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知這個消息氣得吹胡子瞪眼,好好一個可利用的上門女婿,怎麽就劣跡斑斑,還偏偏染上了最不可饒恕的罪?舒迦再怎麽不討喜那也是他親孫女,他居然想用這等下三濫手段害她?這下害得他在自己兒子麵前幾乎抬不起頭了,仿佛他們老兩口是居心叵測的小人一般。


    駱知書原本可以安靜地遠走高飛做他的天子夢,就連最初想要複仇的舒迦都決定作罷了。


    ——可他卻主動招惹舒迦。


    胃口太大,遲早會撐死。這也算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的典型事例了。


    就在駱知書被帶走的當天下午,駱齊豐和孫芳來勢洶洶地闖進基地。


    舒迦體貼地挑了一間茶座,讓二人坐下來撒潑。


    “是不是你們?是不是你們搗的鬼!”駱齊豐那雙凸出的雙眼一片血紅,“知書怎麽可能吸毒?!一定是你們陷害他!”


    駱知簡冷冷地看著親生父親,仿佛看著一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忽然,孫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抓著他黑色的隊服褲腳,淒厲地哭喊著:“知簡,媽媽求求你,你幫幫你哥哥好不好?”說著,又乞求地望著冷眼旁觀的舒迦,“迦迦,迦迦!我知道你有本事有關係,你把知書弄出來好不好?我保證,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去打擾你們!”


    看啊,多可笑啊。


    他們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小兒子好言相向,竟然是為了另一個兒子。


    駱知簡的眼中再也沒有初見父母時的驚惶失措,隻是扶起孫芳,看著怒不可遏的駱齊豐低聲問道:“在這之前,我能不能問問你——外婆的死,和你有關嗎?”


    這句話如同一根火柴,點燃了往事的引線。


    孫芳聞言,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霎時凝滯的丈夫。


    “你……你胡說什麽!”駱齊豐目光躲閃著,“那他媽可是我丈母娘!”


    “我回寧城上墳的時候,聽人說你因為房子的事情跟她鬧過,還打了她。”駱知簡鋒利的目光淩遲著他,“那段時間,你是不是賭博欠著錢?”


    不等駱齊豐辯駁,孫芳已經尖叫起來了:“怪不得!怪不得我媽的房子賣了之後你一直不說錢去哪兒了!還騙我說給知書存了教育基金?!怪不得我媽走得莫名其妙,醫生說她是藥沒吃對……是你?!”


    惱羞成怒的駱齊豐索性一股腦吐了出來:“是我又怎樣?!我他媽當時好說歹說,讓她先把房子給我掛出去,等錢回來了再還她,她死不講理!那他媽當時要是被追債的堵上門,你和知書都得遭殃!”


    “可他媽那是我親媽!!!”


    “你也知道‘親’怎麽寫?!當初是你把你媽趕出去的,現在你跟我說她是你親媽?”


    一雙仇恨的眼睛盯著駱齊豐,仿佛要把這幾十年的傷痛都化作刀刃,一片片剜下皮肉。孫芳感覺自己渾身的血管都要炸裂開來,哭喊著抱住丈夫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駱齊豐痛得踉蹌一步,猛力推搡著孫芳,可她那口尖牙卻像是想要撕碎他陪葬一般。


    求生的本能闖入了他的腦海,駱齊豐的另一隻手顫抖著摸索,從褲兜裏取出了一把瑞士軍刀。


    刀尖像一個休止符,在血泊中宣告結束。


    “你瘋了嗎?!”舒迦的額間沁出了冰涼的汗珠,用力推開駱齊豐,捂著駱知簡手臂上那道血流不止的傷口,“你為什麽要去擋啊!!!”


    駱知簡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的親生父母,瘋魔似的輕笑。


    多好啊,都結束了。


    舒迦及時叫來了警察和救護車,一個帶走了駱齊豐和他的小刀,一個帶走了駱知簡。


    所幸那一道隻是堪堪劃過,沒有深入骨頭。舒迦托人安排了一張床位,板著臉把駱知簡抬了上去:“徹底好之前,你就在這裏給我躺著,否則我就打斷你的腿。”


    駱知簡笑著說:“上回我忘記打斷你的腿了,我們打平了。”


    “誰跟你打平啊!”


    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裏,滿滿都是雨過天晴的畫麵。


    角落裏的孫芳忽然緩緩走到病床前,看著他手臂上厚厚一層紗布,沉重地跪了下來。


    駱知簡想要起身,卻被舒迦攔下。


    黃昏的餘暉被新生的綠芽切割成一塊塊金色寶石,落在潔白的床上,落在駱知簡的手中,也落在了孫芳的眼裏。


    “對不起……”她哽咽著說,“知簡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們……當初決定生下你,就應該好好待你,明明你和你哥哥一樣聰明伶俐……但是當時我們家真的供不起兩個孩子,真的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直到故事腐朽了,他才等到。


    已經整整二十四年了啊。


    無論再說些什麽,都已經太晚了。


    駱知簡無言地望著雪白的牆壁,上麵有著熊孩子胡亂畫上的火柴人,一家三口手拉著手,在五顏六色的花園裏微笑著。


    最終,他隻說了一句話:“你走吧。”


    孫芳瞪著滿是淚水的雙眼,想要說什麽,卻又緘口不言,默默地站了起來,離開病房,也離開駱知簡的人生。


    舒迦看著駱知簡即將潰堤的崩潰,跟著孫芳出了門。


    “阿姨。”舒迦出聲喚她,遞給她一張銀行/卡,“這個你拿著。”


    孫芳一愣,像捧著燒紅的炭火一樣拒絕著:“不行不行,我已經給你們添這麽多麻煩了,不能再拿你的錢了!”


    “裏麵也沒多少,拿著吧,以後的日子應該會很難過,雖然那與我無關。”


    “那你這是……”


    舒迦重新將卡塞入她手裏,笑著說:“這筆錢,隻是感謝你們當年選擇生下他。”


    他的過去,她無從參與。


    可以後他的喜怒哀樂,都由她來嗬護。


    回到病房,駱知簡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眉毛眼睛鼻子皺成一團,卻隻是偷偷地顫抖著。


    舒迦走上前,將他攬入懷中,心疼地笑著:“駱知簡,你這樣真醜。”


    懷裏那個少年,在痛苦的童年沒有哭,在絕望的冬夜沒有哭,在孤寂的異鄉沒有哭,卻終於在這一刻流下了珍藏多年的淚水。


    舒迦貼著他輕顫的頭發,緩緩開口。


    “駱知簡,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有真正的家人。所以,讓我當你的家人好不好?”


    懷中人的抽泣停滯了一秒。


    舒迦咬牙,捧起他的臉:“我嗬護你,我關懷你,我寵愛你,你失去的一切我都給你。讓我當你的家人,好不好?”


    窗外,幾隻小鳥在窗欞上吟唱,海市的春天啊,終於越過堅不可摧的寒潮,徐徐降臨了。


    “可是,我有法律上的爸媽,也有哥哥,不缺家人。”駱知簡笑眼彎彎,“隻有一個駱夫人的位置,你要不要試試看?”


    第三十二章


    lpl春季賽常規賽異組循環第三場, lux vs cat。


    “第一次上場緊不緊張?”


    “緊、緊張……”hana小花坐在椅子上抖腿,還沒開始比賽已經豪飲了一整瓶功能飲料。


    萌王輕鬆地安慰他:“別怕別怕,我第一次打比賽支援中路的時候一腳把對麵殘血踹回家了, 不也好好活到了現在嗎?”


    “不是……”小花捂住耳麥,低聲說道, “我是怕打得不好,駱爺直接衝上台來把我趕下去。”


    幾人本想再胡謅幾句, 可他們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麵, 意外地發現十分真實……


    而後台聽不見他們討論的駱知簡打了個噴嚏, 低聲說道:“我覺得他們在罵我。”


    舒迦白了他一眼:“不罵你罵誰?春季賽才打了多少場你就來一波手傷?”


    一旁看熱鬧的阿越又一次狗仗人勢地點了點頭。


    “小助理, ”駱知簡挑眉,“你這兩天噴我噴得很歡樂啊?”


    舒迦聞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勾起嘴角:“怎麽, 我沒資格?”


    駱知簡沒有說話, 隻是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


    ……阿越突然覺得, 這兩位之間好像有點不同尋常?


    小花的第一場比賽穩妥地選擇了當前版本勝率最高的霞, 和蛋蛋的洛一起在下路撒狗糧。


    作為從青訓裏殺出一條血路進入lux正式隊員行列的adc,小花的基本功絲毫不輸駱知簡——線上補刀冷靜,團戰走位靈活,防gank意識強大。


    就連解說也連連誇獎, 稱小花是adc界的黑馬。


    然而, 小花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沒經驗。


    “你告訴我,這是什麽操作?”第一局結束後, 駱知簡指著比賽中期的畫麵,板著臉說道,“雙招和大招都在你也能被抓?上野區零視野也敢往二塔跑?”


    小花雙手握拳放在膝上,一臉委屈的模樣,就像個乖巧挨罵的小孩子。


    “沒事沒事,第一場比賽嘛。”妖皇拍著駱知簡的肩勸道,“誰還沒有個第一次,你想想你第一次——”


    ……哦,駱知簡第一次比賽就拿了mvp。


    舒迦見小花癟著嘴一副小可憐的樣子,保護欲湧上心頭,遞給小花一杯溫水,轉頭嫌棄地看向駱知簡:“你這麽老的人了就知道欺負小孩子?”


    “……我欺負他?”駱知簡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小助理,你說話要注意措辭。”


    “哦,是嗎?”舒迦雙手環胸,毫不畏懼,“那你教教我,我應該怎麽說話?”


    休息室忽然彌漫起一股微妙的氣息,小花見狀連忙拉開疑似為他撕逼的二人,急匆匆地說:“駱爺,小舒姐姐,你們別這樣,別因為我吵架!”然後又轉向駱知簡,鞠躬發誓,“對不起駱爺!我下把一定吸取經驗!不會丟你的臉的!”


    來自上中下路的三位老司機感歎道:完了,小替補和打野一樣傻,這可如何是好。


    所幸小花的綜合水平極強,配合另外四位世界冠軍總算在後兩局完成了讓一追二的翻盤。


    阿越把手中的東西放下,對舒迦說道:“我去安排他們的媒體采訪了啊,你們兩個先在休息室坐會兒,結束了之後來找你們。”


    舒迦點點頭,目送阿越離開。


    此時,休息室裏隻剩下沙發上並肩而坐的兩人。


    “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剛才的事情?”


    舒迦翹起二郎腿,欣賞著自己剛修過的指甲,挑釁道:“我說的有錯嗎?他一個小孩子,你說話就不能溫柔一點?”


    駱知簡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探尋:“舒迦,我覺得你這兩天很奇怪。”


    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舒迦笑著反問:“奇怪什麽,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以前的舒迦雖然說話也一向刻薄,可今天的她就好像……在刻意和駱知簡拉開距離。


    心頭有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駱知簡忽然起身,彎腰平視舒迦的眼睛,試探地問道:“讓我猜一下……你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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