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哪裏,林家大院的幾位……”張景山原本隻是想客套一下,但一時間,他卻發現眼前的林老爺的表情……似乎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從和善到疑惑到,再略微帶著一些猙獰……這樣的變化,是個人都知道其中必定有大問題,張景山來不及多想,馬上變了口風。


    “看起來都挺精神的啊!”而他這蹩腳的話,也受到了玩家們的一致關注,隻不過比起這些,張景山現在正在絞盡腦汁的想該怎麽辦,他又是為何會觸動林老爺的敏感點?


    林家大院的幾位,林家大院的幾位……等等!張景山忽然反應了過來,現在的他們,真的在林家大院住過嗎?


    想到這,張景山的臉色都有些泛綠了,他之前也遇到過類似的陷阱,隻不過……在那一次陷阱中,他損失慘重,甚至還差點沒能活著離開副本,後來他就和博輕鴻組隊了,而還是他身為中級玩家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通俗一點來說,現在的幾位林家人包括玩家,全部都是在副本特定場景的時間回溯之中。


    可說是時間回溯,可這些林家人到底還是他們之前接觸的那些boss——他們的實力沒有發生改變,他們本身也沒有回到過去。


    就像是玩家們雖然來到了“過去”,可他們的實力也並沒有退到從前,因為他們還是他們,不是過去的“他們”,也不是未來的“他們”。


    但這樣的時空回溯極為不穩定,如果身在其中的、沒有“未來記憶”的人發現了不對勁,又或者遭受了巨大的衝擊,看到了一些本不屬於現在的他們能看到的記憶的話……


    那時空回溯就會破碎!站在玩家們麵前的林家人,也會從無害的普通人,變成掌握一個副本的boss。


    顯然,玩家們並不想看到此類的事情會發生,畢竟一個不小心“破碎”的……可能就不是時空回溯了,而是他們。


    剛才林老爺的變臉就是前兆。或許是因為張景山的措辭並沒有在林老爺記憶中出現過,讓他的記憶出現了一絲裂縫,產生了一係列的影響。


    但幸好,林老爺現在的表情雖然有些奇怪,但這種奇怪針對的是張景山,而不是他自己……嗯,差不多就是把張景山看做一個腦子不太清楚的人的那種。


    這對張景山本人來說,或許極具侮辱意味,但對玩家們來說卻是一件好事。畢竟……誰又會和一個傻子斤計較呢?


    林老爺願意和玩家們說話,他們自然也不能躲著,隻能小心翼翼的斟酌詞語,以免犯了林老爺的忌諱……又或者讓他產生了對現實的疑問。


    就在林老爺準備離開,一眾玩家也以為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的時候,周圍的所有場景卻陡然破碎!


    怎麽回事?!!!


    張景山他們來不及多想,下一秒就拿出了防禦道具,就算是對這方麵並不怎麽敏感的木歆眠,也被姚修遠牢牢的護在了懷裏。


    也幸虧幾個人都留了這麽一手,要不然……顧不上這幾個防禦道具接二連三的碎裂,幾個玩家紛紛又拿出了其他的抵禦手段。


    場景碎裂後的碎片威力極其大,平常,這些防禦就算是生扛一個僵屍也是綽綽有餘的,哪像是現在……被這細小的碎片砸上幾下就破了。


    黑色的碎片帶著不祥的氣息,此刻也已經化為了最鋒利的武器,玩家們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些碎片,這些碎片看起來……像是林老爺子的記憶!


    在這樣詭異且不安定的環境中看到了林老爺……準確來說,是林老爺子的回憶。


    有模糊的咿呀學語的他,有被教書先生打手板的他,有穿著大紅喜服、正在拜堂的他,也有成為林家家主、一聲令下號召四方群雄的他……


    隻是嬰兒時期的他記憶十分的模糊,映照出來的畫麵……角度也分外的奇怪,玩家們像是透過一具嬰兒的軀體,看到了所謂的大人。


    但後麵的記憶就逐漸變得清晰了。或許是因為林老爺子漸漸長大,記憶力也加強了,這也不難理解。


    讓玩家們有些不解的是林老爺的記憶似乎……出了一些問題,按道理說,“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人生四喜,在每一個人的記憶中都應該是最為深刻的一部分。


    如果反映在記憶中的話,那就是這些記憶畫麵、或者說記憶碎片,應該比尋常的記憶都更加的清晰,哪怕有一些事情就發生在最近的一段時間。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昨天中午的一頓午餐和結婚時的熱鬧場景相比,哪一個更令人印象深刻?


    當然是後者。


    這無關於時間的遠近,隻關乎事件的大小。但前提是……他結婚的這一天是他最高興的一天,是他如願以償的一天,而不是草草糊弄敷衍了事的一天。


    就像是機器無法操縱人的感情一樣,主觀意願的能動性永遠要淩駕於客觀條件之上。


    但林老爺子的記憶卻不是這樣的,自從他成為林家家主之後,他的記憶碎片上就好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


    這些紗雖然不會影響他的記憶力,他依舊可以記得昨天吃的是什麽東西,前天見的是什麽人,大前天談的是一筆怎樣的業務,甚至……他哪一天遇到了一件極其倒黴的事情。


    ——他依舊擁有過往的所有記憶,他的記憶也依舊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不再清楚,因為這層紗的作用並不在於此,這層紗的作用是……讓他記憶中的人變得模糊。


    這種模糊並非來源於遺忘,而是來源於頭腦中的印象和現實中的人像無法清晰比對,就好像是臉盲症一樣。


    你可以通過ta的聲音、ta的穿著打扮,甚至是ta的小動作來判定這個人是他還是她。但ta無法根據這個人的臉做出精準的麵部識別。


    這看起來無傷大雅,但如果這樣的事情放在某一個人的身上,那就足夠可怕了。


    ——你能確定你的記憶是真的嗎?你能確定你的記憶中的事情真的發生過嗎?你能確定你這份記憶的主人公真的是你嗎?


    他們能嗎?他們不能。


    看著眼前瞳孔已經完全變成黑色的林老爺,玩家們早已經準備好了武器——


    真正的林老爺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記憶削弱之中喪失了自己的錨點,現在站在他們麵前的不是什麽林江海,也不是什麽林老爺,他隻是蟲子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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