恩,必以死報效國家。”


    說到這裏,劉辯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前些時日,三輔不是送來了大量俘虜嗎?


    他們要在數日後處斬棄市,我聽聞其中多有壯士,如此豈不可惜。


    這些人不過是受了豪強大戶的蠱惑才從軍,他們本身又有多少罪責呢?


    若他們當中有人願意從軍,便收入軍中,組成一個乞活軍。


    隻要加入軍中,就赦免其家族的連坐之罪。


    若能殺十個人頭,便赦免本人死罪,轉為正式士兵。即便戰死,後麵也會給家中發放撫恤金。”


    “這個……” 牽招微微怔住,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為了給他找好的兵馬來源,天子連那些叛軍都要赦免......


    於是牽招說道:“聖上所言極是,臣願為乞活軍司馬。”


    他原本的麾下,其實大多已經打散到司隸校尉府和各個軍中,本身已沒有多少部曲。


    此次前往冀州擔任別部司馬(類似於獨立大隊),自然要重新招募士卒,天子所說的乞活軍,不正是招募士卒的最佳來源嗎?


    反正這些死囚本就是必死之人,為何不拚一拚呢?


    牽招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死囚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場景,或許,這將是他們贖罪的機會,也是自己重新崛起的契機。


    ......


    陰暗潮濕的監獄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典韋和太史慈以及眾多青州、兗州和三輔的俘虜們被關在一起。


    十幾個人擠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裏,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異味,地麵髒亂不堪,到處是幹涸的汙漬和不知名的汙垢。


    角落裏時不時有老鼠竄過,那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一閃而逝,讓人心中一陣惡寒。


    他們每日吃的食物也是極差,那難以下咽的粗糲幹糧,硬得如同石頭一般,咬上一口,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


    好多還都是發黴的。


    偶爾能有一點水,卻也是渾濁不清,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經過一路的檻車顛簸,眾人本就疲憊虛弱不堪,再加上這惡劣的環境和糟糕的飲食,不少人都病得奄奄一息,躺在角落裏,麵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而獄卒們更是凶神惡煞,他們手中揮舞著皮鞭,稍有不順就對俘虜們大聲嗬斥,甚至揮鞭抽打。


    那皮鞭在空中劃過,發出尖銳的呼嘯聲,落在人身上,立刻留下一道血痕。


    典韋靠在牆邊。


    曾經雄偉的身軀,此刻也沒有了力氣,身上很多傷口結痂,也有些傷口處已經發炎,一個個的膿皰,讓人禁不住遠離一些。


    甚至還有些蚊蟲圍繞著他飛來飛去。


    典韋眼神空洞地望著上方,對這些都置若罔聞。


    他的神思已經開始渙散,依稀間,似是老母親站在旁邊嘮叨他少打架,少打架,少打架......


    “阿娘!”


    典韋猛地清醒過來,不禁悲從中來。


    家中的老母,若是知道自己已死,想到此處,典韋心中滿是絕望與思念。


    母親那慈祥的麵容在他腦海中浮現,她那絮叨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自己本想在這亂世中闖出一番名堂,好讓母親過上安穩的日子,可如今卻淪為階下囚,即將麵臨死亡。


    他暗暗歎息,隻恨自己命運多舛,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


    “娘,孩兒不孝,不能再侍奉您左右了。”


    典韋在心中默默念叨著,眼眶微微泛紅。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他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在另一個囚室中,太史慈則盤腿而坐,眉頭緊鎖。


    他原本俊朗的麵容在這昏暗的環境中也顯得有些憔悴。


    太史慈也掛念著家中的老母親,擔心她無人照顧。


    自己本有著一腔抱負,想要在這亂世中為百姓謀福祉,為國家盡忠。


    可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生死未卜。


    他心中懊悔不已,若是當初能更加謹慎一些,或許就不會陷入這般困境。


    “阿娘,孩兒對不住您。若有來世,孩兒一定好好陪伴您。”


    太史慈心中滿是愧疚,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上,這雙手曾經握過寶劍,殺敵無數,可如今卻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丈夫生世,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今所誌未從,奈何而死乎!”


    說到此處,亦是悲從中來。


    ......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響起。


    接著,無數的獄卒如潮水般湧入監獄之中。


    他們一改往日的凶惡模樣,開始忙碌地打掃起環境。


    還有無數的雜役,有拿著掃把的,有帶著灰鬥的,有提水帶抹布的......


    有人拿著掃帚用力清掃著地麵的汙垢,那掃帚在地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灰塵飛揚起來,在空氣中彌漫著。


    居然還有人提著水桶為大家衝洗身體,清涼的水灑在身上,讓人感到一絲清爽。


    緊接著,竟有醫者背著藥箱走進來,仔細地為那些生病的人看病、診治。


    典韋這邊,竟有好幾個醫者,或是在刮腐肉,或是在消毒......一種標注“酒精”的如水一般的東西灑在傷口上,就連眼神迷離的典韋,都疼的坐了起來,兩隻牛眼,精光閃閃。


    醫者那專注的神情,讓人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隨後,稀粥和鹹菜之類的食物也開始供應。


    那稀粥散發著淡淡的熱氣,鹹菜雖然簡單,卻也讓人食欲大增。


    俘虜們麵麵相覷,先是滿心疑惑,不明白為何會有如此突如其來的變化。


    但很快,他們便反應過來,這定是斷頭飯。


    明天他們就要被押到集市斬首了,今天吃得好些,也免得他們沒有力氣走過去。


    一時之間,監獄中哀聲一片。


    有人絕望地哭泣,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


    有人唉聲歎氣,感慨命運的不公;也有人已經釋然,平靜地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


    “罷了,這都是命啊。” 一個滿臉滄桑的俘虜歎息著說道。


    “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就不該……” 另一個人懊悔地嘟囔著。


    而典韋和太史慈則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中雖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對家中老母的牽掛與愧疚。


    他們深知,自己可能再也無法見到母親,這種痛苦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著他們的心。


    隨著事情忙碌的差不多,雜役和醫者開始逐漸退去。


    監獄中剛剛恢複了片刻的寧靜,卻又被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打破。


    獄卒們紛紛也退去,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通道的盡頭。


    看到這一幕,有些囚犯躺在地上不為所動,也有人皺眉思索,到底是什麽情況,看這個樣子,好像也不是斷頭飯。


    想到此處,不少人眼中閃出亮光。


    不多時,隨著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獄中湧入大量身穿紅衣的武官,以及大批身穿鎧甲的執戟士。


    那紅衣鮮豔奪目,鶡冠的羽飄逸,在昏暗的監獄中如同燃燒的火焰,帶來一股強烈的視覺衝擊。


    武官們個個身姿挺拔,麵容嚴肅,眼神中透露出堅毅與果敢。


    他們的紅色官服整齊劃一,上麵的紋飾在微弱的光線下若隱若現,彰顯著他們的身份與威嚴。


    而那些身穿鎧甲的執戟士更是威風凜凜。


    他們的鎧甲在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手中的長戟筆直挺立,仿佛可以刺破一切。


    他們步伐整齊,行動一致,每一步都帶著千鈞之力。


    緹騎和執戟士?


    執金吾要來了?


    太史慈微微的眯起眼睛,他來過雒陽,自然知道一些。


    執金吾鮑信,是泰山郡人。


    執金吾麾下二百緹騎,五百二十執戟士,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他們的出現讓整個監獄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而壓抑。


    俘虜們驚恐地看著這些突然湧入的人,心中充滿了不安與恐懼。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隻能默默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太史慈微微有些疑惑,因為鮑信始終沒有出現。


    不多時,又有一群人走了進來。


    居中的少年麵容清秀,皮膚白皙如雪,漂亮得有些不像話。


    他渾身散發著貴氣逼人之勢,讓人一眼望去便知其身份非凡。


    少年的身邊,一人雄渾健壯,猶如一座鐵塔;一人姿顏雄偉,威風凜凜;一人麵白無須,眼神犀利。


    他們緊緊圍繞在少年身邊,仿佛眾星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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