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柏冬側目看他,隻問了一句:“你不覺得現在的容茵,太溫和,也太好拿捏了嗎?”


    唐清辰真的被自家這位舅公的心思震驚到了,半晌才說:“您倒是激出她真實的脾氣了,第一個被她氣住院的就是您老人家……”


    汪柏冬哈哈大笑,手一指旁邊小桌上的保溫瓶:“這些天,有人比你還準時準點兒到我這報道,你猜猜是誰?”


    “誰?”


    “是一個年輕小夥子,每天都不聲不響地來,敲門,喊我一聲‘汪老先生’,撂下東西帶上門就離開。今天是靈芝豬心湯,昨天是山楂枸杞瘦肉湯,前天是什麽湯水來著……有點兒記不清了,但比豬心湯好喝……”汪柏冬見唐清辰蹙眉不語,哼哼兩聲說,“叫你喝了你也嚐不出是誰的手藝,不過旁邊那盒點心你總認得是誰做的吧?”


    當時,他隻是看到點心外包裝上麵熟悉的“甜度”兩個字,他竟然沒出息的眼眶燙。


    汪柏冬說的這些話,唐清辰逐一緩緩地複述給容茵聽,但唯獨最後一樁,他不想告訴她。


    他那樣誤解她,氣走了她,她當時孤身一人,看似走得清爽痛快,可誰又知道,她自己受了那麽多的委屈和難過,還不聲不響地為他做了這麽多。從酒窖裏的藏酒到舅公病房的湯水點心,她用無聲的行動告訴他一件事——如果錯過她,窮此一生,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了。


    一滴眼淚落在唐清辰的手背上,那麽燙,如同眼前這個人曾熱忱地捧到他麵前的一顆真心。唐清辰歎了口氣,將人摟在懷裏。


    容茵小聲說:“我感覺沒有什麽真實感。”


    唐清辰低下頭,輕輕在她嘴唇上親了親,動作又柔又輕,好像生怕嚇著她似的:“那這樣呢?”


    容茵沒有說話。


    唐清辰歎了口氣:“容茵,一切事情都因我對你的不信任而起。我知道想你立刻解開心結有些難,但我一直在這兒。告訴你舅公心裏的想法,也不為別的,隻是想你知道,其實有很多人都在關心你。”


    容茵低聲說:“昨天殷筱雲來了,她說你要結婚了,和殷若芙。”


    這個說法倒是挺新鮮的,之前聽林雋轉述時,好像沒聽到這一條。看來林雋有句話說得沒錯,殷筱雲的手確實伸得太長了。他低頭看著容茵,說:“那你信嗎?”


    容茵說:“昨天是信了來著。但看你今天的樣子,覺得她昨天來說的那些,大概都是誆我的。”


    “怎麽,就這麽相信我?”


    容茵半閉著眼,唇角忍不住弧度上揚:“你不是那麽閑的人,真要和誰結婚了,不至於還大老遠跑到我這兒來表忠心。”


    唐清辰失笑:“說得有道理。”


    並不是毫無道理的相信,而是依據對他性格的了解有理有據地分析,聽起來反倒意外的順耳和真實。


    容茵靠在他懷裏,低垂著眼,見他西褲和鞋上斑駁的灰塵,尤其膝蓋和鞋尖處最為明顯,本來已淚盈於睫,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唐清辰哪會不知道她在笑什麽,歎了口氣說:“好些年沒爬牆了,別說,你家這個牆還真有點兒難度。”


    容茵抬起眼,她的眼睛原就生得好看,剛剛哭過,瞳仁更顯清亮,這樣仰起頭看著他、唇角掛笑的模樣,當真當得起“明眸善睞”四個字。不過這位小姐吐出的話可就不怎麽溫柔了:“既沒拉電網,也沒讓小石學那些鄰居,往牆頭抹混著玻璃碴兒的石灰,怎麽就有難度了?”


    唐清辰舉手表示投降:“多虧容小姐高瞻遠矚,為我今天爬牆留了三分餘地。不然我今天估計就要血濺當場了。”


    “胡說。”容茵在他下巴上捏了捏,突然從他懷裏退開,“你需不需要衝個澡?”


    唐清辰看了一眼突然空落落的懷抱,眯起眼看容茵:“這算是邀請?”


    第180章 小富婆


    容茵啐了他一口,身邊就是大衣櫃,她抽出一條幹淨的浴巾,扔了過去:“少廢話,去洗吧。”


    唐清辰皺眉:“你這個總是扔東西的習慣,真的要改。”


    容茵沒反應過來,唐清辰已經從西褲口袋裏摸出一張卡,遞給她:“拿好,別再隨便往誰身上扔了。”他轉身進了衛生間,臨關上門前,他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車裏有換洗的衣物,你讓小石去幫我拿。”


    容茵愣了下,走上前:“車……”


    唐清辰轉過身,襯衫的扣子已經解開大半,精壯的胸膛若隱若現,在灰色襯衫的掩映下,這麽一看還挺有料的——當真應了那句: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容茵沒想到他脫得這麽快,連說話都結巴了:“車,車鑰匙,你還沒給我。”


    唐清辰“哧”的一聲笑了,把手上拎著的西裝外套往地板上一扔,順手捏住她的下巴,轉眼就把容茵半分鍾前的調戲報複了回來:“你這反應,還挺可愛的。”


    容茵把目光停留在他脖頸以上,完全不敢亂瞄:“車鑰匙——”


    唐清辰摸著她下巴的手指略微收緊,低頭吻了上來。


    這已經不是兩個人初次接吻,如果說上次那個吻像巧克力糖漿,這個吻簡直比容茵吃過的最地道的馬卡龍還要甜膩。


    唐清辰一下一下輕啄著她的唇瓣,眼神含笑,唇角也噙著笑,像在一點點品嚐她唇上的味道,更像在故意逗弄她。容茵被他這樣接連逗了幾次,終於忍不住踮起腳,摟住他脖頸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唇重重印了上去。


    唐清辰出含糊的低笑,手在她後脖頸揉了揉,如同在安撫一隻急躁的小動物:“別急。”


    兩個人不知道吻了多久,容茵回過神的時候,才現唐清辰已經喊了好幾次她的名字。她張開眼,就見唐清辰眸色深濃,其間蘊含的笑意更濃:“容茵,我也不想這麽快結束,不過我現在好像更應該洗個澡。”


    哪怕容茵不覺得,可他這一路趕來,又是飆車,又是爬牆,身上早已沾染汗塵。剛才那樣的情形,不說親吻自己喜歡的女人有多令人沉醉,單是欣賞容茵迷糊的神情都是格外令他享受的一件事兒。但兩個人這麽久不見,他實在不想就一身汗味兒地跟她這麽越來越親昵……


    於是神思清明的唐先生非常鎮定地當著她的麵關上了衛生間的門,臨了還丟下一句:“車鑰匙在西裝口袋裏。”


    不多時,衛生間裏就響起了淋浴的聲響。


    容茵咬著唇從地板上拾起他丟下的西裝,懊惱地罩在自己頭上。自己剛剛那個反應,是不是熱情過頭了?


    浴室裏,唐清辰聽著房門撞上的聲音,低笑出聲。


    奉命去車子裏取男士衣物的小石更是一臉茫然加大寫的震驚,到底是唐清辰手段撩妹的手段太高,還是他師父心腸太軟,定力太差?這才上去多久啊,就和好了?還是這麽親密地和好?


    他那思維縝密冷靜群的師父,竟然一邊沏茶一邊還臉紅了!


    容茵最近迷上了小石做麵條的手藝。心情不好的這些天,她喜歡吃辣,還總要喝點小酒,可她現在心情特別好,反而更想吃小石做的麵條了,於是風塵仆仆趕來求得心上人原諒的唐總兢兢業業地陪吃了一頓麵條。


    餐桌上,唐清辰說:“舅公最近都住在君渡酒店。去見一見他吧,你也安心些。”


    小石說:“師父,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容茵正想著心事,聽到小石這樣說,一抬眼,正好對上他晶晶亮的眼神,師徒倆的默契無聲達成。她不禁笑了笑,對唐清辰說:“我想帶上小石一起。”


    唐清辰對小石跟著這事倒是沒什麽意見。盡管同樣都是男人,對容茵有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他還是看得出的。像聶子期和杜鶴那樣的,叫居心不良;像小石這樣的,叫眼明心亮。他說:“今晚就不回來了。明天遲點開店,會不會對你的店有影響?”


    容茵晃了晃手機,也不避開,當著他的麵搗鼓起來。


    唐清辰定睛一看,隨即就笑:“想不到我們容小姐如今也是粉絲破萬的人了。”


    容茵說:“這些都是小石想的主意。不過還挺方便的,在微博和公眾號更新一下,絕大多數老顧客就都知道我們明天推遲開門了。”


    唐清辰說:“新媒體如果使用得當,對一個品牌的樹立和日常經營確實有很大幫助。”頓了頓,他說,“你若是有需要,林雋那邊也有一些人手,可以給小石做一些專業指導。”


    容茵看一眼小石的神色,見他並不反感,說:“今天回去也比較晚了,明天吧,讓林雋幫忙指點一二。”


    唐清辰指了指容茵麵前的碗:“趁熱吃吧,麵硬了就不好吃了。”


    麵條泡在溫熱的湯裏,吃起來有著番茄的清新酸甜,辣味也足。唐清辰不記得容茵以前喜歡吃辣,嚐了一口麵,他默默地將容茵的神態和反應都記在心裏。


    他還記得下午電話裏畢羅說的話:“你如果真喜歡一個人,就用不著跟這個那個打聽她的偏好,這些隻要有心,用不了多久就都了解透了。如果你是認真的,我以容茵多年好朋友的身份,希望你能對她多用點心。容茵吃過很多苦,她值得未來的愛人對她掏心掏肺的好。”


    不可否認,畢羅的話說到了點子上。他若真心喜歡容茵,這些生活中小小不言的事兒就都應該逐一做到。


    回城途中,唐清辰說:“我看你們家隔壁的對門還空著,可以考慮把那家也租下來。”


    容茵說:“我要那麽多房子幹嗎?一家店我還打理不過來。”


    唐清辰笑了:“你可以隻開一家店麵,但多一個院子當倉庫和酒窖,難道不是更方便?”


    容易沒想到他是這樣考慮的,微一沉吟,點點頭:“等我回去了解一下。”


    唐清辰湊近她耳邊,低聲說:“還有你送來的那些酒,價目表我讓林雋整理出來了。看不出來啊小富婆,你送這麽多名貴的酒給我,是想包養我?”


    容茵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瞪他一眼,又匆忙看向前麵專注開車的小石。所幸車子椅背高,這一段路況也比較複雜,小石並沒有留意到他們倆的動靜。


    唐清辰說完這句,滿意地看著容茵臉頰越來越紅潤,捏了捏她的耳垂,低聲說:“見過舅公,我再好好跟你算算這筆賬。”


    第181章 深藏不露唐某人


    有人追求幸福,所以努力;有人擁有幸福,所以放棄。


    ——張愛玲


    容茵心跳如鹿,突然現這家夥真是深藏不露。平時看著他總是那副清高驕矜的樣子,想不到私底下說起曖昧的話來也一套一套的,氣場強得嚇人。直到車子開到君渡酒店,她和唐清辰先一步從車子下來,站在酒店大門口,她還有一種手軟腳軟的錯覺。


    唐清辰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低頭看她:“怎麽了,怎麽站在這兒呆不進去?”


    容茵深吸一口氣,說:“就是沒想到,才過兩個來月,就又回來這兒了。”


    唐清辰笑了:“怎麽,你當初還真打算往後都不踏進唐氏半步了?”他拉起容茵的手,一路大步流星地向裏走去,“知道你記仇,所以這次是我專程邀請容小姐賣個麵子,回來唐氏探望一下從前的老同事,如何?”


    一路上遇到無數眼熟的麵孔,連前台負責接待的服務生都在唐清辰拽著她經過的瞬間原地起立。


    容茵以手遮額,加快步伐的同時小聲喊唐清辰:“你慢一點。不是說去看汪老,你往這邊走不太對吧?”


    唐清辰說:“這個時間段,他還在甜品部。”他看出容茵的忐忑,低聲安撫,“放心,你不想見的人,不會見到。”


    話音剛落,唐清辰就覺察到容茵神色有異,他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現自己剛說完話就被現實打臉。


    殷筱雲身穿一件黑色真絲襯衫,絳紫色半裙不失優雅,人看起來有些氣喘,她捋了捋些微散亂的絲,站在不遠處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們二人。


    唐清辰並沒打算跟她多有交集,朝她微微頷,算是打過招呼,就帶容茵往電梯的方向走。


    沒想到殷筱雲緊緊追隨。


    唐清辰站在電梯前,不著痕跡地將容茵護在另一邊,隨後看向殷筱雲:“您有事?”


    殷筱雲撫著胸口,雙目微紅:“我需要跟你談一談。”


    唐清辰神情淡然:“殷夫人,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帶我未婚妻回來這兒,也是為了一些私事。有什麽事,您可以明天到我辦公室詳談。”


    一天前,殷筱雲還在容茵麵前大放厥詞,聲稱唐清辰要和殷若芙結婚了。可此刻,看他們兩個人的神情,唐清辰平靜的神色下是男人麵對喜歡的女人時特有的誌在必得,而容茵麵頰微紅,眼角眉梢都透著情意。殷筱雲也是過來人,見此情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無論她此前籌謀了多少,又在容茵身上下了多少工夫想隔開這兩個人,現在看來也都遲了。


    她銀牙緊咬,低聲說:“我希望是現在。你不在的時候,林雋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唐清辰打斷她,聲音清正:“林雋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如果是為這件事來的,那麽請您不必再費周折。”


    殷筱雲的神情如遭雷擊。容茵離開君渡的這兩個月,若芙在君渡酒店的甜品部說是如魚得水也不為過,唐清辰幾次外出都帶上了她,在那些外人的眼中,誰不認為這是若芙和唐清辰好事將近的征兆?前段時間,唐清辰甚至肯讓她來君渡為甜品部的員工授課。這樣的殊榮和自由,是殷筱雲在來平城之前就一直渴盼的。結果,今天林雋直接到甜品部下達指令,讓她接下來不必再來唐氏,還委派了另一個年輕男生頂替了若芙在甜品部的位置。


    此前若芙和杜鶴在甜品部半分天下,如今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別說是若芙一個初出社會的女孩子了,就是她也難以接受。


    她原以為是林雋趁著唐清辰外出自作主張,聽說汪柏冬已經出院回歸,她也不是沒去找過,可汪柏冬借口身體不適,把自己關在休息室裏閉門不見。她剛安撫過若芙,又打了兩個電話,聽說唐清辰明天還有個重要會議,想著他今晚可能會趕回來,索性就站在酒店大廳等他。沒想到他帶著容茵一起回來了,更沒想到,他當著容茵的麵,說林雋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奇恥大辱也不過如此。


    殷筱雲看著唐清辰冷若冰霜的側臉,強忍著怒氣說:“唐清辰,你爸爸如果知道你這樣對待殷家人,你覺得他會容你這樣,這樣胡作非為嗎?”她深吸一口氣,死死瞪著唐清辰說,“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父親當年對殷家的承諾嗎?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我的母親已經七十高齡,今天晚上飛機剛剛降落平城。我本來以為你性子固然清高了一些,但對若芙也有幾分真心,怎麽,現在你這是想反悔?你把事情做得這麽絕,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唐清辰扶住容茵的肩膀,看向殷若芙:“我對您用敬語,當您是長輩,但這段時日以來您的所作所為,實在令我沒法兒尊重。您所謂的承諾是什麽,您願意當著殷老夫人、我父親、舅公,還有容茵的麵,再說一次嗎?”


    殷筱雲倏然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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