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深好像突然擺爛了。


    他仰脖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抬手抹了抹眼角,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我是真討厭他啊,明明隻不過是個生在陰溝裏的泥腿子,卻得了這麽大的好處。”


    覃深歪著頭看向目光沉沉的徐寅安。


    “我對楠楠那麽好,太監一樣的拿她當公主護著,可去了那鳥不拉屎的鄉下回來一趟,她就有了個好哥哥……嗬嗬。徐爺爺,您和阿姨就跟中了蠱一樣,轉頭就把人認成了兒子。”


    這些話覃深一早就想說了,他憋的太久了。


    “我本來想著,隻要我對楠楠好,你們總能看在眼裏給我一個機會。我實在沒想到呀,我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嗎?所以趙淩三兩句話就讓你們厭惡我。”


    “我因為他高中都沒念完,還留下了案底。也算得上眾叛親離了吧?可都這樣還不放過我!跟我搶單子!他憑什麽?!”


    “我就是要他死!我還要讓他死的痛苦!”


    覃深突然吼出聲,額頭青筋漲起,漲紅著臉神色癲狂。


    他一番話說得憤慨激昂,好像這麽些年真的在趙淩手下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趙淩真的做了那些天理難容,鳩占鵲巢的事。


    可在場除了厝今,誰不知道前因後果呢?


    就算厝今不了解之前的事,但他對趙淩有認知,認為趙淩不可能會做出這個覃老板說的那些事。


    就算真的存在那些所謂的坑害,多半也是覃深咎由自取。


    因為情緒太激動,覃深眼角濕潤,牙齒也止不住的顫栗,可這屋子裏沒人心疼同情他。


    就連覃博文也露出些許一言難盡的神色。


    “原先以為你隻是自私自利,詭計多端,貪婪無恥,違法亂紀……現在看來,到底是讀過幾年書,也懂得些春秋筆法。”


    門外傳來啪啪啪鼓掌的聲音,接著是磁性幹淨的聲音響起,這聲音讓屋內眾人都愕然轉頭。


    尤其是覃深,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可一看坐在他對麵的覃瑞也變了臉色才反應過來跟著望向聲源。


    門口一道頎長身影赫然是趙淩,他清俊的麵容上帶著淡淡嘲諷,鼻梁處有擦傷,身上的衣物雖然有些髒汙卻還完整,狀態看起來還好。


    “小淩!”


    “淩!”


    “趙淩?!”


    眾人大驚失色,又驚又喜。


    徐寅安和厝今難以置信的起身走向趙淩。


    尤其是厝今,同覃深一樣,他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畢竟麵前的趙淩臉上的神色是他從未見過的。


    趙淩明淨的眸子帶著涼薄笑意看著覃深,薄唇微動:


    “讓你失望了。”


    明明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駭得覃深瞳孔驟縮。


    “你——不可能……你怎麽可能……”


    覃深仿佛得了癔症喃喃自語。


    他找的人根本不是上次的級別,這些蛇頭心狠手辣,為了錢財無所不為,怎麽可能會放趙淩回來?!


    覃深瞠目結舌,他已經顧不得掩飾自己的驚愕了。


    趙淩冷冷一笑,沒有回答覃深的問題。


    那兩個人確實毒辣又謹慎,可他也不是真的金尊玉貴嬌養出來的小少爺,何況他求生欲實在旺盛得不可思議。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出發,兩人都沒有打算給趙淩吃飯,隻是喂了點水讓他死不了。


    不過沒人知道,挨餓曾經是趙淩的必修課。


    除去做乞丐被迫挨餓的時日,進了戲班子後,為了維持柔軟的身條,他受過班主嚴苛的訓練。


    那會兒隻要體重達不到班主的要求,他免不了挨一頓竹條再斷食三五天。


    盡管後來在郡主府無數珍饈美味伺候,他也沒有真的放開了吃。色衰愛弛,郡主喜他顏色,他要真的發福走樣,最後下場必定淒慘。


    可在蛇頭麵前,趙淩還是維持那副被餓得虛脫的模樣,多少也降低了兩人的警惕性。


    臨走時趙淩才發現蛇頭的車是一台改裝過的麵包車,他所處的後備箱之所以格外逼仄是因為那是後備箱下的空間。


    啟程時兩人檢查好捆綁趙淩的繩索沒有鬆動,便繼續將他丟進後備箱離開。


    車大概率是私人改裝的,有些焊接不是很嚴絲合縫,趙淩透過縫隙能看到外麵的一些環境。


    車子駛在山路上,偶爾有幾台車子擦身而過。


    趙淩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終於他發現路過的車車牌居然都是京開頭的,這就說明,他們還在京市的範圍之內。


    這個發現給了趙淩驚喜,但他知道,那隻是蛇頭的障眼法。


    不管交易時覃深怎麽催促,蛇頭有自己的章程。他們在京市接的貨,那必定會被迅速通緝,要是立即帶著貨出市區多半會被沿路的卡警攔截。


    所以蛇頭選擇虛晃一槍,他們帶著趙淩在郊區的犄角旮旯繞了幾圈,今天才是真的要離開。


    確定還沒出京市,趙淩就抓緊時間和身上的繩索作鬥爭。


    他不敢整出太大動靜,全程緊咬著牙撥弄繩索,那捆綁他用的繩子是登山用的,十分堅韌,趙淩靠手根本弄不開。


    不過他學戲曲的有些技巧,雖然這具身體沒他原來的軀殼柔軟,但忍著點疼倒也能掰動出空間。


    花了一個多小時,渾身濕透的趙淩解開了腳腕上的束縛。


    蛇頭的捆綁手法專業,趙淩的手腳是被一根繩索纏繞的,所以當腳上的束縛解開,手上的也跟著鬆動了稍許。


    趙淩又花了半個小時,終於掙脫了捆綁。


    可他要從車裏離開還需要想辦法,鐵皮被從外麵鎖上,除非有人在外麵打開,否則他一樣出不去。


    趙淩打算靜待時機,第一天的時候他知道這兩個蛇頭下車買飯是一個人留在車上守著。


    而今早出發這兩人並沒有吃東西,他們如果要立馬離開,也不會不帶吃的。


    果然,車子繼續開了一個小時左右到了一個老舊商店門口,開車的蛇頭遠遠停在馬路對麵沒有下車,讓另一個蛇頭去買。


    聽到腳步聲走遠,趙淩開始小幅度踹動車門。


    一開始司機並沒有管,可趙淩越踹越用力,車子都隱隱晃動起來,擔心路旁路過的車發現端倪。


    司機低罵了一聲,下車狠狠在後備箱踹了一腳,然後操著蹩腳的普通話罵道:


    “不老實老子讓你死!要拉就拉褲子裏!”


    顯然,蛇頭以為趙淩是想方便,他這麽說了趙淩總該死心了。


    可趙淩卻還是不怕死的踹車門,眼看前麵也有車停下來去商店買東西,蛇頭咬咬牙上車將車往後倒了一段距離。


    倒出前車的視線範圍後,蛇頭將車停進了路邊的樹叢。


    他一邊拿出手機通知同夥,一邊罵罵咧咧的打開後備箱,準備給裏麵不知死活的人一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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