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亞驚怒交加,他一直沒有動作,隻是因為那些卵實在太過脆弱,比起威脅,在木歆眠的肚子裏待著,還能讓她避免被其他的同類標記。


    隻要木歆眠成了他的人,他的精血自然就會把這些卵消融掉,化作木歆眠的養分。但這個卵不一樣,這是那條魚的卵!除了祂以外,族中唯一可以同他抗衡的,維克多的卵!


    如果這枚卵成熟了,一旦他和那條魚硬碰硬,最後吃虧的,也隻會是木歆眠。而他舍不得木歆眠受這份苦楚,所以,最後敗的,一定會是他!


    維克多這個賤魚!如果維克多在尤利亞的麵前,尤利亞一定會和他鬥上幾個來回,他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啃了他的骨,反正同類互食這件事,在他們人魚一族裏,也並不是什麽少見的事。


    尤利亞簡直恨極了,如果不是因為木歆眠的情緒實在太過糟糕,再加上她本人極為特殊,激發了幼體人魚對母體的特殊鏈接,他還不知道會被瞞多久!到那個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就一切都晚了!


    尤利亞幾乎一瞬間就猜到了那魚打的是什麽主意。木歆眠是人類,對於人魚這個物種,見得多了,或許會有著一瞬間的驚豔。


    但長久下來,也隻會化作恐懼,尤其是……她一人,與那數千人魚相處……而那之後,從木歆眠體內出來的這條魚,無疑會成為她最為信賴的人魚,畢竟……血、濃、於、水。


    “……不是誰給我的,約翰把我領到了一個房間,讓我自己選擇。”


    木歆眠語速極快的解釋了一遍,卻見尤利亞的神色沒有丁點好轉。什麽選擇?聽這描述,那些卵都是維克多的分身,維克多這奸詐小人,這些年來不知道攢了多少空殼,就等著這一出呢!


    “眠眠,相信我,這……胎,絕對不能要,這卵和其他的不一樣。”


    尤利亞看著木歆眠,神色極為嚴肅認真,他倒是想把這些東西和盤托出,但依照族規,在人類沒有成為他們的伴侶之前,和人魚有關的任何東西都要對他們保密,尤其是這些卵,事關人魚一族的生死存亡,他不能把族群都未來賭上。


    說完,尤利亞轉而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一麵的牆壁,輕巧一躍就躍出了水麵,強壯有力的尾巴打在了一旁安放的監控器上,整個實驗室頓時響起了紅光,發出了滴滴的警報聲。


    木歆眠倏地睜大了眼睛,她擺動著雙腿,已經浮到了水麵上,正好見到了尤利亞從天而降。那一瞬,她在水裏,尤利亞在空中,二人對視著,似乎隔了一個世紀。


    尤利亞沒等木歆眠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抱住了她,把她撲到了水裏,如果不是珍珠可以避水,想必木歆眠一定會嗆住。


    “我肚子裏的這個……”


    “不要相信研究所的那些蠢貨,我先幫你把這個孽種挖出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這是尤利亞第一次在木歆眠的麵前展現出如此強大的攻擊性,但出乎意料的是,木歆眠看著這雙指甲尖長、看起來就能一爪子能撓死她的手,心中卻並沒有多少懼怕。


    正當木歆眠準備把護在肚子上的手鬆開的時候,卻發覺……肚子裏的這個東西,對她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木歆眠倒是沒有被這個小怪物操控,但在她鬆開的那一刹那,木歆眠的心中,無法言喻的湧出一股愧疚和難過,這難過,似乎要通過她的每一根神經、每一條血管,送到她的心髒裏麵去,攪的她好生難受。


    看到木歆眠難受的樣子,尤利亞心裏麵也不舒服,可他必須要狠下心來。


    往常用來狩獵的爪子已經抬起,木歆眠的衣服也被他掀開,尤利亞小心的露出了木歆眠微凸肚皮,可就在這時,尤利亞卻忽然頓了一下,然後意味不明的看著眼前這個孕肚——維克多在和他交流。


    “……你再給我找一個母體,我可以放棄從木歆眠的身體內降世。”木歆眠肚子內的維克多,心裏麵卻更是難受,木歆眠感應到的情緒,大多來自於他。


    沒有什麽,比一位母親不期待孩子降世更加難過的,也沒有什麽,比一位戀人討厭自己的伴侶更讓人心碎的,好巧不巧,他維克多兩樣都占了。


    “尤利亞,你不要意氣用事,你知道的,光憑你一條魚,護不住他……但加上我,隻要那位不蘇醒,整個族群內,沒有人可以和我們搶奪眠眠。”


    維克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憂傷,透過薄薄的肚皮,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木歆眠的所有情緒,他眷戀著木歆眠的每一個情緒起伏,也包容她每一個表情,可現在,他卻隻能主動放棄,都怪這個討魚嫌的尤利亞!


    “美人魚一族是怎麽滅絕的?你忘了嗎?尤利亞。”


    尤利亞聽到這話,原本堅定的神情卻發生了變動,他糾結了片刻,冰涼的爪子在木歆眠的肚皮上劃過,讓木歆眠不油的起一身雞皮疙瘩,她近乎獻祭一般的閉著眼,靜待著接下來的事情發生。


    尤利亞最終還是放下了爪子——他同意了維克多的這個提議。


    美人魚是怎麽滅絕的?


    美人魚和他們鮫人一族,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兩個種族。美人魚一族,以雄性為尊,她們的族群內也隻有雌性,雌性美人魚擁有最為精致漂亮的容顏,以及最為動聽,宛如天籟一般的聲音。


    她們會外出狩獵,利用自己的歌聲,迷惑那些船員往來的行人,然後把他們抓到自己的巢穴裏,借著他們的種,繁衍生息。


    美人魚一族,遵循的是一夫一妻製度,也就是說,她們這輩子,隻會有一個伴侶,伴侶死後,美人魚也會化作泡沫消散在海底,她們的身體也會變成滋養孕育他們的海洋的養分。


    而他們鮫人一族則不同,他們這一族,以雌性為尊,為了生存,一個雌性可以擁有多個伴侶。


    對他們來說,雌性不是一種性別,更像是一個種類。他們可以把雄性人類加以改造,變成適合用於後代的母體。隻要他們喜歡,沒有什麽不可能。


    美人魚天性溫順,但即使這樣是溫馴的種族,在伴侶麵前,也會變得狡詐而又貪婪。


    她們之所以滅亡,就是因為一些美人魚,同時看上了一個雄性男子,然後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內鬥。


    這場內鬥,直接導致了美人魚一族最強戰力的滅亡,失去了最強戰力,美人魚輕而易舉的就失去了領地,變成了流浪兒,最後消失在了海洋裏。


    這也給其他的類人魚一族提供了警戒——


    遵守族群既定的規則,不要試圖去挑戰規則。


    遵守族群偉大的傳統,不要試圖去改變這種傳統。


    每一條魚都應該為族群而生,為族群而死。


    像對待自己的族群那樣對待自己的伴侶,像對待自己伴侶那樣對待自己的族群。


    這是他們鮫人一族最重要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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