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其實陸兆新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不過邵怡敏一心想著白芳前後矛盾的言行,忽略了這一細節。


    邵怡敏不解的皺眉道:“我隻是覺得有點難以相信,白芳那天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她對我並不信任,而且懷恨在心。這麽多天來,也都是杳無音信,怎麽會突然態度徹底轉變,主動說要投案自首,交代內情。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並不是個善心的人。”


    陸兆新卻說:“但是她也沒有理由騙你,沒準她真的想通了呢,畢竟一輩子當通緝犯,像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也不是個事兒啊!”


    邵怡敏也不再糾結:“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這就去z市吧,當麵跟她談談,一切就清楚了。”


    說完,邵怡敏就開始匆匆的收拾行李,準備立刻出發去見白芳。


    陸兆新也回到自己的房間,掏出手機,撥通了原睿的電話。


    自從拜托原睿幫忙之後,陸兆新就跟他保持著秘密的聯絡。白芳的態度從拒不配合到主動交代,這背後其實原睿起了關鍵的作用。


    當然,不是像白芳說的那樣讓原睿娶了她,且不說原睿得了絕症,命不長久,就算他身體健康的,也不可能娶白芳的。


    之所以能成功勸服白芳配合,是因為原睿抓住了她最大的、或許也是唯一的弱點——她患了白血病的三歲兒子。


    從兒子出生開始,白芳就為了給他治病耗盡了心血。作為一個母親,為了治好自己的孩子,哪怕傾家蕩產,她也不願放棄。


    可是白血病要得到根治,不僅僅需要大量的金錢,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配對的骨髓。以白芳自身的資源和能力,是很難幫兒子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對的。


    但是原睿就不同了,他豐富的人脈和資源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經過一番努力,很幸運的,在京城的某個骨髓庫裏找到合適的配對,並且捐獻人也同意捐出骨髓。


    原睿以此為條件,跟白芳談,要求她配合邵怡敏提供證據和線索,隻要她肯配合,原睿願意負擔她兒子所有的醫療費用,直到他痊愈為止。


    白芳最大的弱點被他捏在手裏,為了兒子,她不能不答應原睿提出的條件。


    每次看著年幼的兒子受病魔的折磨,做母親的她心如刀割,流了不知多少眼淚。隻要能治好兒子,她就是犧牲自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陸兆新跟原睿交代完情況,問他:“你就真的不打算告訴她實情了?”


    原睿沉默了半晌,歎了一聲道:“不必了,就當我是在贖罪吧。我虧欠她太多了,能為她做點事情,我心裏也會感覺好過些。你不要告訴她,我不奢望她能原諒我,隻希望她能好好的,這樣我走也能走的沒有牽掛。”


    原睿現在身體的狀況,陸兆新也是清楚的,醫生說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了。


    陸兆新跟原睿曾經是好兄弟,後來因為原睿劈腿出軌而決裂,如今兩個人摒棄成見,又一次合作,為的隻是幫助同一個女人。


    曾經陸兆新相當鄙棄原睿,覺得他婚後不知珍惜邵怡敏,後來又死纏爛打的糾纏,簡直混賬一個,但是如今親眼見他身患絕症,頭發掉光,瘦的皮包骨頭,孤家寡人似的躺在病床上,那模樣真是不勝淒慘,於是心裏也不免有些憐憫他。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過去的恩恩怨怨,在生死麵前,已經無足重要。既然原睿都能看開了,陸兆新自然會尊重他的意見。


    陸兆新沉聲道:“好,既然這是你的心願,我會幫你保密的。”


    ===


    邵怡敏和陸兆新在一個陰暗隱蔽的地下室見到了白芳,這些日子她就帶著三歲兒子一直躲在裏麵。


    邵怡敏望著白芳,感覺她比上次見麵時又蒼老憔悴了不少,明明還不到三十歲,看起來卻像即將枯萎的老婦。


    白芳的母親也來了,懷裏抱著一個瘦弱蒼白的男孩兒。


    隻有望著兒子的時候,白芳空洞黯淡的眼睛才會亮起一絲慈愛的光芒。


    “你們來了?”她慢慢地站起來,“讓我再跟寶寶做個告別,然後就跟你們去自首。”


    白芳含著眼淚,抱著兒子親了親,然後把兒子交給她媽,狠狠心腸隨著邵怡敏走出了門。


    “表姐,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羨慕很嫉妒你。”白芳坐在車後座,幽幽的說道,“你天生就幸運兒,家庭好,學曆高,驕傲漂亮,像白天鵝一樣。不管什麽時候,身邊都圍繞著那麽多優秀的男人,寵著你護著你,不求回報的幫你。生的女兒也健康活潑,聰明乖巧,不像我……”


    白芳咧嘴,露出一絲苦笑:“有時候我想,是不是上天報應我,讓寶寶得了這樣的病,可是報應就衝著我來啊,為什麽落在我無辜的孩子身上?你說,我的命為什麽那麽苦?”


    邵怡敏皺了皺眉,她並不認同白芳說的話,也不覺得自己命好,至於白芳,她的遭遇大半都是自己作出來的。沒有人拿刀逼她當小三兒,是她自己選擇走這樣的路,到頭來卻在這裏怨命運不公,實在有些可笑。


    不過她也懶得去跟她辯論,有些人總是喜歡把自己的不幸歸咎於命運,如果這樣能讓她好受一點,那就隨她去吧。


    白芳還在碎碎念叨:“不過,隻要寶寶能好起來,我坐牢也沒關係。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積極配合警方,戴罪立功,我答應他的……”


    “咳咳!”陸兆新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提醒白芳。


    白芳被陸兆新淩厲的眼神一瞪,想起原睿對她的警告,嚇得趕緊住了嘴。


    她神色複雜的看了看一無所知的邵怡敏,心裏越發苦澀。


    不是因為幫邵怡敏,原睿才不會費心的幫她兒子找骨髓配對,更不會同意負擔醫療費。原睿在背後默默地做了那麽多,卻不許她在邵怡敏麵前泄露一個字。


    就算不甘心,也不得不認清現實,原睿心裏愛的女人始終都隻有一個,她也好,其他的鶯鶯燕燕也罷,都不過是逢場作戲。


    可笑她以前居然還幻想,以為他對自己有什麽不同,以為她可以取代邵怡敏成為原太太。隻可惜她醒悟的太晚了!


    看著保養得宛如少女的邵怡敏,再看看自己的蒼老憔悴,白芳暗自歎了一聲,輸得一敗塗地,不認命又能如何?


    第110章 庭審


    白芳在邵怡敏和陸兆新的陪同下, 到xx市公安局投案自首。


    原本以為已經板上釘釘的案子, 突然之間有了戲劇性的翻轉。


    身為會計的白芳向警方遞交了造假工廠的私賬, 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證據,裏麵有記錄跟工廠有密切往來的單位和個人,尤其是牽線工廠和醫院的介紹人, 老板都要給予高額的回扣,因此白芳每個月都會經手多筆數額不菲的轉賬, 而在對外公開的賬簿上, 這些回扣的數額是沒有體現的, 隻有在這本私賬上記錄的明明白白。


    這本私賬原先就已經在邵怡敏的手上,也能依稀辨別出那一筆筆數額巨大的轉賬, 但是收款人的姓名都是代號,沒法子破譯出來。直到白芳把這些代號一個個解譯出來,並且提供了工廠的銀行賬戶,裏麵有詳細的轉賬記錄。


    這樣的介紹人足有九個, 基本都是行業內有頭有臉的人,有的是公司高管,有的是經銷商省代。


    其中收回扣最多的一個,赫然就是鍾煜的頂頭上司趙俊材, 累計金額高達上千萬之多。


    這一筆筆的巨額轉賬金額和時間基本可以跟寫著鍾煜為介紹人的訂單相吻合, 足見趙俊材就是把鍾煜作為掩護,訂單上都是寫著鍾煜的名字, 實則自己躲在幕後,收受造假工廠的好處, 為他們牽線搭橋,介紹客戶使用假冒費斯派的人工晶體,從中牟取暴利。


    這個賬本的確是非常重要的證據,警方也沒有想到背後還有這麽多的利益鏈,不免對邵怡敏能找到這樣的證人刮目相看。


    隻不過,僅僅憑借白芳一個人的供詞,也有賬本這樣的證據,但還稍顯薄弱,而這案子的主犯,也就是造假工廠的老板,還沒有被逮捕。


    白芳在來到公安局之後,就一直表現得很積極配合,當警方提到重要主犯還在逃時,白芳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邵怡敏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異樣,猜到她應當知道老板藏匿在哪裏,畢竟她掌握了那麽多重要的信息,說明老板很信任她,她跟老板的關係恐怕是不一般的。


    於是邵怡敏爭取警方同意後,單獨跟白芳又談了一回。


    白芳聽了邵怡敏的建議,低頭沉默了幾秒,問道:“如果我能提供線索,幫助警方抓到老板,是不是就是你所說的立功,那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被判刑了?”


    邵怡敏答道:“如果你能幫助警方抓到主犯,這是很重要的立功表現,不敢說你完全會無罪釋放,但減到緩刑應該不成問題。”


    白芳又看了她一眼:“可是,我沒有錢請律師……”


    邵怡敏知道她說的是事情,便大度的建議道:“這樣好了,我認識很多優秀的刑事律師,你的案情並不複雜,隻要你配合警方找到工廠老板,我可以介紹一個好律師為你做辯護,費用的話,也不需要你操心。”


    白芳咬著唇,考慮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了。


    其實她也想通了,既然邁出了第一步,交出了賬本,供出了那麽多涉案的人,就已經等於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雖然工廠老板跟她是有一段曖昧關係,也當她是心腹,什麽都告訴她,但她跟著他不過是圖金錢方麵的好處,對那人並沒有什麽感情可言。


    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一邊是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另一邊是沒什麽感情的姘頭,這個天平的傾向性是毫無疑問的。


    幾天後,根據白芳提供的線索,警方在西南偏遠的山區抓到了逃逸的工廠老板。


    工廠老板在睡夢中被逮捕歸案,經過一番審訊,在鐵一般的證據麵前,他也知道無法抵賴,便老老實實的交代了自己製造假冒偽劣器材的罪行,同時也承認了白芳提供的賬本的真實性,指認那些受賄的中間人。


    至此,案子就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檢察院火速批捕了賬本上受賄的九個人,包括趙俊材在內,都一起被關進了看守所,接受訊問。


    兩個月後,終於迎來一審開庭的日子。


    這一起醫療器械造假案,涉案金額巨大,被逮捕的人多達三十多個,案情也一波三折,撲朔迷離,因此受到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法院甚至同意將庭審公開在網絡上進行直播。


    開庭當日,xx市人民法院裏擠得滿滿當當,媒體也來了不少,當然更多的是當事人的親屬朋友。


    時隔三個月,鍾煜第一次踏出看守所。


    走入法庭,在聽眾席上,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親友們,鍾媽媽動情的含著眼淚,叫了一聲他的小名,鍾爸爸也紅了眼眶。


    鍾煜看著父母兩鬢明顯增多的白發,心裏一陣酸澀。


    旁邊還坐著一幹好友,他曾經的領導陸兆新、死黨魏侃、費斯的同事姚夢蕾等人,看著鍾煜出來,大家都紛紛露出了鼓勵的笑容,對他表示支持。


    鍾煜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微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


    過了一會兒,法官和律師們依次出場。


    從邵怡敏出現的那一刻起,鍾煜的目光就再也沒有挪開過。


    這些日子以來,邵怡敏定期的來探望他,跟他報告案子的進程,在不能見麵的時候,她也一直沒有間斷過給他寫信。


    那一封封長長的書信,飽含著她的關懷和深情,讓鍾煜在陰暗的看守所也能時刻感受到溫暖的情意。


    哪怕是再艱苦困難的時候,她都沒有放棄過他,一直竭盡全力的為他奔波操心。


    都說患難見真情,鍾煜曾經以為這段感情中是他付出更多,畢竟從一開始就是他費盡心機的追求她,邵怡敏隻是被他感動才接受了他。


    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也是他更主動,而她總是羞於表達自己的心意。


    然而,經過這一番磨難,卻讓他看清了邵怡敏的真心。


    有些人表達愛的方式,不是靠嘴來說,而是用行動來表現的。


    邵怡敏就是這樣的人。她對他的愛一點也不比他的少,隻是她不善於表達,卻用實際的行動來表現她的不離不棄。


    就連鍾煜的父母,在目睹了邵怡敏為了他拚勁全力的奔走努力之後,也徹底的改變了對她的看法。由最初的勉強接受,到如今完全把她當做自家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賴她。


    鍾煜的父母在給鍾煜的書信裏,也反複提到對邵怡敏對他們的照料,字裏行間都充滿了感激。


    鍾媽媽甚至說,鍾煜這輩子做得最靠譜的事情,就是找了邵怡敏當女友,不但對他一片深情,而且還那麽優秀那麽能幹,在危難的時刻能夠挽救他。要是沒有她的幫助,鍾煜恐怕真的難逃一劫。


    律師席上,一排列開多位律師,因為涉案人數眾多,許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當事人請來的辯護律師也為數眾多,其中也不乏金牌律師。


    比如,趙俊材花重金請的某金姓律師,據說是出了名的隻認錢不認人,曾經給涉嫌受賄的企業高管成功洗脫罪名,為將賑災捐款吞入私囊的明星打贏辯護,在律師業內也是臭名昭著的人物。


    不過,即使在這一群精英律師之中,窈窕美麗的邵怡敏也是鶴立雞群的。


    邵怡敏穿著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裝,頭發盤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脖頸,整個人顯得精神而幹練,優雅而不失氣勢。


    她的目光望向鍾煜,四目交投的瞬間,不需要任何言語,便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鍾煜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邵怡敏則報之以成竹在胸的微笑。


    ===


    這一起廣受關注、一波三折的重大案子,開庭當日的情況也同樣精彩。尤其是美女律師邵怡敏駁斥某金姓律師的那一段,更是被奉為經典,成為法律界教科書式的辯護,在多年之後都被人津津樂道。


    不過在當時,邵怡敏並沒有想那麽多。


    在出庭之前,她花了無數的時間,細致的組織證據和證詞,力爭將每個細節都考慮周全,將每個可能出現的情況都預備好。


    由於她準備充分,無論對方如何的尋釁和挑戰,她都能從容冷靜的應對,有理有據的辯駁,用一條一條事實和證據打臉,直到對方被辯得啞口無言,灰溜溜的退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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