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帶到犯罪心理研究室,關上門,低頭就要吻上去。


    宋柔拿手指擋住自己的雙唇:“顧教授,請您自重,尤其現在還是工作時間。”


    她靈巧地從顧修然身側鑽出來,拿出自己的考研書本,坐在桌邊認真看了起來。


    她看書的時候,他不忍心打擾她。顧修然喝了杯水,從抽屜裏拿出一份資料,跟宋柔一樣,仔細研究了起來。


    一旦專心投入到工作和學習中,他比她還要認真。


    過了一會,宋柔從厚厚的專業書裏抬起頭來,看見顧修然在紙上寫寫畫畫。她走過去看了看。


    他在紙上畫的是火鳳凰圖章的草圖。


    “你怎麽畫這個?”


    顧修然放下筆,他不光要畫,他還要親手去雕刻,他答道:“揣摩幕後凶手的心境,用凶手的思維去思考問題。”


    提到教化案,宋柔問道:“趙航那邊查出什麽新的線索了沒有?”


    顧修然靠在椅背上:“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凶手一定是政法大學的人,教授、老師或者學生都有可能,隻要嚴密監控起來,凶手遲早會露出破綻,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凶手落網之前會不會再出現新的被教化者。”


    宋柔想了想:“凶手那麽聰明肯定知道警方已經采取行動了,不大會貿然犯案了吧。”


    顧修然站起來:“跟幕後凶手交手這麽久,你還不了解嗎,那就是個偏執的瘋子,一個瘋子什麽事幹不出來。”


    上午十點鍾,結束了市局的工作,顧修然帶宋柔回了學校。


    顧修然去上課,宋柔幫他把書本準備好,又把衣架上的大衣拿下來。


    顧修然穿上衣服,接過宋柔手上的書本:“十點半在階梯教室有一節傅教授的心理學選修課,你要是願意去聽,我就跟他說一聲。”


    宋柔抬頭:“我能去嗎?”她現在還不是政法大學的學生。


    顧修然揉了下她的頭發:“當然能。”


    蹭課這種事,在大學校園裏是經常發生的,不光別係的人喜歡互相蹭,外麵也經常有好學的混進校園聽課。


    隻要不影響校園治安和課堂秩序,很多老師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宋柔抱著書本出去了,她找了個角落的地方坐下來,盡量低調,不引人注目。


    她這張臉很多學生都見過,他們知道她是之前臥底的警察,也是政法大學的校花柳依依。


    上課鈴響,走進教室的並不是傅翰文,而是陶正則。


    她轉頭問了其他同學才知道,是她走錯教室了。已經上課了,幹脆將錯就錯地聽了起來。


    她也很想觀察一下,教化案的最大嫌疑人陶正則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陶正則身形偏瘦,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總是冷著一張臉,像是天生不會笑。兩本專業書下麵夾了本烹飪書,他確實很愛做菜。


    他的講課風格跟他的人一樣,古板嚴謹,從不跟學生開玩笑。


    即便是這樣,也能看出來,他是一位相當受學生愛戴的老師。課上幾乎沒人講話做小動作。起來提問或者回答問題的學生用的也都是敬語,一句一個您字。


    半堂課下來,宋柔似乎有點明白陶正則如此受人愛戴的原因了。


    真誠和專業。


    他雖然臉上不帶笑,但他對著人說話的時候,永遠是注視著對方的眼睛的,讓人感覺自己很受這位老師的重視。


    這樣一個人,真的是教化了陳麥文和魏連虎的凶手嗎。


    宋柔身側坐著一個女生,開始上課沒一會,她就開始哭。


    也不大聲,就是不停地掉眼淚。


    宋柔遞了包紙巾給她,小聲問道:“同學,你沒事吧?”


    女生接過紙巾,道謝:“沒事。”


    宋柔繼續聽課,陶正則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他應該是認出來宋柔了,但他什麽也沒說。


    現在的宋柔在陶正則眼裏應該還是個警察,之前宋柔與陶正則的所有接觸,用的都是宋嵐的身份。


    陶正則似乎並不關心自己已經被警察盯上,還混進了他的課堂。


    身側的女生一直發出抽抽涕涕的聲音,哭得身體都在發抖,宋柔有點擔心,又問了一遍:“同學,你需要幫助嗎?”


    女生轉頭看了看宋柔,小聲說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上課了。”


    “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我沒控製好自己,抱歉了。”


    女生擦了最後一把眼淚,不再哭了。


    下課鈴響,學生們三兩成群地走了,宋柔在收拾書本。


    很快,整個教室的人都走光了,隻剩下宋柔和她身側的那個女生。


    女生抱著書本走上講台,邊哭邊說道:“陶教授,請您幫幫我,我家裏出事了,我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我需要心理疏導。”


    陶正則的心理谘詢工作室免費對政法大學的學生開放,學生們似乎也都很信任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


    宋柔抬頭對上陶正則並不友善的目光,她識趣地從後門出去了。


    她不好一直待在裏麵探聽別人的**。


    宋柔抱著書本往教學樓外麵走去,一邊想著,陶正則若真像他表麵上表現的這麽好,那他該是個天大的好人。


    這世上,這樣的好人並不多。她不希望陶正則是凶手。


    她走出教學樓,碰上了傅翰文。


    傅瀚文看見宋柔,衝她笑了笑,開玩笑道:“嗨,顧教授的女朋友,怎麽沒去上我的課啊?”


    宋柔可以想象出來顧修然是怎麽跟人家打招呼的了,他肯定已經對外聲稱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


    雖然他們接了吻,可這不代表她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


    他都還沒有對她告白,她想看他認認真真告白的樣子。


    宋柔笑了笑:“我走錯了教室了,去了陶教授的班裏。”


    “原來是這樣,”傅翰文又道:“係裏的老師們已經在攛掇讓顧教授請我們吃飯了。”


    從教學樓台階上下來,傅翰文說道:“走,請你吃飯,教工食堂去嗎?”


    “你可不要看不起我們學校的教工食堂,裏麵的飯菜比外麵的米其林餐廳都要好吃。”


    宋柔笑了一下:“教工食堂的飯菜是不錯。”


    但要說比米其林餐廳還要好吃,這就誇張了。


    宋柔:“我中午約了人,下次再和傅教授吃飯。”


    傅翰文笑了笑,衝宋柔擺了下手,往教工餐廳的方向去了。


    宋柔站在教學樓邊,看著教學樓裏走出來的三兩成群的學生們,女孩子們喜歡挽著手臂,一路說說笑笑,互相開著玩笑。


    一群人裏,宋柔看見了一個有點熟悉又很陌生的背影。


    熟悉是因為,那人個子不高,又瘦又小,留著齊耳短發,單從背影上看像個中學生,那件明黃色的外套是宋柔上次回外婆家的時候才見到過的。


    她好像是程蕊蕊。


    陌生是因為,程蕊蕊早在念初中的時候就輟學了,不可能像個學生一樣出現在政法大學的校園裏。


    宋柔再想看清楚一些的時候,她已經淹沒在一群學生中間不見了。


    第52章


    程蕊蕊自幼沒得到多少愛, 她爸爸去世的早, 媽媽也在去年去世了。家裏的親戚也都不大來往了。


    上回她去給舅舅家送橘子,晚上外麵下了雨,舅媽卻連一把傘都不肯借給她, 好像她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髒東西。


    一個好心的男人給了她一個房間, 她才沒流落在下著雨的夜裏。


    第二天她走出舅媽家的小旅館,在門口的垃圾桶裏看見了她送過來的橘子。


    她忍住心酸和心痛, 將被扔掉的橘子一個一個撿了回來。


    這些年,村裏的人經常嚼舌根子, 說她的媽媽跟村長村委書記等很多人上床, 就為了能多分點地, 多要點錢。


    程蕊蕊聽了很生氣,但其實他們說的沒錯。


    她記得, 每到天黑,家裏經常有男人進來。媽媽就把她鎖在偏房屋裏,不讓她看。


    她大一些了的時候,那些男人似乎已經不滿足年老色衰的媽媽了,開始把那惡心的目光黏在她身上。


    她就去質問媽媽,為什麽要跟那些猥瑣的男人在一起。


    媽媽對她說:“你以為我不恨那些臭男人嗎,可我能怎麽辦,還能拿刀把他們都殺了嗎, 既然不能殺了他們, 也不能阻止他們, 為什麽不多拿點好處。”


    她哭著大喊:“那就把他們統統殺了好了。”


    媽媽趕忙捂著她的嘴, 不讓她亂說話。


    幾天之後,帶頭的村長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再也沒有男人敢半夜去她家了。


    可流言從來沒有停止過。連帶著,很多人看程蕊蕊的眼光都帶上了有色眼鏡,說她殺了村長,把村長的屍體藏起來了,還有說她在城裏做小姐的。


    她童年淒慘,可她向往美好,她發誓不會像她媽媽那樣自甘墮落。


    她會找到一個愛她護她的好男人,一輩子過得好。


    她也終於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男人,他叫賀秦,是政法大學的學生,每天晚上麵館快關門的時候,他都會去找她。


    有時候他們會在政法大學的課堂或者校園裏遇見,彼此會停下來聊幾句,他說他剛從圖書館回來,她就說她剛下完課。他說他要去籃球場打籃球了,她就說她要去社團參加活動了。


    她配合著他的節奏,用謊言編織著自己的大學生活。


    程蕊蕊站在政法大學教學樓後麵,探著頭往外麵看了看。


    她在教學樓前看見宋柔了,也有可能是宋嵐。


    她不希望對方發現她,這樣她的假大學生的身份馬上就會被拆穿。她從來不是什麽政法大學的高材生,她就是個文化程度不高名聲也不好的麵館打工妹。


    她這樣的人不配收到那樣漂亮的鮮花,噴著香水的愛情詩,和香香甜甜的栗子蛋糕。


    等宋柔走了,程蕊蕊從教學樓後麵走出來,急急忙忙趕回麵館。


    臨近午飯時間,是麵館最忙的時候,她把在網上淘來的政法大學課本教材放在書桌上,假學生證夾在書本裏,換了身衣服,開始去麵館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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