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麵對這些已經離開此地的迎親人,木歆眠沒有分給他們一絲注意力。


    對於木歆眠來說,這些人的“使命”已經徹底結束了,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這些人回去能否交得了差,都和她無關,也不再會和她有關係。


    但現在……木歆眠看著這座已經坍塌了大半的石橋,生出了一絲猶豫——她是否要到下麵去看一看?或者說,到下麵看一看的這個風險,值不值得她冒?


    迎親隊伍早已淡出了木歆眠的視線,此刻,此方天地有且僅有她一人。但最重要的是,木歆眠並沒有忘記,她是被一條路帶進來的,但現在……她的麵前已經沒有了路。


    周圍的霧氣漸漸濃鬱了起來,原本真實的景象,再一次被掩蓋在了霧氣之中。


    木歆眠所見的遠處的村舍,不遠處的葵花田,剛剛走過的路……都漸漸的淡了下去,就像有一塊橡皮擦,把這些畫麵抹去了一樣。


    是站在這裏,還是走到那條唯一沒有消失的河邊,木歆眠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木歆眠帶著一種坦然的心情走到了河邊。此時的汩汩河安靜極了,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河麵閃著微微的波光,但更多的卻是一片平靜。


    考慮到河中可能有張雅靜他們之前提到的水鬼,木歆眠在距離河邊還有一步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


    “……你想見我?”周圍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鬼魂,就連木歆眠自己,都不知道她問的這主語是誰,想來,也隻是詐一詐而已。


    但沒想到,還真的讓她詐出來了。但這個被詐出來的“人”,卻和木歆眠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是。”地娘娘許久沒有出聲過,原本清冽的嗓音早就變得有些沙啞,聽起來……就像是兩片粗糙的砂紙在互相磨損一樣。


    地娘娘是從汩汩河中走出來的,她出現的突然,木歆眠隻能看到她自向而上陡然“升起”,鮮紅的蓋頭同一時刻破開了水麵,緊接著,就抬步向她走來。


    看到這穿了一身嫁衣,身上還在不停滴水的地娘娘,木歆眠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直到覺得自己退到了一個安全地帶,木歆眠才停下了腳步。


    地娘娘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這副模樣確實有些嚇人,她在上了岸之後,就自動乖覺的站在了原地,也並沒有再往前走,試探或者傷害木歆眠的意思。


    “你逃出來了。”最後,一人一鬼之間的寂靜,還是由地娘娘打破的。


    木歆眠看著從剛才起就一動不動,雙手交疊在身前的地娘娘,一時間,還覺得有些詫異,因為現在的地娘娘,實在太過於……和善了。


    而且木歆眠可以感覺到,這份和善並不是地娘娘偽裝出來,想要降低眼前之人的警惕心,最後再一步拿下的那種——她和天娘娘不同,是真的對自己沒有任何惡意。


    之前也提到過,木歆眠是個對人情緒感知十分敏感的npc,這或許與她從小到大被各種變態接連“騷擾”的經曆有關。


    之前林方玉、地娘娘和天娘娘三鬼各占一地,成對峙割裂態勢的時候,木歆眠就感覺到了。


    如果說,林方玉是單純的對任何事情都不上心,自認為自己的實力可以碾壓在場所有人,想要殺掉在場的鬼魂,也隻是因為他們冒犯了自己未過門妻子的話……


    那地娘娘動怒,就是因為她本來準備好好折磨的鬼魂、她可以說算得上有深仇大恨的鬼魂即將要被另一個、不知名的惡鬼奪去,而她的仇恨,還未徹底消除。


    但天娘娘不同,她動怒的原因有些複雜,似乎是因為林方玉弗了她的“麵子”,也似乎是因為她與這些鬼魂的賬還沒有徹底算清,但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複雜的東西。


    這些東西木歆眠看不清,但她卻知道,這些才是天娘娘動怒的根本原因……因為不管是人還是鬼魂,他們的眼睛都騙不了別人。


    但現在……


    木歆眠有些犯難了,因為這蓋頭一蓋,木歆眠既看不到地娘娘的表情,又看不到她的眼睛……她隻能地娘娘周身的氣場來感受、判斷地娘娘現在的心情,而這種氣場……有時候也是會騙人的。


    單細胞生物會根據自己的直覺判定前的人是好是壞,可對於木歆眠這樣多方麵考慮的人來說,直覺可能隻能在某些緊要關頭起作用。


    這並不是說,在平常這些直覺就派不上用頭了,隻不過,像他們這樣的人,更喜歡把事情的決定權交給理性的自己,而非交給虛無縹緲的運氣。


    但現在並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木歆眠站在原地,回應了地娘娘的上一句話。


    “是。”


    一時間,這裏又安靜了下來。


    地娘娘不是什麽喜歡說話的性子,這一點,從先前的種種事情就能看出。而木歆眠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問問地娘娘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嗎?可木歆眠和地娘娘的關係……屬實是算不上親近。


    而且……這種問題,無疑就是在地娘娘本就傷痕累累的心上,再刨出一個口子。木歆眠沒有資格這麽做,也不想這麽做。


    一直被別人保護的好好的木歆眠,在這種情形下,鮮少展露出了一些孩子氣。


    木歆眠皺著眉,一雙原本就漂亮的眼睛,此刻更是亮如繁星,裏麵好像閃爍之一種地娘讀不懂的火焰。連她的臉頰,也微微的鼓了起來。


    一句話,木歆眠有些生氣了。


    地娘娘有些不解,但她莫名覺得,此刻,木歆眠的臉頰有點好戳,她就像是一隻柔軟的小貓咪一樣,雖然有點生氣,但還是很可愛。


    地娘娘交疊著的手微微動了一動,最後還是穩穩的落在了原處。


    就算她知道這些事情可能對之後有一些幫助,但她依舊不想這麽做!不想就是不想!這是被人嬌寵出來的傲氣,也是對於自己實力的信心。


    難道缺少了這些線索,他們就活不下去了嗎?難道自己的生存,就一定要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嗎?即使地娘娘已經變成了鬼魂,已經變成了副本中的一個boss,可她依舊是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要再傷害女孩子了!


    落後的村子,糟糕的村民,年輕美貌的少女,富有的中年老男人……這些詞,可以編出一個最俗套的故事,也是一個最惡心的故事。


    而站在木歆眠對麵的地娘娘,好像感受到了木歆眠的情緒,她的腦袋微微的歪了歪,連帶著蓋頭也飄動了一點,她好像不明白,為什麽木歆眠會露出這副表情?


    想著,她就問了出來。


    “你為什麽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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