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湛遠喝了一大口可口可樂,繼續說道:“夢魘十三歲那年,她的十五歲的初戀男友尹狄為了她而挑戰九大幫派,說隻要他擊垮了哪個幫派首領便會從他的手中奪走象征幫派老大的血石指板,從此之後這個幫派的所有人都得聽命於夢魘。於是……一場廝殺就此拉開了序幕。尹狄——我們市首富尹丘的兒子,iq為200的天才少年,十五歲的他已經名聲赫赫準備出國留學。傳說他不但才貌出眾,還被稱為‘mars’——就是戰神的意思啦。……但是你們想想,那些幫派的頭目也不是吃素的,否則怎麽做得上幫派老大的位置?!尹狄雖然很耐打,可是他一個一個的挑,每挑一個自己身上的傷痕就加深加重,終於……在他跳到第六個的時候倒下去了,當場斃命……”


    “天!”我身子一顫,唏噓不以。


    “這家夥不是號稱天才少年嘛,怎麽會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沒事吃飽了撐的找別的幫派幹什麽架,顯吊啊?死了活該!”袁旦咂吧著嘴巴,歎息又一個帥哥就這麽與世長辭了。


    “你們知道尹狄為什麽死撐著自己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嗎?是因為愛情……”韓湛遠的臉明顯的沉重起來,就好像在說著自己的故事。“據說夢魘無父無母,沒人管束的她從小便遊蕩在街頭,隻要誰一個沒留意她就會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狼狽不堪的回家。準備出國留學的尹狄很明白這一點,他需要出國深造的機會,但是又困饒自己無法時刻守護在夢魘的身邊。所以,他在臨出國的前一個星期向各大幫派老大發了挑戰函,定下了血石板指的約定。尹狄他……被砍了整整十六刀,血一直流一直流,順著雨水染紅了那一遍地……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他仍不甘心的死拽著剩下三個幫派老大的衣領,說要單挑,要單挑!”


    韓湛遠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也越來越白。終於,他把腦袋伏在桌子上,顫抖著聲音說:“當時我就站在旁邊,和許多兄弟站在旁邊……我們親眼看著他從我們的麵前倒下去……很悲壯吧?那時在場的好多兄弟都哭了,而那三位老大則親手取下了拇指上的血石扳指交給尹狄……再然後,九個幫派老大一起發誓:一定會守護在夢魘的身邊,直到自己死去的那天。”


    “湛遠,你……你當時怎麽會在?”袁旦試探性的問了句,生怕情緒不穩定的韓湛遠會突然抬起拳頭把她爆扁一頓。


    “那天在‘人民’大廣場,市裏所有與黑道掛上點勾的弟兄們都去助陣,二萬六千多個弟兄的龐大陣容,成為那個血石扳指約定的見證。從此道上為夢魘建立了一個的‘kd’組織,就是一個專門保護她的組織,而那九大幫派的各大首領,都成為了‘kd’組織中的成員。”


    “啊……怪不得……”我驚訝的張大嘴巴,合上,又張開。一切都可以解釋了……楊耀延為什麽對“夢魘”又懼又怕、左戈為什麽對“夢魘”感到那般無奈、韓湛遠為什麽對“夢魘”言聽計從……這一切都可以解釋清楚了……


    還有——“我會退出‘kd’組織。”——這是左戈當初說過的話……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是‘kd’組織的一員是九個黑幫老大中的一個?


    “哇靠……好羅曼蒂克,好英勇的男人……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而死在別人的手下,好偉大哦……尹狄,我愛你~~~哦,尹狄~~~”袁旦雙手合十,做出一副無限向往的花癡狀。她那兩隻彎成愛心桃的眼睛,不住的往外冒著粉紅的泡泡……


    “娃娃,別老叨念著一個死掉了人的名字好吧?要是把他的鬼魂招過來了的話……”我試圖用兩個衛生眼堵住袁旦的嘴,可是非常不幸的事實告訴我——那是無濟於事的。


    袁旦已經完全沉溺在對尹狄的崇拜當中,嘴巴一刻不停的念叨著:“現實中像他這樣的癡情種,隻怕是再也找不出一個了吧,尹狄……尹狄……”


    韓湛遠突然抬起伏在桌子上的腦袋,莫名其妙的丟出一句話:“我可以……”


    “恩……”


    “我說我可以做到!……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到,哪怕和尹狄一樣死去。”韓湛遠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嚴肅認真的表情凝視著我,厚實的大掌覆蓋在我搭在桌上的手背上。


    “呃……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極不自然的咳了咳,垂下眼光看韓湛遠的那隻手——修得短而齊的指甲,修長穩固的長手指,以及隱約可見的青色血管的白皙手背……那麽溫暖的大手,卻不能是屬於我的。


    “我知道你懂的。小布,我打算放棄做你卻並不表示我同意左戈以外的男人碰你……對於左戈,我愧疚……如果你打算就這樣放開所有人,和左戈繼續鬧別扭,我韓湛遠絕不答應!我會在第一時間把你從他的手中搶過來的,你明白嗎!”說完,韓湛遠長籲一口氣,仿佛冷飲店裏的空氣隨時能把他碾得粉碎。


    “對……對不起。”我把頭低得更底了,愧疚的潮水急速上漲,嗆住了我的喉腔。……湛遠,謝謝你,謝謝你在任何時候都守護在我的身邊,默默充當著一個騎士的角色……真的很謝謝你。但你放心,經過這一遭,我再也不會放開左戈了。我一定會緊緊的,緊緊的把他抓住。


    “小布……”


    “……在。”


    “答應我,要讓自己幸福,一定要……比我幸福”韓湛遠蒼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那是一抹怎樣的微笑?無奈?憂傷?欣慰?還是幸福?……看著他,有那麽一瞬間,我發現自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我們就這樣對峙著,很長一段時間,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就在我以為我要憋死在這遍寂靜裏的時候,就在我以為我會融化在那隻溫暖大手裏的時候,一個從天而降的聲音打破了一切:“袁旦!你讓我好找!”


    轉頭,我看見正從店門口往這裏急速飛奔過來的李佐木……再轉頭,我看見一直安靜坐在我身邊不言不語眼眶通紅的袁旦。糟!我居然忘記了袁旦的存在,就這樣和韓湛遠在一旁說些曖昧不明的話,她是喜歡湛遠的啊,她一直都很喜歡湛遠啊……


    李佐木站在袁旦麵前,“呼哧呼哧”的喘著氣。他擰緊了眉頭,不管四周n多青蛙眼的掃射,大喊出聲:“你說你隻是去上廁所,你說你不會逃走的!”


    “臭猴子你很煩耶,腳長在我自己的身上,我愛去哪裏你管得著?滾開啦!”袁旦吞回湧到眼眶的淚水,眉毛一豎,惡聲惡氣的說道。


    “你這女人夠了吧?!我都道歉了你還想讓我怎麽樣啊!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你什麽意思啊!你難道不知道有人會擔心的嗎?!”李佐木拍著桌子就是一頓狂嚎,其氣憤的程度就像是當場逮著自己妻子紅杏出牆了。


    n多n多道哀怨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過來……我想鋒芒在背,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哈,真好笑!你閑著沒事做老跟在一頭母豬後麵是幹什麽?人家母豬不要臉麵你李大少爺還要不是,滾我遠點吧!”袁旦撇過臉去不再看李佐木,兩手捧著玻璃杯死死的咬住蘋果汁上的旋轉吸管。看樣子,她肯定把吸管當作李佐木胳膊上的肉了。


    “我說我道歉了!我已經道過歉了!”李佐木煩躁的揉了揉頭發,爆怒的樣子就像一頭找不到食物的獅子。而袁旦隻是挑挑眉,繼續蹂躪著可憐的吸管。


    我和韓湛遠同時瞪大了眼睛,就像看馬戲團表演般兩眼一瞬不瞬的緊盯著這兩個導演鬧劇的主角。


    “喂——!我會那樣說……是因為我喜歡你……”一句話憋得眼前這個一米八幾的男生滿臉通紅,可以去和猴子的屁股相媲美了。


    而韓湛遠的下巴……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到了地上……


    “我聽錯了吧?我好像記得某人說過——像我這種母豬似的體型,永遠也沒有減肥成功的那天,也永遠沒有男生喜歡的那天……對了,我記得某人還說過一句——如果把我這種人稱之為豬的話,實在是侮辱了那個可愛的動物……哈哈,破猴子,你不會那麽健忘吧你?!”袁旦抬頭,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李佐木。


    李佐木又氣又急,隻得一個勁兒的猛拍桌子(為什麽生氣的人都喜歡拍桌子啊……):“我不是……不是道歉了嘛!你們女人……為什麽就這麽小雞肚腸……”


    袁旦憤怒的站起身,操起手上那杯喝剩下的蘋果汁朝李佐木的臉上潑過去:“是!我小雞肚腸!我就是小雞肚腸!你怎麽著,恩?你能拿我怎麽著?!那天我失戀了……湛遠他第一百零六次拒絕我了,你明白我的心情沒有?我在健身房辛苦減肥一個半月,發現自己不但沒瘦反而還胖了二公斤,你明白我的感受沒有?!是!我承認自己的性格是很惹人厭,也承認自己的確胖得像頭豬……可是,我是個人!女人!我也會傷心會難過會感到無助和絕望的!”


    袁旦操起我麵前的哈密瓜汁又朝李佐木的臉上潑去,扯長了脖子大聲吼道:“我心裏憋著難受,隻是向你抱怨抱怨也不行嗎?你就當作我是一堆空氣說的話是p也不行嗎?……為什麽!為什麽要說那麽傷人的話!”


    被飲料潑得頭發濕漉漉滿臉水滴答的李佐木呆立原地,嘴唇動了兩動終究什麽話也沒有說出口。


    店內所有的客人使勁拿眼睛往這邊瞟,生怕錯過這場泡沫劇的精彩內容。


    袁旦又被韓湛遠拒絕了?為什麽這事我不知道?我斜著眼睛看韓湛遠,用我的x電波殺殺殺!韓湛遠果然絞著衣角垂下了頭,其心虛的樣子像極了一個打破人家玻璃被當場抓獲的小孩。


    袁旦張牙舞爪的,接著操起韓湛遠桌前的可樂第三次潑向李佐木:“媽的,我死也不甘心,不甘心!說到底我能減肥成功還要多感謝你這隻破猴子呢,如果不是你的激勵,我又怎麽會發了瘋的運動,鐵了心的不吃飯?!哈哈,你想不到吧,那段時間我是怎麽度過的,我是餓得躺在床上每天靠打葡萄糖度過的!”袁旦眼睛越來越朦朧,終於,豆大的眼淚珠子就這樣簌簌而下。


    “喂……娃娃……你……”我站起身來,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那張哭得淚雨磅礴的蘋果臉。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說的話那麽傷人,我絕對不是有意傷你的心的……”李佐木懊惱得臉都青了,整個一顆被水煮了的蔫了的大白菜。


    “nnd,心裏超級不爽。小布我們走,別理這瘋猴子!”袁旦用手背大力的揩掉臉龐上的淚珠,聳著鼻子繞過李佐木身邊,然後徑直朝出口走去。


    李佐木一個箭步衝上前,從身後環住了袁旦的腰,死不鬆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會說那些混賬話是因為我吃醋了,我嫉妒那個讓你為他而減肥的男人……該死的……對不起!海那麽深的對不起,天空那麽廣闊的對不起,永遠永遠的對不起……對不起……”


    “滾開啦!我不想聽你在這裏放p!”袁旦掙紮著,卻沒能掙脫出李佐木的懷抱。氣憤的她把苗頭轉向旁邊一對看熱鬧的情侶,伸出腿踢倒了那對情侶的桌子……


    頓時,情侶的怒罵聲,老板的驚叫聲,其他客人的唏噓聲不絕於耳。


    “死都不放,除非你原諒我。”李佐木騰出一隻手,從褲兜裏掏出個黑色的皮夾甩在桌上。“老板,我出一萬,這間店麵今天我包了。從現在起,你必須把店裏所有的客人趕出去。”


    李佐木的命令是嶽飛老母手上的繡花針,一下子,“精忠報國”四個字刺上了老板的後背。老板小雞啄米的點頭,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表情把我和韓湛遠連同在座的各位轟出店去。


    我站在店門外,看著那兩扇厚重的玻璃大門被無情的關上,連同袁旦憤怒的叫喊和李佐木賊賊的笑容……也一並被關在了裏麵。


    “哈哈,袁旦掉進幸福的漩渦裏了~~~我們走吧。”我嬉笑著朝韓湛遠眨巴了下眼睛,然後雙手反襯著後腦勺施施然向前走去。袁旦瘋狂的呐喊聲,早被我關到了耳外。


    “糟糕!夢魘叫我每兩個小時打個電話的,我……差點忘了……我先閃了,bye-bye!”韓湛遠突然臉色大變,然後撥弄著手機快步走出了我的視線。“喂……我是那個小白蘿卜……啊?晚了四分零三十六秒……啊?懲罰?不是吧?……啊?……”


    望著韓湛遠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我笑歪了嘴。嗬嗬,幸福~~~幸福已經開始光顧我們了,hoho,大家要一起幸福!左戈左戈,布布我來啦~~~


    “對不起,您撥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哇啊啊啊啊,我狠狠的推上滑蓋,真恨不得把這個一二再再二三發出同一種聲音的破手機丟到外太空去!


    左戈!你在搞什麽啊,大白天的關什麽機嘛~~~嗚嗚嗚……真是鬱悶死我了!鬱悶死了!


    嗚嗚嗚~~~左戈我真的好想見你,好想好想好想。我恨不得後背能插上一對翅膀,載著我“撲哧撲哧”飛到你的麵前,向你解釋這段時間所發生一切的一切。


    熱辣辣的太陽射出無數熱能,像光劍一樣刺上我的後背。我揚揚手,飛快的跳進一輛紅色的taxi。


    “師傅,去xx小區。”從褲兜裏掏出那把係著粉紅緞帶的鑰匙,我越看心裏越甜,簡直比吃了蜜還甜!——生日時左戈送我的鑰匙,一直都老實呆在我褲兜裏沒露過頭的鑰匙,今天終於有用武之地啦。


    對!不管左戈在不在家,我都要以女主人的身份進去一次。嗚哇嗚哇~~~左戈你要等我哦,你會在等我嗎?=^0^=


    ……左戈的公寓……


    綠色軟皮的蘋果形狀大沙發;黑色的昆蟲木質茶幾;五十寸的銀色超大薄屏電視,旁邊樹立著兩個比我矮半個頭的黑色音響;兩隻手才能合抱起來的玻璃魚缸裏冒著串串的小水泡,還有來回遊弋著的漂亮魚群……華麗的璀璨的玻璃大吊燈,雕刻著可愛動物圖像的天花板,一塊兒藍一塊兒黃一塊兒綠的繽紛牆壁……


    客廳裏的擺設一如我上次看到的那樣。那天,我也是為了道歉貿然闖進左戈家,卻發現他的家裏大水彌漫……心急的我衝進了浴室,跌跌撞撞絆到了啤酒瓶,然後一不小心造成和左戈“泡澡”的窘迫狀況……


    晤……關是想想當時的情景就夠我臉紅的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檔兒,我的雙腿不知不覺的帶著我來到了左戈的臥室前,手也鬼使神差的搭在了門把手上……呃,不可以!小布,不可以的!沒有經過左戈的同意是不能隨便進他的房間,否則會惹他生氣……


    可是我對左戈的思念就像一隻魔鬼,張牙舞爪的纏繞著我。


    就偷偷這一次,以後再也不做惹左戈生氣的事情了!因為,我真的瘋狂的想知道關於左戈的一切,哪怕隻是看看他的臥室,都會讓我興奮不已!我相信上帝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嘻嘻~~~這隻是一個戀愛中女生的小小請求。


    深呼吸……開——!


    天哪,當臥室門被打開的一刹那,我整個驚呆了!擦擦眼睛,擦擦……我確定我不是掉進了一個全是“姚小布”的海洋了?!


    水藍色的牆壁上掛滿了我的大大小小的海報、畫像,地上躺著我各種笑臉的相片……以前的蕾絲落地窗簾換成了一張畫著我肖像的巨大畫布!傻了……傻了……我徹底傻了……


    在這麽多“姚小布”的包圍下,左戈赤裸著上身橫躺在地上,安靜的睡著了。他的身邊,除了喝空的啤酒罐頭還是喝空的啤酒罐頭……


    更更更讓我驚訝的是,當我走近時卻看到——躺在左戈周身的那些相片已經撕成了碎片,被五馬分屍的“我”撒得到處都是;貼在牆壁上的海報似乎被狠狠蹂躪過,皺得不像話;裝著我畫像的黑色像框,玻璃全碎裂了;還有還有,那張畫著我肖像的巨大畫布,在我燦爛的笑臉上被筆打了一個觸目心驚的紅色大叉……


    “哈……我真想……真想把你幹……幹掉……”左戈翻了個身,囈語般的說道。


    我感覺一支長箭穿透了我的身體,而那種疼痛也深深的烙印在我的靈魂之中。左戈……你就真……那麽恨我嗎?恨我恨到……要如此對待我的地步?我蹲下身,指尖沿著左戈的手臂向上遊走……


    晶瑩的淚花,悄悄湧出了眼眶,不爭氣的落下。


    左戈精致的麵部輪廓隱隱浮現在跳躍的光影中,嬰兒細膩的臉蛋烘出兩坨紅暈。他上翹的睫毛,就像五月綿密的雨絲,襯出一抹淡淡的陰影。可是他那兩條好看的眉毛,那兩條劍一樣的眉毛卻緊緊皺起,像是在做著可怕的夢。……夢裏有怪獸嗎?左戈?!


    我的手指最終爬上了左戈的額頭,本來隻是想扶平他緊皺的眉毛,卻發現他的額頭像火燒一般的燙!


    發燒了?左戈發燒了?!我整個人僵住,就在無所適從的時候,左戈推開我搭在他額頭上的手,喃喃著:“安可……可?……滾,我不是讓你滾了……滾……別煩……我……”


    “左戈!我是小布啊,你發燒了?快醒醒,別睡在地上,你發燒了啊!”我抓住了左戈滾燙的胳膊,著急的大喊大叫。嘿咻~!我用勁,想把左戈拽到床上去,可是無奈我怎麽用勁,也絲毫拽不動他。


    “滾開!滾……滾回家……”左戈睫毛動了兩動,再次打掉我的手。


    “我是小布,不是安可可!你睜開眼睛看我啊,我是小布……左戈,你睡床上去好不好?好不好?”我急得不知所措,混亂中我抓著左戈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上,好燙的手……“左戈你發很高的燒嗎?為什麽病成這樣還把安可可攆走呢?你為什麽要讓我這麽擔心你?!”


    “我想……死掉……與其這樣,不如殺了她,然後一起死掉……死掉……”左戈抽出我掌心裏的手,在肚臍胡亂的抓著什麽,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他蒼白的嘴唇嚅動著,說著一些模糊不清又不著邊際的話。“撒謊……都愛撒謊!你說……永遠不離開我的,可是你離開了……你說,忘記她最好的辦法是體驗疼痛,可我卻……忘不掉……你說……穿孔時的痛可以蓋過想她的痛……可為什麽我還這麽痛?!為什麽還這麽痛?!為什麽?!……是在撒謊嗎?……在……撒謊!?……你們都在對我……撒謊……”左戈越說情緒越激動,越說神情越哀傷,說到最後竟然……竟然流淚了……


    是的……流淚了!左戈的眼淚……第一次看到左戈的眼淚。那透明的晶亮的液體,順著左戈炙熱的臉旁,潸然而下。


    “你……怎麽了?左戈?你是不是很難受?你哪裏難受跟我說,跟我說啊,求你不要哭……嗚~~~對不起,是我讓你難受了是不是……左戈……”看著左戈痛苦的樣子,我的心像被人鑿了無數個小孔,痛得鑽心……


    可是,更讓我痛得鑽心的不止這個……當左戈的手從腹部挪開的時候,我看到他本來好端端的肚臍上紮了一個環,而他剛剛卻硬生生地毫不手軟的把釘子從身體裏拔出來,仿佛那不是他的肉體。


    肚臍上的孔快愈合了,所以那個釘子已經跟肉有了粘連,在左戈用力拔掉的時候,分明有紅色的血從傷口流出……


    “晤……”左戈微閉的睫毛動了兩動,本就皺得緊緊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他躺在地上的身體彎成蝦子狀,不住的抽搐,疼痛無助的樣子就像一隻等待人嗬護的可憐小動物。


    “左戈!求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這樣做就是想讓我自責是不是?你好壞,你想讓我傷心,你是故意的……嗚嗚嗚~~~”我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頭腦一遍空白,這樣混亂的我隻知道死死的抱緊了左戈。


    左戈安靜的蜷縮在我的懷裏,不再掙紮,也不再說胡話……他一直握成拳的手慢慢鬆開,寬厚的大掌上留下他指甲嵌進肉裏的印痕,模糊了我的視線。


    “左戈你等我,我去買藥,我馬上就回來,你要等我……”我擦掉淚水,從床上拿出一個抱枕墊在了左戈的頭下。“別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了知道嗎?我不允許!”


    我的眼眶又是一熱。背對著左戈,我扯著窗前大畫布旁的拉繩,讓昏暗的房間開始一點點明亮起來。突然——隻聽身後“碰”的一聲巨響,一個重物朝我撞過來,把我撞倒在地……


    疼!我的pp~~~o(╥﹏╥)o抬頭——把我撞倒在地的居然是——左戈?!


    左戈微睜著迷朦的眼,陰沉的臉透著一股殺氣:“別動……我的東西……安可可!我叫你滾!……滾!……滾啊……”


    “我……”我被左戈強硬的氣勢懾得出不了聲。


    左戈爬起身子,跌跌撞撞的走到畫布旁,拉著繩索把卷起一點的畫布又拉了下來,房子再度陷入昏暗。左戈用手摩擦著畫布上“姚小布”燦爛的笑臉,哀傷的麵孔卻勾起了一抹慘淡的笑容。那種笑容,比死神的冷笑更加冷酷,比撒旦的狂笑更加猙獰……


    “你是我的……”左戈自言自語的說了句,然後身體像墨苔盒,沿著畫布班駁而下。他的腦袋每頹然一點,我的心就往下沉一點,終於……我眼睜睜的看著左戈身子一歪,倒在了我的麵前。


    “左戈!”我衝上前,捧著左戈的臉淚如雨下。“你清醒啊,拜托你快點清醒啊!隻要你清醒了你就會知道——小布又回到你身邊了!所以求求你,快點清醒好不好?!你的小布就站在你麵前,你的小布隻是你的,永遠是你的……”


    “撒謊……又在撒謊……你不是她……她不會……再回來了……”左戈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像是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發出來的。從沒想過,一向拽得世界之大唯我獨尊的左戈竟是這般脆弱……這才是揭開寒冷麵具下真正的左戈嗎?


    “我真的是小布啊……”


    “小……小布姐……”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突然響在耳邊,震得我腦袋轟轟作響。尋聲看去,安可可嬌小的身影立在房門口。在她汗津津的右手裏,緊緊的捏著一小塑料袋的藥。


    於此同時,我兜裏的手機很不合適宜的震動了起來,看看來電顯示,居然是——楊耀延……


    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就像是放在冰箱最底部的草莓布丁,冷得透骨。


    手機在我的手心裏劇烈的震動著,震動著,好像隨時會咆哮著脫離掌心,炸成碎片。


    在手機震動得筋疲力盡之後,整個房間開始充斥著she的尖銳稚嫩的歌聲:“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長大後世界就沒童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我寧願永遠都笨又傻;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長大後我就會失去他。我深愛的他,深愛我的他,已經變得不像他……”


    我蒼白著臉,手越握越緊,手機的邊緣深深的剮痛了我的掌心。可我還是緊緊的、緊緊的握住它,仿佛隻有這樣心裏才不會那麽恐懼和害怕。


    “姐姐……你的電話……”安可可眨眨眼睛,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我。


    電話……楊耀延的電話……我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我不要聽楊耀延說話,我害怕聽那些會摧毀我意誌的東西。我已經決定了,死也不離開左戈!


    “滴!”我決然的按掉了電話,然後顫抖著身子如釋重負。


    “姐姐……你……你也生病了麽?臉色好蒼白哦。”安可可擰著眉頭,一臉關心的看著我。“我買了藥,你快點吃藥!”說完,安可可已經以風的速度跑出了臥室。


    就在我望著那抹粉影怔忡不已的時候,她已經端著兩杯冒著熱氣溫水的杯子快步走到了我的麵前,然後不容分說把其中一杯溫水和一包“感康”塞在了我的手裏。


    我握著杯子,心裏湧出一股熱流,然後傻愣愣的盯著安可可看——細長的單鳳眼,秀挺的鼻梁,恬靜乖巧的臉蛋。這樣可愛溫馴的女孩子,我怎麽忍心傷害!


    “怎麽了?快點吃啊……姐姐!”見我愣著,安可可馬上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喝水的動作,她嘴角彎起的時候,兩個深深的梨窩便在她粉紅的臉上蕩漾開來。接著她繞過我,蹲坐在左戈的旁邊。


    “我沒……”我剛想說“我沒病”,結果手機又好死不死的震動了起來——又是楊耀延!我的眼前一黑,就要支持不住的昏倒在地。


    “左戈……把嘴張開,吃藥好麽?把嘴張開啊……”安可可扶起左戈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你是不是很難受啊?難受的話就快點吃藥啊。吃藥好不好?隻要你吃藥就不會難受了……”


    “……滾開……”左戈皺著眉,燥熱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子。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長大後世界就沒童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手機唱,繼續唱,不屈不饒的唱……我全身僵立不能動,喉嚨卡著氣,手腳也不聽使喚。手中的玻璃杯搖晃著墜下,透明的水像煙花一般四濺開來,然後——“砰”的一聲,杯子碎成無數水晶般冰淩的片片。


    或許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發出的響聲太大,左戈“謔”的一下睜開眼睛,醉眼朦朧的看向我這邊。他那雙眼睛,那雙水潭一般的黑色眼睛,氤氳出一遍迷朦的水霧。


    被左戈這麽一望,手機奇跡般的安靜了,就好像一個大吵鬧累了之後的嬰兒,乖乖的睡去。


    緊接著——“呱呱呱……”——短信息的聲音:“你怎麽了?為什麽不接電話。是不是夢魘對你做了什麽?對不起……”


    又接著——“呱呱呱……”——又是短信息的聲音:“都是我的錯,我以為你會記起來的,你說你不會忘記,原來……隻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這個遊戲,我累了,不想再玩下去。我在xx路的上島咖啡廳,等你。”


    再接著——“呱呱呱……”——還是短信息的聲音:“求求你來,陪我最後一次。你來,我把光盤還給你,二十分鍾之內來,否則……”


    事情遲早都要解決的!很好,這樣解決是最好的方式!


    “呃,可可……左戈先麻煩你照顧一下,我……我出去有點事。”說罷,我轉身要走。


    “是……你嗎?”就在我剛邁出一步的時候,左戈喃喃出聲。他沙啞的聲音,海藻般蔓住了我的腳。


    我全身一震,腳步遲疑了。……是我啊,左戈,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你會高興嗎?……很快的,隻要我拿到光盤,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恩,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早一分鍾見到楊耀延就可以早一分鍾拿到光盤,我也就可以早一分鍾和左戈呆在一起。


    越想越興奮!我揣著一顆小兔子般的心,飛快的穿過客廳,來到大門口。


    左戈的聲音響在耳邊:“你……就打算這樣走了嗎?”我轉身,左戈沉著臉快速朝我走來。


    “左戈?!你怎麽醒了?!”


    我看見正站在左戈房門口呆呆的望向這邊的安可可,她那一張粉嫩的臉蛋,有淚濕的痕跡。


    “失望了吧?我居然醒了?!如果我沒醒,你就可以這樣從我的眼皮底下走掉!”左戈眼神尖銳鋒利,像一把咄咄逼人的刀子。


    “不……不是的……”


    “為什麽要來?”


    “恩……”


    “該死的,你就這麽喜歡裝嗎?我問你為什麽要來!”左戈一隻手扣緊了我的下巴,像是故意要把我弄疼似的,力道越來越大。


    “別這樣,你把我弄疼了!”就不能好好說話麽?為什麽總是這麽喜歡對我暴力!嗚嗚,我的下頜,好疼疼啊~~~


    “撒謊!其實你一點也不痛!你不會知道痛的,你隻知道怎樣讓別人痛!”左戈狠狠的看著我,眼底仿佛有烈火在熊熊燃燒。“告訴我,傷害我,你……很快樂?”


    “對不起……那都是有原因的。左戈,拜托你讓我走,讓我先走,等我回來再告訴你原因好不好?”該死的,時間不夠了啦。我現在跟你一個醉鬼解釋什麽呀,根本解釋不清的嘛,天!


    而且……而且我不想當著安可可的麵跟左戈和好如初,那太傷人……


    “不,別走……不準走……”左戈鬆開了扣著我下巴的手,眼底的痛楚深深的烙印在我的靈魂之中。“你來看我,我很開心,該死的開心……所以別走……”


    “我說了我一會兒就回來,很快就回,你乖哦,都發燒了要躺床上休息的呀。”我一隻手握住了門把手,打算開溜。


    “我說不準!”左戈吼叫著邊把我橫空抱起,就像是地球引力對我不起作用一樣輕鬆自如。


    “搞什麽啊,我說了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回來再說!你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好不好?!”我奮力掙紮,就像做廣播體操般做了一係列的動作,幾乎把全身關節都活動遍了,還是沒有掙脫出左戈的懷抱。


    左戈一把把我丟進沙發,然後傾身壓住我,他瘋狂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憤怒的豹子:“想離開我?我不會給你那樣的機會的!”


    “你發什麽酒瘋,你……”我的話再也說不完了,因為左戈堵住了我的嘴,用他的嘴狠狠的堵住了我的嘴。他一隻手撐在沙發上,另一隻手扣緊了我的下巴。唇瓣壓住我的嘴唇輾轉反側的吻著,那滾燙的舌尖宛如熾烈的地獄之火將我吞噬。


    左戈近乎瘋狂的吻著,霸道狂妄吻著,就像世界馬上會在下一秒滅亡的吻著……他就那樣吻著,連呼吸,都被遺忘了……


    我在左戈的身下抖得像片葉子,汗水不住的往外冒,濕透了衣裳。


    透過左戈手臂與身子間的縫隙,我看到一雙紅腫得像胡蘿卜般的眼睛死死的望著這邊。安可可一手捂著嘴巴,一邊慢慢退慢慢退、一直退,眼淚像花一樣在她的臉上朵朵綻放。終於,她捂住耳朵絕望的大吼一聲,奪門而出。


    這一刻,我的心裏充滿了犯罪的感覺。


    “因為討厭我,就連接吻都可以漫不經心嗎?!……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左戈把我望向門口的腦袋扳過來,嘶吼的聲音像大海憤怒的咆哮。


    我怔怔的看著左戈——看他彌漫著霧氣的眼睛,看他紫得泛黑的嘴唇,看他蒼白如紙的臉龐,看他悲傷得要落淚的表情……看著看著,我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像流水一樣傾斜而出,懺悔著我的罪惡。


    該死的,我都做了些什麽?!


    “即使被你怨恨著我也要把你留在身邊!……哈,你現在是在恨我嗎?”左戈的眼睛一黯,然後低下頭狠啄了一下我的嘴唇。“說!你是不是在恨著我?!”


    “對不起……”我伸出一隻手,細細摩擦著左戈病態般泛著暈紅的臉龐,哽咽著說。“我……喜歡你,從來沒有停止過一分一秒的喜歡你。你有多喜歡我,我就有兩倍你喜歡我那麽多的喜歡你……”為什麽?我明明是要微笑著說的啊,可是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左戈的身子猛然一顫,像是突然被點了穴道般,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寂靜,死一般的靜……


    我的嘴唇在顫抖,全身打著哆嗦。此時安靜得就像暴風雨來的前兆,隻有來自我胸腔裏發出那悶悶的、富有節奏的聲音——“砰咚”“砰咚”……的響動著。


    良久,左戈才像突然醒悟過來似的發出慘淡的一聲大笑,笑容裏滿是嘲諷的味道:“哈!……這是你謊話說得最爛的一次,可是……我卻tmd喜歡極了。”


    “我沒有說謊!是我對不起你……嗚~~~因為我的愚蠢才會把你傷害得遍體鱗傷……對不起。你相信我好不好?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半個小時,隻要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會帶著證據回來,向你解釋這段……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一切……”我的眼淚越流越多,語也不成調。“雖然這樣說很自私……可是左戈,我真的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好一句為了我,嗬。”左戈銳利的視線像網,牢牢的把我粘在網中央。“多麽偉大的一句為了我啊!”


    “我說了我會向你解釋的!但不是現在!快沒時間了,再不去就晚……”


    左戈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眼神空洞的看著我:“你走吧。”他的口氣好淡好淡,淡得就像深山裏的薄霧,雖然清幽卻透著一股從心底湧出來的悲傷。“我知道你是要去見他。”


    “事情是因為他而起,必須得因他而終。左戈,相信我,等我,我會回來解釋的。”我迅速爬起身子,一把抹掉臉上的淚珠。最後深深望了左戈一眼,才飛奔著向大門衝去。拜托,希望時間來得及,希望時間來得及……


    “喂——”就在我的手扶上門把手的那一刻,身後傳來左戈不緊不慢的聲音。


    “什麽?”我的心“咯噔”一跳,好像馬上要衝出胸口。我梗著脖子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再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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