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怕驚擾什麽東西一般,祖唯行進速度非常緩慢,就如手腳不便的老人,慢慢挪移下樓。


    潘燁不再說話,靜靜感受周圍的一切。


    左邊是天井,右邊是一間間客人居住的房間。


    走過十餘米距離,經過幾間房間,但都漆黑一片,裏麵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他記得之前上樓的時候,這幾間房間裏有一兩間是有人居住的,其中有一間還有男女調笑聲傳出。


    可此時右手邊的一排房間內黑沉沉的,就連呼吸聲也聽不到。


    三人都非尋常人,刻意靜步下,腳踩在木質的樓道上,隻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響。


    呼呼呼。


    夜風吹拂地樓道兩側的燈籠一陣搖晃,火光搖曳。


    縱使速度再慢,三樓的高度也漸漸走完了,來到大廳之中。


    祖唯側耳聆聽了一會兒,使了個眼色示意跟上他。


    他邁著步伐,走入後院。


    方踏入後院,隻聽女子愁腸百結的聲調,隱隱約約,飄飄忽忽傳入耳朵。


    “這是?!”


    潘燁張大了雙眼。


    夜色迷蒙。


    前方不遠處的戲台上,一件銀霓紅細白梅霞影紗製成的襯衣,半透明的料子猶如第二層皮膚一般貼合,用上好的芙蓉色絲線繡了邊的戲服懸浮在半空,左搖右晃,不斷有聲音從戲服上傳出。


    戲台兩邊共放了六張板凳,左右各三張,板凳上方六種樂器明明無人演奏,卻各自發出聲響。


    從前到後,從左到右依次是拍板、大鑼、嗩呐、二胡、柳琴、長笛。


    一張符紙貼在潘燁額頭,他右眼視野陡然一變。


    潘燁蒙上左眼,隻以右眼看去。


    皎潔的月光變得慘綠。


    像是上了一層“陰間”濾鏡。


    空無一物的戲服上,有一個肌膚慘白,長發蒙麵,從身材能看出是個女子的人影,正邁著慢步在台上來回穿梭。


    兩邊凳子坐著五六個披頭散發的男子,青老年都有。


    他們有的沒了腦袋,有的胸前一片血淋淋,有的斷了手臂,有的沒了下肢。


    沒有了腦袋的“人”用存在的雙手敲打拍板。


    斷了雙手的則用則用雙腳拉著二胡。


    ……


    在這些“人”默契的配合下,一曲哀怨動人的配樂就誕生了。


    戲台下的方桌旁,坐著一個個男女老少,清一色的臉色慘白泛青,他們很安靜,專心觀看台上的表演。


    有的閉目搖頭晃腦,手臂靠在木桌上,手指跟隨者樂曲的鼓點一下一下叩擊著桌麵。


    有的聽得動了情,單手撫淚,一塊塊皮膚碎屑簌簌而下。


    一幕詭異又和諧的場景。


    潘燁三人的到來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歎月淒涼淚不幹~”


    哀怨婉轉的曲調環繞在上空。


    “是他?”


    潘燁心中暗道。


    卻見戲台上的女子聲音一滯,蒙著麵的頭顱轉向一側。


    一個臉上塗滿油彩的大花臉譜邁著小碎步,別著頭,手上比著蘭花指,從右側緩緩走出。


    口中唱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此人聲音似男非女,見他緩緩走至正中,雙手搭在女子雙肩上,兩人深情對視,互相唱了幾句唱詞,齊齊將頭轉向台下。


    從左眼望去,大花臉譜和一件華麗戲服神情對望,叫人說不出的奇怪。


    從右眼望去,對麵的女子蒙在臉上的長發露出一絲縫隙,露出發後鐵青的側臉。


    大花臉譜一眼掃過台下,當他目光撞上站在角落的潘燁三人時,聲音微微停頓,隨後不著痕跡地繼續唱道:“何顏麵對天和地,何顏麵對結發妻?”


    “乒鈴乓啷”


    各種樂器鳴奏。


    潘燁不怎麽聽戲曲,聽不出他們唱的是哪出戲,但從唱詞的哀怨婉轉的語氣中來判斷,應當是一出悲劇。


    從他們精湛的肢體語言,唱詞中不難看出。


    大花臉譜扮演的是一名趕考書生。


    聲音淒厲的女子扮演的是書生的心上人。


    女子本是淮州名妓,一日淮州士子晚宴聚會上,受邀在宴會上演奏琵琶,演奏途中,她一眼就撞上了正坐在人群中,像呆頭鵝一樣看著她的書生。


    有意思的是,邊上一位“演奏人員”口技甚為出眾,活靈活現地模擬出各種場景。


    書生見著她魂不守舍,喃喃自語,這幅模樣惹得周圍士子放聲大笑,不自覺紅了臉頰,低下頭顱。


    女子輕攏慢撚,嫻熟地彈奏著琵琶,僵硬鐵青的臉上亦硬生生擠出一絲好笑的神情。


    第二幕。


    兩人於房中相會,把酒言歡,書中喝得酩酊大醉,女子坐在一旁靜靜聽著他發牢騷,家中窮苦,父母的期望,落榜的痛苦,一切哀愁化為酒水,飲入口中。


    直到有一日,女子染上風寒,一病不起,無法接客,奄奄一息。


    書生聽聞,不顧天色寒冷,到處為她求藥尋郎中。


    漸漸地,女子病好了,她愛上了書生,書生也該進京趕考。


    書生金榜題名,傳到女子耳中,心生歡喜,可轉念一想,自身蒲柳之姿,怎配的上如今狀元郎的他?


    不料,書生對她的初心不變,但這件事被書生父母知曉,極力反對,甚至以死相逼。


    書生仕途平步青雲,聖上見其才華,要把公主許配給書生,他自是不願,極力反對,但皇命難違,兩人愛而不得,期間曆經坎坷,最後雙雙墜河殉情的故事。


    唱道最後,女子雙目流下血淚,一滴一滴掉落在戲台上。


    大花臉譜置若罔聞,依舊認真扮演自己的角色。


    直到曲終人散。


    台下響起一片掌聲。


    一張張黃色紙錢丟上戲台。


    兩人麵對麵盈盈一拜,女子化為一道青光緩緩消散。


    台下的觀眾也一眨眼間四散消失。


    沒有了莫名力量支撐的衣物和樂器,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隻剩大花臉譜站在戲台正中,默然不語。


    仿佛是籠罩在周圍的輕紗被人揭開,樓上人員走動聲,睡覺打呼嚕聲,各種細小的聲響重新回到潘燁的耳畔。


    大花臉譜沒有招呼他們,彎腰拾取掉落在地麵上的雜物。


    等到將樂器重新整齊放回原處,手上捧著一疊黃色紙錢的大花臉譜才向他們點頭示意,朝著這邊緩緩走來。


    “真是難得,今日居然在此處碰見一出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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