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棠下車後看著校園裏匆匆忙忙的同學們,心想:其實也不能怪覃驍誤會自己吧?


    “社會人士”,“女大學生”,“高檔住宅”,“豪華轎車”,還有一大清早出雙入對,所有這些關鍵詞組合起來,讓人不想歪都難。


    昨天被他撞見李安陽,自己還介紹李安陽是男朋友,那她現在的形象豈不是成了被社會人士包養的女大學生,然後這個女學生還不甘寂寞,又背著金主自己包養了小狼狗?


    omg,這故事情節想想就好刺激啊!


    他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找他爹,讓覃校長整頓校風校紀,或者更多管閑事一點,讓覃校長通知她媽媽拯救失足的女兒……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可以去十八禁的灣灣網站寫文了!


    事實上,覃驍雖然沒有像薑棠想的那樣,腦補那麽多,內心也是充滿疑惑的。


    薑棠這個女孩子全身上下都是吸引人注意的違和感。


    說她乖吧,那天酒吧裏背心熱褲,俊男環繞,言語豪放,舉止嫵媚,怎麽也不像個乖乖女的樣子。


    但後來幾次偶遇,覃驍又直覺她不是輕浮的人,尤其老爹和鬱瑾在場那天,薑棠儼然就是一個名門出身的職業女性:落落大方,談吐不俗,言之有物,努力上進——就像他老媽希望他娶的那些女孩一樣。


    等那個叫李安陽的男孩子出現,她又從社會姐秒變清/純/學生/妹,所有的身份和人設切換自如毫無痕跡。


    覃驍很想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並且她還有沒有別的麵孔。


    然後果然又有驚喜,昨天和她一起進屋的還是大學生小男友,今天還是那間屋子裏出來的,就變成另外一個精英帥哥。


    大變活人啊這是!


    覃驍已經盡量控製住自己不往歪處想了,可薑棠總能一次次引起他的好奇。


    那時候,總是嫌女人麻煩而缺少戀愛經驗的覃少爺還沒意識到,對一個人的喜歡,往往都是從關注和好奇開始的。


    鬱淩雲回國後是要緊鑼密鼓地處理公事的,自然不可能準時下班,他又不允許李安陽來這房子裏陪她,所以多數時候薑棠都是一個人往來於學校和房子之間。


    當然,李安陽也沒功夫陪她,他最近要參加一個設計大賽,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經常很晚了才滿是歉疚地給薑棠打電話。


    薑棠從小父母親人都是工作狂,當然不會因為這個怪他,看著他熬得發青的眼眶還很心疼,經常自掏腰包買些好吃的給他們送過去。


    那幫學生大概都清楚了兩人的關係,經常嗷嗷叫著起哄,順便羨慕嫉妒恨地把吃的都搶光,正主兒李安陽經常撈不到什麽,不過他卻笑得像是搶到了一百萬,然後大家又覺得他在撒狗糧,繼續把最難搞的工作都丟給他做。


    對此薑棠隻能笑著搖頭,一幫小孩子,她能說什麽?


    這天李安陽要泡在實驗室做實驗,下午的課結束後,薑棠就去超市買了半個西瓜,自己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回家。


    天氣太熱,追的劇攢了幾天的更新,她決定回家就趕緊洗澡,然後空調、wifi、西瓜,她就往那兒一趴!今天不再出門了,簡直不要太/安逸。


    “請問,您是薑棠薑小姐嗎?”


    剛剛到樓下的時候,薑棠就被人喊住,扭頭一看,是個看起來還挺斯文的中年婦女,她微微一愣,回答:“請問您有什麽事?”


    “看來是了,我姓範,是李安陽的母親,有些事情想和你談一談,不知道方不方便。”雖然嘴裏問著方不方便,不過她擋在薑棠回去的必經之路上,肢體語言卻是不接受她拒絕的架勢。


    薑棠有些吃驚,不過麵上沒有表現出來,薑棠禮貌笑笑:“您好,我能先給他打個電話嗎?”


    這戀愛都還在初級階段,她實在沒想要這麽快見家長啊!


    “不用了,我就是想和薑小姐單獨聊聊,我看附近有個咖啡館,你們年輕人不都喜歡喝咖啡嗎?咱們去那裏吧。”


    範女士性格應該是說一不二的那種強勢,薑棠想到徐蕾說李安陽的母親是高中班主任,忍不住仔細看了她一眼,按說她可能比鬱瑾女士還要小,但清秀姣好的麵容並不顯年輕,兩頰的法令紋深刻明顯,嘴唇緊緊抿著,從她的眼神裏薑棠找不出愉快的因素。


    這是來者不善了。


    因為出身的問題,薑棠從小就被耳提麵命各種安全知識,防拐賣防綁架,就算她覺得百分之九十九這就是李安陽的母親本人,她還是決定順應自己的心意拒絕她:“不好意思,範女士,我們第一次見麵,我不方便跟您走,有什麽事您就在這邊說吧。”


    也不給李安陽打電話了,因為她剛剛注意到自己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範女士的眼神明顯一凝,鼻翼放大,顯然是不樂於見到兩人有什麽牽連的,那麽對於接下來談話的內容,薑棠也幾乎能猜出來了。


    果然,範女士見她不肯走,也站定了沒有離開的打算,並且直奔主題:“薑小姐,我覺得你和安陽在一起不合適,請你離開他。”


    薑棠把裝西瓜的袋子放在旁邊的台階上,搓了搓被勒得發紅的白嫩手指,心裏頭有些煩躁,她沒想到這種“離開我兒子”的狗血劇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雖然範女士並沒有甩出一張支票。


    她不過是想談個小戀愛,怎麽感覺全世界都在阻止她?


    “我也是為人師表的人,聽說薑小姐曾經當過安陽的老師,年齡也比他大,那麽考慮事情應該更周到成熟才是。”


    薑棠剛要開口解釋自己也是學生,算不上什麽老師,範女士繼續快速說了下去:“薑小姐才貌雙全,恐怕並不缺人喜歡,安陽是個老實孩子,為了你已經決定畢業後放棄申請出國,連本校的讀研都放棄了,他拚命想在這次設計大賽上獲獎,就是想畢業找個高薪工作,目的就是能快速賺錢,讓薑小姐你過上想要的生活。”說著她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鳥語花香,草木環繞,顯然知道這房子不管是買還是租,都不便宜。


    薑棠張口反駁的話都吞進了肚子,她並不知道這一環節,並且莫名的,在麵臨這位範女士的時候有些心虛。


    “我和他爸爸雖然收入不高,但維持生計沒有問題,安陽這孩子從小品學兼優,理想遠大,我們從來沒想過他會因為賺錢這個目的終止繼續深造,影響他一生的發展,我聽說薑小姐是研究生,受過那麽好的教育,應該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情。”範女士的聲音冷冷清清,講話條理分明,並沒有多過分的用詞,卻字字砸在薑棠的臉上,讓她麵頰發熱,氣勢肉眼可見地弱了下去。


    範女士乘勝追擊:“我聽說薑小姐生活水準很高,就算安陽畢業找工作,恐怕一個小小的本科生的薪水,也不足以維持,那麽其實這一切並沒有意義,薑小姐放過安陽,換一個目標,應該能過的更好。”


    薑棠本能地想開口說自己的生活並不需要任何人維持,但李安陽放棄深造這件事讓她有了先入為主的罪惡感,氣勢弱了就很難再翻身,眼看就要被範女士直接定罪。


    “咦?這大熱天的怎麽站在這裏,不想回家,有話進大廳說也行啊,那裏有沙發和空調。”一個清越又性感的男聲傳來,薑棠感覺肩膀一沉,僅著無袖短衫的胳膊上搭上了一隻男人的手,還將她的肩膀往他那邊攬了攬。


    “糖糖,這是誰?不給我介紹一下嗎?”覃驍笑的客氣禮貌,眼神卻清清冷冷的全無熱絡之意。


    第15章


    範女士在看到這俊美得出奇的男人之後就直接愣了,她被這男人渾身散發出的淩人氣勢鎮住,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淡定從容,過了好久也沒能回答他的話。


    好容易醒過神來,再看看他搭在薑棠肩膀上的手,範女士的臉色十分精彩,精彩到薑棠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打破這個局麵。


    到底是李安陽的母親,薑棠自己心裏有愧疚,柔聲問她:“範阿姨,外麵確實太熱了,還有蚊子,要不要去樓上家裏坐坐?”


    既然覃驍解圍,薑棠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反正他的家和她的家都在樓上。


    “不用了。”範女士眉頭緊皺,顯然心中有疑惑未解,再次仔細打量了薑棠幾眼,身為實力派演藝界圈外人士,薑棠淡淡笑著,並沒有讓她看出什麽端倪。


    範女士便道了聲歉匆匆離開了,步伐有力卻顯得有些急促,顯然立刻就要去解惑。


    範女士剛剛走出視線,覃驍便立刻放了手並走開一步,一副和她保持距離的姿態。


    薑棠轉身看他,男人一派雲淡風輕,連炎熱的天氣都擋不住臉上的冷淡,似乎剛剛幫她解圍的根本不是他本人一樣。


    教養使然,薑棠還是點頭致意:“謝謝你啊。”剛才那場麵實在尷尬,而她一時還沒想好該怎麽回應。


    卻聽見男人冷嗤一聲“平時不是挺能耐的,怎麽被人欺負到頭上話都不會說了,還是不敢說?”


    和她媽媽真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鬱瑾辯才無礙,是有名的鐵娘子。


    這女孩呢?剛剛被人奚落羞辱,隻知道呆呆的仰著一張精致的小臉,末了幹脆低頭搓著手指頭一聲不吭,似乎要把所有的指責都應下。


    現在倒是精神了,還詫異地反問他:“為什麽不敢?”


    覃驍還是那種能消暑的笑容:“我怎麽會知道,做賊心虛?還是愛屋及烏?”


    做賊心虛就是按照範女士說的,勾引了人家兒子,耽誤了人家小男生的前程,她無話可說。


    愛屋及烏就是她太愛那男生,以至於不敢反抗人家的媽媽。


    薑棠是學語言的,能做通傳的人,雙向的兩門語言哪一個差了也不行,可以說,薑棠的中文也是很好的,說是幼承庭訓博覽群書也不為過。


    這兩個成語自然難不倒她,當然,她也能聽明白覃驍的意思。


    剛要開口解釋,覃驍高大的身軀已經轉身刷卡進樓:“我可沒有在門口和人說話的習慣。”


    得得得,她今天氣勢是弱到家了,可誰讓她承了人家的情呢?薑棠認慫,鼓起腮幫子吹了吹劉海,提起西瓜跟著進了大廳。


    房子是公寓式管理,大廳非刷卡不得進入,電梯兩側有物業為業主們準備的沙發茶幾還有飲用水,冷氣開的也足。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覃驍一邊問跟在後麵的薑棠,一邊找了個沙發坐下來休息,順便把脖子裏的領帶鬆了鬆,這鬼天氣,實在太熱了。


    他鬆領帶的時候仰起脖子,光潔白皙的皮膚下喉結滾動,配上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有一種區別於男孩子的男人性感。


    薑棠看覃驍的架勢有聊一聊的打算,想想天已近晚,孤男寡女確實去誰家裏都不方便,而這房子入住率不高,暫時也沒有別的人在這裏逗留,確實是個不錯的說話地方。


    薑棠把西瓜放在茶幾上,彎腰坐在覃驍的對麵,雙手把裙擺撫平,漂亮的眉頭微皺,櫻桃紅的嘴唇微微抿起“還能怎麽辦,分手唄。”


    覃驍眉毛挑得高高的,詫異“不爭取一下嗎?”


    女孩的臉上隻有些許為難,連傷心都看不到,雖然覃驍不覺得那男孩子有什麽好的,但薑棠這反應……也太無情了吧!


    他都忍不住有些同情那男孩了。


    薑棠搖搖頭“他媽媽說的對,我們不合適。”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尚短,還正趕上臨近期末複習,以及李安陽參加設計大賽的當口。


    連感情上的交流都少,並沒有來得及就李安陽的畢業去向進行溝通,沒想到他自己已經單方麵做了決定,這決定還把家長引了過來。


    薑棠承認是自己考慮不周了,也感慨鬱瑾薑是老的辣,看問題比她透徹且有遠見的多,她覺得兩個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做什麽開心的事,就被現實給與了狠狠一擊。


    兩個人外貌般配,兩歲的年齡差也不算什麽,可他們之間的差距卻遠遠不是這兩歲那麽簡單。


    薑棠自幼周遊列國,研究生快要畢業,對自己的未來和職業生涯有明確合理的規劃。


    李安陽剛剛大三,對於他這個專業的工科生來說,沒個碩士博士根本拿不出手,他又是那麽優秀,如果願意,幾乎可以申請這世界上任何一所名校繼續深造。


    而李安陽經曆簡單,到現在都沒出過國,最遠就是從家鄉來首都上學。


    她喜歡他單純熱情,帥氣陽光,他對她的喜歡估計也停留在諸如“漂亮”“有氣質”這種程度程度,並不層觸及靈魂。


    就為這少年男女之間淺淺的喜歡,並不值得讓他改變未來的規劃,做出改變一生的決定。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無情也罷,這責任,她承擔不起,也不想承擔。


    即使範女士不找上門來,得知李安陽的決定,她也會主動提出分手的,現在不過是提前一點而已。


    當然,這些沒有必要解釋給覃驍聽。


    但是覃驍又不是笨蛋,剛剛兩人的對話他聽了個大概,動腦子想想也知道薑棠是個什麽想法了。


    也對薑棠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這女孩外表看著軟軟的,呆呆的,其實做事果斷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思路清晰,且不感情用事,是個狠角色。


    覃驍說不出對她的感覺究竟怎麽樣,初見肯定是外表的驚豔,然後是對她的輕浮舉止和正經神態那種違和的好奇,再之後的每一次見麵,她都能刷新以前留下的印象,給人出乎意料的感覺,意外多了,印象就深刻了。


    且不提之前那麽多次偶遇,平時覃驍加班都要加到半夜,今天出差回來先回家洗澡換衣服,就在這裏碰見她主演的一場狗血大戲。


    這讓從來都是唯物主義的覃少爺,都要忍不住唯心一把:這到底是怎麽樣難解的緣分?


    薑棠自然不知道覃驍有這麽豐富的心理活動,感覺已經沒什麽可說的,又不好意思撇下他先走,隻得提了西瓜客氣一下:“我買了西瓜,要不要一起吃?”


    其實意思就是:我要上去吃西瓜了,你繼續留在這裏還是也上去?


    然後她聽到覃驍回答:“好的。”


    “誒?”薑棠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眨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覃驍卻微微扯出了一絲笑意:“我剛出差回來,正好又熱又渴,你這西瓜看起來不錯,既然你盛情邀請,那我就不客氣了。”


    什,什麽盛情邀請?


    她真的隻是客氣一下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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