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的kiss賭


    窗外的雨還在下,到處是一片茫茫的霧色,什麽也看不清看不見。


    我遊覽了一遍房間,最後在落地窗前站定,看窗外連綿的雨線。無數的雨前赴後繼地打在玻璃上,一顆顆碎裂,就像無數粉碎的鑽石。


    牧流蓮憤怒的聲音忽然響起:


    “誰煮的粥?!”


    我回過頭,看見他大老爺們地躺在chuangshang,手裏拿著個遙控電話:“不知道我不吃綠豆嗎?!誰煮的粥,該死!限你們在三秒鍾之內……”


    又開始了……-_-#


    我走過去摁掉電話,他憤怒的視線立即轉向我。


    “真是個小鬼。吃藥嫌顆粒太大,喝水又嫌水溫太低。現在連吃食都挑三揀四,你可不可以隨遇而安一點?!”


    他依舊大少爺十足地抬起下巴,瞪著我:“關你什麽事?!”


    是啊,關我什麽事?


    我隻是覺得,他是因為我而生病發燒,作為當事人的我不應該袖手旁觀。可是,如果被他認為是多此一舉,那麽就不必了吧!


    我拿起擱在旁邊的外套。


    “去哪?”


    “你好好休息吧。”我看了他一眼,“隻是一般的高燒,休息就會好的。”


    “你要走?”他一臉警惕,猛地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明姬兒,你害我這個樣子,你竟敢走,我不會吃東西的!”


    ……白癡,用這種事來威脅我?誰理他啊!


    “吃東西的是你,餓的又不是我的肚子。”


    我耐心地一根根去扳他的手指,他卻跟我玩起了手指遊戲。〒▽〒剛扳開這根,那根立即就收緊了,扳開那根這根又收緊……


    很快我纖細的手腕有了紅印。


    “喂——”我皺眉看他。


    他瞪大眼睛一臉無辜地望著我。


    恰好這時房門被敲響:“少爺,我們重新燉了皮蛋瘦肉粥……”


    “不用了!”他看了我一眼,惡狠狠地回過去,“從現在起,沒我的命令別再來打擾!”


    “是。”


    我奇怪地望向他,他慢慢抽回手,不自在地撇開目光:“怎樣?現在你滿意了?!我會把這該死的東西全部吃掉!”


    搞什麽?真奇怪他的思維邏輯。〒▽〒他吃什麽東西,關我什麽事?!


    可是……他這樣做的原因,該不是想讓我留下吧?!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反正外麵的雨很大,就再呆一會兒吧。


    我將外套又放了回去,他這才安心地去拿湯勺。


    本以為接下來他會乖乖吃食,卻見他眯著眼在那兒非常認真地剔著綠豆。一顆一顆,挑食的樣子跟六歲大的小鬼沒有不同!-_-#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簡直是在糟蹋食物:“喂,你要剔到什麽時候?再剔下去粥都沒有了!”


    “我討厭綠豆的味道。”


    “可那種東西卻很營養。”


    他不理我,繼續剔著。


    我放下雜誌從沙發站起來,走過去拿過他手中的勺子:“你這個樣子,讓我很難相信你是平時那個呼來喝去凶神惡煞的牧流蓮。根本就是個長不大的小鬼嘛。”


    他抬頭看我,不滿地皺起眉:“呼來喝去?凶神惡煞?明姬兒,在你心裏我的形象就是這個樣子?!”


    “還很挑食,幼稚,霸道,自私!”


    “你——”


    我將那些被他剔到盤子上的綠豆全都倒回碗內:“不過有時候,會有那麽一丁點兒可愛。”我拿出了以前經常哄騙別人的手段!γ∧_∧γ


    他眉毛一抽:“可愛?”


    “嗯。”我點頭,舀了一勺粥放在他唇前。


    “喂,我討厭綠豆的味……”話還沒說完,我趁著他張嘴說話的空隙將那一勺綠豆粥塞進了他的嘴裏。


    他的眼睛立即瞪得又圓又大,像一隻受驚的貓。


    “比如這種時候。”我又舀了一勺粥,循循善誘地引導他,“你乖乖把粥吃下去的時候,就會很可愛。”


    牧流蓮原本含在嘴裏準備吐出來的動作立即僵住,眼睛瞪得更圓更大,看著我,三十秒後居然真的把粥吞進去了。


    不管是什麽樣性格的人,聽到好話都很好哄呢。


    我將勺子塞進了他的手裏,完成了哄騙小鬼的最後一道程序:“如果你乖乖自己將這碗粥吃完,就會特別特別、非常非常可愛!”


    “……夠了吧!”


    他怔怔看了我半晌,忽然重重吸了口氣,似乎想發火,可是拚命地忍了下去:“別把我當三歲小鬼哄騙。說什麽‘可愛’,這種幼稚得要死的詞語我才不稀罕!你以為我會因為這種詞語就吃掉這奇怪的東西……”


    “︶e︶#那你就繼續‘挑食,幼稚,霸道,自私’好了,我沒意見。”


    “你——”


    “……”


    “明姬兒,你真該死!”他眼裏的火燒起來又滅下去,似乎真的拿我很沒有辦法的樣子。忽然他捏住鼻子,仿佛那綠豆粥是毒藥,仰頭一口氣全部喝掉,眉毛都要皺成麻花了,“這種東西怎麽能吃?!到底是誰發明的這種東西——!”


    “你錯了,是‘發現’!綠豆本來就存在,隻是等待被人‘發現’而已。”


    “知道了!你真囉嗦!”他對我揪出他的用詞非常不滿,狠狠地將碗摔在床櫃上,忽然又想起了什麽,眼睛發亮地看著我,“該是我懲罰你的時間到了。”


    “……”


    “在你來之前,我跟某人打了個賭。”


    某人?上允瞳?!("⊙□⊙)


    牧流蓮邪肆的表情肯定了我的猜測:“我們賭:下午五點二十分的時候,你會在誰身邊。贏的那個人,就由明姬兒小姐熱情的kiss作為獎勵!”


    ("⊙□⊙)……!!!!!


    “現在是五點十一分,時間馬上要到了。”他抬手指向那個大壁鍾,笑得像狐狸一樣奸詐,“三天前你放我鴿子,這是懲罰!”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私自把我拿來當賭注?!


    怪不得牧流蓮的手下去“h。t”莊園接我時,上允瞳會從中阻攔,並且說出那種奇怪的話。原來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幼稚的賭局!


    時鍾“嘀嗒,嘀嗒,嘀嗒……”分針一點點地向前滑。


    我怒了,猛地站起來衝到門口,可是——


    “別白費力氣了,你打不開的。”他晃著兩條長腿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朝我眯起眼睛笑,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真是可惡!


    我咬牙切齒,忽然想起進來時他手裏拿著的那個遙控板!


    明顯這間房間的門窗和桌椅都是自動的,隻有那個遙控板才可以隨意控製……想到這,我避開他的目光,悄聲無息地朝目的地接近——床邊的櫃台,遙控板就放在那。


    牧流蓮所在的沙發離那兒雖然不遠,但也不是很近,要走過去最少要四步!so,如果我反應快一點,應該能拿到遙控板!


    近了。


    更近了。


    無比接近了!


    (~o ̄- ̄)~o忽然我一個躍步衝過去,就在以為可以拿到遙控板並暗喜的時候,牧流蓮貓一般敏捷地從沙發站起來,驚人的速度根本就不像病人!


    我一怔,不敢相信他就這麽朝我奔過來了。而就因為這一小瞬的發怔,增加了他的優勢,等我拿到遙控板時,他的手已經扣住我的手腕,整個人隨著那股力倒過去——


    腦袋沉悶撞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鼻梁骨都有些痛了。


    “明姬兒,我喜歡你。”


    他抱著我,力度不是很輕也不是很重,即不會讓我可以掙脫逃走的餘地又不會箍得我太痛。


    我震驚地抬起頭。


    他臉色蒼白,略俯著身看我,眼眸中有妖豔而深情的色彩:“因為喜歡,才想要吻你。別把我想成是女孩就吻的大色狼。”


    “我沒有……”


    他逼近我,我無路可退。


    似乎這次怎麽也逃不掉了,我被關在這個地方。下巴被他的手指挑起,他逼我在書櫃的角落,氣息慢慢朝我靠近——


    他的眼睛鑽石般明亮。我穿透它們,看到銀色的波濤,海浪般連綿翻卷過來。


    “你的唇,你知不知道,它很好看。很適合接吻。”說話間他的唇已經靠了過來,聲線在我的耳邊沙啞繚繞……他的眼眸裏也升起一抹氤氳的白色霧氣。


    我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牧流蓮的擁抱,溫暖而潮濕。我的身體在他懷裏,感受到他胸口沉悶的心跳,就好像堂野在那片飛舞著清香的櫻花草田裏,輕輕擁抱住我一樣……


    “可以用任何事情懲罰我……不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折磨……”


    ……


    漫山的櫻花草。


    漫山的星光。


    漫山的憂傷和漫山的清香。


    堂野緊緊抱著我,用盡全力那樣抱緊,仿佛一鬆手,我就會化為泡泡消失不見了:“安姬兒,我愛你。我是真的,很愛你。”


    唇邊傳來熱力的呼吸,牧流蓮的唇覆上了我的……


    這一刻臥室裏格外寂靜,隻剩我和他的呼吸,還有雨珠落地的細碎聲音。與此同時,一滴略帶溫熱的液體,從我的眼角很慢很慢地滑了下去。


    瞬間炸開了花……


    牧流蓮吻我的動作頓住,眼瞳在瞬間撐大!


    他剛開口叫我:“明姬兒……”耳邊猛地響起一聲巨響,那扇巨型的落地窗被什麽重物擊碎,下一秒,一個白色的身影裹著風雨跳了進來。


    我滿是霧氣的眼睛朝他望去——


    上允瞳?!


    是噩夢是噩夢是噩夢是噩夢是噩夢……


    如果我念了一百遍,就會真的成為噩夢。


    可是為什麽當我念完一百遍,我和上允瞳仍然吊在直升飛機下的繩梯上,接受著狂風暴雨的襲擊,並且搖搖晃晃隨時麵臨著被刮跑的危險?!


    真不敢相信乖巧的王子上允瞳居然會架著直升飛機去了“c。kow”莊園,打破牧流蓮臥室的玻璃將我劫走!這真不是噩夢?


    忽然一道雷打下來,我隻感覺整個人一陣失重的眩暈,下一秒直歪歪地朝下麵的樹林栽去,再下一秒衣領被大樹伸出的枝椏勾住,於是以一個超炫的姿勢懸空掛在樹梢上。 ̄口 ̄∥


    幸好直升飛機飛得很低,又幸好經過一片樹林,所以我才沒有摔成爛肉餅!


    我暗暗籲了口氣,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正在煩惱怎麽下樹,忽然眼前白影一閃,枝椏應聲折斷——我的煩惱解決了!


    因為後我一步掉下來的上允瞳就掉在我旁邊的位置,兩人的重量相加,於是壓斷了那一整根枝椏……


    我摔下來的姿勢很慘很難看,右腳好像在摔下來的時候不幸扭到了。一時間,腦子裏全是痛楚和炫目的白光。


    上帝作證,上允瞳一定是我命中注定的災星。否則怎麽會這樣克我?!


    “你沒事吧?”頭頂上空傳來他擔心的聲音,混著“稀裏嘩啦”的雨聲,甚是空曠。


    我抬起頭。


    他穿著白色的飛行員製服,戴著頭盔帽。由於全副武裝,除了身上沾的少許樹葉,沒有任何地方受傷。


    他蹲身來查看我的腳,帽子上的擋風鏡被雨水刷得全是白霧,我看不見他的眼睛和表情:“怎麽樣,你試試看能不能走動。”


    我勉強支起上半個身子。


    狂風暴雨早就把我一身都淋透了,全身濕答答地滴著水,頭發像爛抹布一樣貼緊了腦袋,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巨狼狽,何況手本來受傷,現在還扭了腳。


    “不行。”


    腳一沾地,(o≧﹏≦o)就痛得跟打了結一樣,我咬咬牙又坐下了。


    上允瞳猶豫了一會兒,忽然將我耷拉在額前的一縷濕發拂開,摘下頭盔帽套在我的頭上。我這才看見他的臉,還有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波瀾不驚中流露出一種擔憂的氣息,那是不同於往常的帥氣。


    “來。”他背對著我蹲下身。


    “……?”


    “這裏沒有空地讓直升飛機停機。雨很大,等救援的人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說了這麽一長串,意思不就是“避雨”嗎!實際情況我當然都分析得到啊!


    “我自己能走!”


    我扶著旁邊的樹幹再次站起,腳踝鑽心的痛楚讓我整隻腳都在顫抖,我隻好把力全都用在了另一隻腳,試著朝前走了一步。


    可是忽然身體一輕,身邊的景物轉了個方向——︽⊙_⊙︽我被上允瞳攔腰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


    他抱著我淡漠朝前走,高帥的身形在氤氳的雨霧中有種迷離的美:“你在逞強。”


    “我逞強關你什麽事!”


    “拖延時間,連累到我。”


    “你——”


    三步兩步抱著我穿過樹林,來到一棵蒼天大樹前。那樹真的好大好大,關樹身差不多就有一座小木房那麽大,正好下麵有一個樹洞。


    他抱著我走了進去。


    樹洞裏有幹草,還有一些動物脫落的皮毛,樹洞外是稀裏嘩啦的雨幕,以及被雨水衝洗得一幹二淨的樹葉和嫩草。呆在這樣的地方,居然會有種與世隔絕的安心感覺。


    他拍打著身上的雨水:“手機給我。”


    “你自己……”


    “我出門前換了衣服!”


    該死!他就這麽能洞悉人的想法嗎?


    我不情願地摸出自己的手機——粉色的外殼,三百六十度旋轉的機身,幸好手機防水,雖然浸濕了也沒有關係。


    上允瞳的手伸過來,眼神奇異地望著我。其實從牧流蓮的莊園出來後,他看我的眼神就很奇異,仿佛想要透過我的眼睛洞悉一些我的想法。我不自覺地撇過頭,手指在碰觸到他指尖的那刻敏感地避開,手機滑落在地。


    掛在手機上的金魚掛飾居然一分為二摔開,從裏麵掉出一張尚堂野的相片!


    “滴”——


    對不起,我不小心把“我愛你”三個字發到了你的手機裏。如果你接受,請保留它;如果你不接受,請你,把它發還給我……


    “堂野,你真的超級無敵幼稚!”


    “我本來不幼稚的,因為愛上你,就變得幼稚了。……這是我買的金魚手機掛飾,隻有當兩隻手機貼近,才會發出歡樂的‘我愛你’鈴聲,否則,永遠都孤掌難鳴!”


    “連買的東西都這麽幼稚!”


    “金魚掛飾有內膽,裏麵放有我的相片。”


    “為什麽?”


    “因為你想我我又正好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就可以打開它看我啊……”


    “你會不在我身邊嗎?牛皮糖堂野也會有不在安姬兒身邊的那一天嗎?”


    “也許吧……也許有一天你膩味我了,決絕地想要推開我,不管我如何做都無法挽回。那麽,尚堂野就會從你的視線裏消失。即使你以後會後悔,也永遠不可能再出現。”


    雨唏哩嘩啦地下著……上允瞳坐在我身邊……空氣詭異得窒息。


    忽然他慢動作地伸手,將金魚掛飾以及那張掉出來的相片拾起,裝好:“他是誰?”好像是漫不經心地詢問。


    我的大腦呈放空狀態。


    他逆著光看我,麵容恍恍惚惚在我麵前,聲音仿佛從好遠好遠的地方響起:“我想,一定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吧。”


    我的腦子裏再度湧出關於剛剛的那段回憶。


    忽然他將手機塞回我手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機身被他的手捂得滾燙,好像可以燙傷我的手心……


    我茫然地望著他,他眼神犀利地看著我。雨下得讓人害怕。千萬滴晶瑩的雨珠,就像千萬隻上允瞳的眼睛。


    他一定是一隻無地不鑽的穿山甲,狠狠地鑽進我生命的每一個縫隙……讓我無法逃避,更無法抗拒!


    “不如,你說說看吧。”他在我身邊坐下,口氣越發咄咄逼人,“說說看,相片裏的男孩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忽然非常感興趣。”


    我卻怕了……害怕回憶,害怕在回憶裏看到尚堂野更多的好,害怕看到我更多惡劣的一麵!那會讓我手足無措,讓我不了解自己是誰!


    可上允瞳那樣逼人地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他是個討厭的無賴,又厚臉皮又纏人!”我的聲音變得奇怪,“因為他執意要把他裝有他相片的飾物掛在手機上,否則,就會一直一直煩我。否則,你以為還有什麽別的原因呢?”


    你希望還有什麽別的原因呢?上允瞳!


    他沉默,很明顯這不是他要的回答。他的神情慢慢變得憤怒和鄙夷:“你討厭他煩你?”


    “討厭!”他的表情深深地激怒了我,我的聲音猛地拔了個高調,就像機關槍一樣“噗噗”不停掃射,隻想同樣激怒他。從而,連自己說什麽都不知道——


    “討厭他自作主張地闖進我的生活。”


    “討厭他跟來跟去做粘人的小尾巴。”


    “討厭他總把愛掛在嘴巴,臉皮厚得原子彈打過去都能反彈。”


    “討厭他那些花哨幼稚的禮物和節目。”


    “更討厭他像蒼蠅怎麽也趕不走,哪怕你打他罵他折磨他,仍然惡心地說喜歡你……”


    耳邊不斷傳來雨水打在樹葉和草叢上的聲音。我果然達到我的目地,成功激怒他了!


    上允瞳僵硬垂著頭,長長的劉海被雨水濡濕耷拉下去,遮住了眉毛和眼睛,看不見他的神情,可是卻能感覺到他全身都湧動著詭異的低氣壓。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因為用力過度而指關節泛白。


    一片長久的寧靜,隻有雨水“滴滴答答”敲擊樹葉的聲音。空氣冰冷而濕潤,無形地緊繃著一種令人感到窒息的張力。


    仿佛誰輕輕一拉,就會碎掉。


    我揚起頭,看著雨線漫天落下,眼睛不知道為什麽濕潤了,鼻子也像被人迎麵打了一拳又酸又痛:“怎麽樣,這種人真的很討人厭吧!”


    忽然他站起來,不發一語,抓過那金魚掛飾朝最遠的地方擲飛出去,掛飾迅速被白色的雨幕淹沒了——


    他在我震驚的目光中淡然回頭:


    “既然是那麽不好的回憶,就扔掉吧。”


    我的心狠狠地、狠狠地揪緊了。(≧◇≦)上允瞳,大白癡!


    2008,寒冬。


    距離尚堂野離開的夏天已經過了兩年。


    兩年,意味著七百三十個日日夜夜,意味著一萬七千五百二十個小時,意味著一百零五萬一千二百分鍾。我每天吃飯睡覺或者發呆占生命的二分之一,我每天至少會有十二個小時想起你。


    也就是說,從你離開到現在,我有五十二萬五千六百分鍾在想你。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個五十二萬五千六百分鍾?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你就坐在我身邊,和我吃著同一份食物,不時用那雙星光般閃耀的眼睛注視著我。我不相信這所有的一切隻是我的幻覺。為什麽我等待的你還沒有回來?


    為什麽沒人告訴我:你再也不會回來?!


    2008。1。03,淩晨三點,胡同的舊房坍塌,我倒在等待的血路上,從此遺失了有個叫尚堂野的男孩。


    ……


    如星辰般浩瀚無邊的眼睛。


    清雅的櫻花草,熠熠閃光的孔雀胸針。


    ……


    我愛你。姬兒,我愛你。


    九百九十九束櫻花草。


    ……


    水晶球,破碎的玻璃。


    被鮮血染紅的櫻花草花瓣,妖豔而詭異,像惡魔咧開的唇角。


    ……


    (≧◇≦)不要——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額頭和全身都是汗水,拉了燈,現在不過夜晚十一點。窗外還在下雨,“嘩啦,啪嗒”,像有千萬雙手在猛烈地敲打著窗戶。


    慢慢地,那種聲音好像變成了堂野叫我的聲音:


    姬兒,姬兒,姬兒,姬兒……


    我終於記起來了,關於以前——所有!


    猛地奔到窗前推開窗戶,一股狂風裹著雨珠襲擊進來,吹起蕾絲窗簾飛得老高。


    然後我想起剛剛那個夢,想起夢境最後,堂野模糊的麵容漸漸變得清晰,星辰般閃耀的眼眸望著我,眼底全是細細碎碎的憂傷:


    “也許吧……也許有一天你膩味我了,決絕地想要推開我,不管我如何做都無法挽回。那麽,尚堂野就會從你的視線裏消失。即使你以後會後悔,也永遠不可能再出現。”


    “即使你以後會後悔,也永遠不肯能再出現……”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我從來就沒有這麽後悔過!o(╥﹏╥)o可是尚堂野,你不是愛我嗎?愛我的你,怎麽能忍心我為你後悔!


    所以你出現吧,出現吧好不好……


    我失魂落魄地穿了雨衣拿上電筒,失魂落魄地敲開傭人房的門拿到車鑰匙,失魂落魄地將車開出“h。t”莊園——


    深夜的路很黑很靜,又由於下雨的關係,來往的車輛少之又少,隻有兩邊的路燈以飛快的速度朝後倒退著。


    說我不怕黑是假的。


    特別是將車停在公路邊,我拿著小電筒獨自上山後,旁邊黑壓壓伸出的枝幹和“唏哩嘩啦”的雨聲,勾勒出一副異常詭異恐怖的場景。我全身汗毛收緊,提著自己的心髒在走路,偶爾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我近乎崩潰。


    回去吧……回去吧……(o≧﹏≦o)


    那個懦弱的聲音催眠般不斷在我的耳邊響起。


    手電筒打出去的光照著銀針般的雨線。好幾次我想要打道回府,可是一想到金魚掛飾還躺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接受著雨水毫不留情的洗禮,那種膽怯地想要退回去的念頭就被打消了。


    我不是一個人在走,還有堂野陪著我啊。


    堂野……


    越往深處越黑,裸露在外的小腿被荊棘劃傷,因為太過黑暗,我好幾次都不小心踩到凸起的石頭或者凹進去的坑,跌得遍體鱗傷。


    在哪裏呢……


    那棵有著蒼天樹冠的大樹,在哪裏……


    四周這麽黑,山林又這麽大,兜兜轉轉了半天感覺都在同一個地方。因為不管走到哪,身邊都是歪歪扭扭的樹木,分不清看不清。


    堂野你真的好討厭……


    堂野你讓我也變得討厭……


    我總是想要忘記你,忘記過去的點點滴滴,那場舊房坍塌的事故讓我短暫失憶,終於從你對我記憶的折磨裏走了出來。而現在,是你對我逃避的懲罰嗎?對嗎?


    視線朦朧,睫毛沉甸甸地滴著水,不知道那到底是雨水還是我的淚水……


    我隻知道我這樣漫無目的走著,不停地摔倒爬起摔倒爬起,已經在這個森林裏徘徊了好久好久了。


    “堂野你在哪……”


    抬手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可是很快又有新的雨水遮住了眼睛:“堂野我錯了,我說了謊——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你,雖然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喜歡’……”


    “我說討厭你自作主張地闖進我的生活,是因為你又自作主張地離開了我的生命。”


    “我說討厭你跟來跟去做粘人的小尾巴,是因為太習慣你的存在才會讓現在孤單單一個人的我變得不知所措。”


    “我說討厭你總把愛掛在嘴邊,是因為再沒有人會比你更愛我。”


    “我說討厭你那些花哨幼稚的禮物和節目,是因為……它們充滿了我整個記憶,我想要忘掉,可是我忘不掉!”


    “我說討厭你像蒼蠅怎麽也趕不走,哪怕打你罵你折磨你……是因為,迫不得已地跟你劃清界限我更難受,看見你折磨自己比折磨我更令我難受……”


    我的聲音不斷響起,不斷被嘩啦啦的雨聲淹沒又或者超過雨聲。夜在我聲音的敲打下仿佛有了回音,可是卻沒誰能對我說的話做出回應。


    堂野你在哪?o(╥﹏╥)o我隻有唯一一張你的相片,你知道的。為什麽你不讓我找到你,為什麽……


    忽然我眼前一亮,看到不遠草叢間被雨水衝刷得銀晃晃地反光的一個東西。


    我幾個躍步跑上前,迫不及待拾起它,卻在下一秒尖叫著扔掉。與此同時,“嗡嗡嗡”的聲音急促響起,左胳膊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我用手電筒一照,原來那個反光的東西是個馬蜂窩!


    可能是被雨水衝到了地上,被我剛剛一撿一扔立即炸開了鍋,密布的馬蜂四處亂飛但由於翅膀被打濕了,小部分失去攻擊能力掉到地上,大部分仍然以不要命的架勢朝我衝來。


    由於事情太過突然我僵在當場。


    就在手臂和腿肚再次遭襲時,一隻突然出現的大手扣住我的手腕,拽著我飛速地朝某處跑去。


    手電筒在驚慌中跌落。


    身後“嗡嗡嗡”的聲音仍然緊緊相隨,隻是隨著距離的拉遠,那種聲音在慢慢減弱。


    好像要安全了……我正要鬆口氣,忽然一腳踩空,栽倒在地,雙腿因為跑了太久酸軟得根本站不起來。那隻手拽了幾次都沒將我拽得站起,而被拋遠的“嗡嗡”聲趕來了!


    “你走!”


    我甩開他的手。可是他很快蹲下來,像是要攔腰抱我,我不想拖累他執意地推開,就在爭執間我聞到那種熟悉的桔子香味:“上允瞳——?!”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聲音已經到了耳邊,(≧◇≦)來不及了!


    電光火石間,我的身體被抱進了一個懷裏。上允瞳充分利用他身軀高大的優勢,完全將我的身體與外界隔離開。


    雨聲。


    嗡嗡聲。


    我們急促的喘息和心跳聲。


    忽然他手臂一僵,好像背部接二連三地遭受著馬蜂的襲擊,沉重呻吟了一聲。我尖叫,他抱我更緊了。


    “上允瞳……上允瞳上允瞳……上允瞳——!”


    為什麽要保護我?


    整整一晚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從上允瞳被蜂蟄得昏倒在雨地裏,到我打電話叫來救護人員,再到包紮好的上允瞳被送回“h。t”莊園——我都在思考它,可卻怎麽也思考不出答案。


    因為唯一的答案是:他喜歡我。


    上允瞳怎麽又會喜歡我呢?(。﹏。#)


    我找了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找到金魚掛飾。今天是他十八歲的生日。天還沒亮管家老伯就召集了整個莊園的傭人,緊鑼密鼓地布置著party會場。


    據說他邀請了許多各個行業的精英富甲,為了讓這次party熱鬧起來,受邀請的大部分都是與我們年齡相當的少爺小姐。還有曾風靡一時的“威廉古堡”學院的“光影”兩兄弟……


    看得出來,為了party能夠精彩,管家老伯已經竭盡所能地去做。就連四隻猴子也一反常態地穿得非常正式,一大早就機密地躲在會議室商議節目。


    隱隱地,我覺得所有人都在討好上允瞳。可是為什麽要討好他?


    “我覺得點子出的再多,那家夥也不可能會高興!”


    偶然經過會議時,我聽到裏麵飄來這麽一句話:“你們想啊,為了這一天,瞳努力了多久,結果全都因為那天在百貨商城幹架毀掉了!”


    “本少爺就不明白。”


    透過會議室的門縫,我看見康澤椏兩條長腿搭在會議桌上:“那種事對他來說就真這麽重要?不就是一個女人,有什麽好見的!”


    話音剛落就被申少一巴掌拍過來:“三條就是三條,哪怕倒過來還是三條,怎麽可能理解八萬的想法!”


    “該死的,你想打架就直說啊——”


    “來啊,who怕who!


    “你們別吵了,現在在談正經事!”一直皺著眉沉默不語的明映澈幽然開口道,“作為和瞳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他的情況你們分明比誰都了解!”


    “就是了解所以才覺得棘手!否則本大爺看他不爽,早就黑他一把,將他玩滑翔翼的事抖出去了!”康澤椏咕嚕著又坐了回去,“關是這一條,他就永遠別想見那個女人!”


    “誰把那份禮物給瞳送過去?”洛普斯終於把話題又繞回主線——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在會議桌的中間擺放著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聞言,康澤椏像跳蚤一樣彈開:“本少爺不去!誰想死誰去!”


    申少第二個彈開:“我也不去!”


    明映澈沉默了……


    於是接下來,一堆人都沉默了。


    他們到底在說什麽?︽⊙_⊙︽百貨商城幹架?難道是指他幫我堵截商城保安的那次?


    還有,關於他滑翔翼的事情,早在我來“h。t”莊園的第一晚就見聞了,也事後了解到——他會爬窗戶大概是因為滑翔翼身上有傷,不想從正門被管家老伯看到。因為我曾聽過,上氏家族家風非常嚴格,一直很反對上允瞳玩滑翔翼。


    那麽,他不能打架和表麵上裝成乖乖孩子,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我立即想象力豐富地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穿著製服一臉清純的女生,就像電視劇裏演的一樣,站在飄滿櫻花的樹下扯著上允瞳的袖角,羞澀地喊:“允瞳哥哥~你一定要乖乖的很聽話,否則,你的家人就不會允許我們見麵了啦!”


    而上允瞳那張難得的畫皮臉卻表現出從來未見過的柔情:“嗯,我知道了。”


    “嘻嘻,我就知道允瞳哥哥對我最好了。我們去玩……拖把。”


    “拖把”?


    我嘴一角,就見一個女傭拿著拖把在我麵前來來回回地拖地,身形跟我剛剛想象的那個女生漸漸重疊。


    我嘴角再抽。八嘎八嘎,我在想什麽!-_-#


    忽然會議室的大門打開,四隻猴子全都在這一刻看到了我:“千金小姐?!”


    “呃……”


    “一餅mm你來得正好!”申少仿佛遇見了救星,飛快將手中的禮物粗魯地塞給我,“這個東西,你去給八萬瞳。”


    洛普斯瞬間皺眉:“申少,你太自私了!怎麽可以讓一個女生去做這麽危險的事!”


    “有什麽關係,八萬瞳再發怒也總不至於打一個女人吧。”


    康澤椏附和:“就是就是。”


    明映澈若有所思。


    洛普斯從我手裏拿回禮物:“不行!這種危險的事,我不能讓千金小姐冒險。”


    “嘖嘖嘖嘖,洛五餅,平時怎麽看不出你這麽有正義感!”康澤椏嘲諷著,又把禮物塞給我。


    “我一直有正義感,不過隻表現在恰當的時機!”洛普斯再搶回。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也總比你欺壓良家婦女要強!”


    “嘰嘰呱呱,嘰嘰喳喳……”


    兩人仿佛打太極一樣將禮物推來搶去,忽然洛普斯的手一鬆,康澤椏又沒接住,總之就在那麽一小瞬間的時間裏——“砰”的一聲,禮物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哦哦,這可是洛五餅你幹的!”


    “我——”


    “反正……不關我的事。”


    康澤椏和申少極不負責任地先後跳開。洛普斯傻站在原地,很快被申少勾來的胳膊拉走,順便也將沉默的明映澈也拽走了。


    包裝得精美的禮物盒變了形,從裏麵掉出來一棵長著心形葉子的植物,碎掉的花盆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_⊙這是什麽?


    我蹲下身,撿起一張混在碎土間的賀卡,拍掉上麵的泥土,輕輕打開來:


    mydear:


    很抱歉我不能來參加你的生日party。因為你不乖,沒有按照約定去做,近段時間幾次三番地被告之你滋生事端,當街幹架。


    親愛,我一直很想你。很想見你。


    近段時間總是夢見你來看我了,長得高高的出類拔萃。


    告訴我,你會以最優秀的姿態來見我的,對嗎?


    親親你。^-^因為你說會。


    十八歲生辰快樂!!!


    yourdear。(附加一個鮮紅的唇印)


    我捏著賀卡的拇指正好覆在那個唇印上,仿佛熱熱的還有著剛剛印下去的溫度,差點燙傷了我手指。


    耳邊又傳來那個膩人的聲音:


    “允瞳哥哥~你一定要乖乖的很聽話,否則,你的家人就不會允許我們見麵了哦!”


    原來,不是我想象力豐富。原來,真的有這麽一號人!


    不知道是太過震驚還是怎樣,我隻感覺手指一抖,賀卡飄悠悠地降落在地上……


    我在原地呆了半晌,才一寸寸蹲身,認出那植物是心葉球蘭。(心葉球蘭屬蘿摩科,葉片狀如心形,它有一個更通俗的名字叫“情人球蘭”。)因為隻有一片葉子,呈心的形狀,乍看之下像顆綠色的“心”。


    隻見心形葉片上用熒光筆寫了這麽一句話:


    想我的時候,看著北邊的方向,我就是那顆一直默默注視著你的北極星。加油哦!^-^


    這句話……怎麽會?


    怎麽會正好和上允瞳資料上顯示的口頭禪吻合,雖然他一次也沒有在我的麵前說過——北邊的位置……看見北極星了麽。


    從剛剛四隻猴子談虎色變的表情,以及這張賀卡裏對上允瞳的稱呼和說話的口氣,可以看出她跟上允瞳的關係匪淺,並且,90%是戀人的關係。至於還有10%,也應該是沒有互相表白的青梅竹馬關係……


    (。﹏。#)我還真像個傻瓜。


    虧我還以為他昨晚那樣奮不顧身地救我,是因為他喜歡我……原來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變得這麽傻,這麽沒有自知之明?


    我嘲笑著自己。可是為什麽,視線會變得模糊,胸口也有些痛痛的喘不過氣……


    你還討厭我嗎


    思想掙紮了很久,我終於還是決定把這盆栽給上允瞳送來。


    我不明白我為什麽會要這樣做。是想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還是想要看看上允瞳收到這份禮物的表情?還是……有其它的什麽原因。


    我都不想去想了。


    總之這一刻,我已經站到上允瞳的房間,並且告訴了他禮物不小心被摔壞的事情。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像四隻猴子說的那樣做出危險或者恐怖的舉動?⊙o⊙??


    從我進來到現在大概有十幾分鍾的時間,他都躺在床上打電動,一句話也不說。上半身由於有傷的關係赤裸著,露出白色的繃帶。


    我再次想起他懷抱的溫度,他將我擋在身下奮不顧身的姿勢。


    “你的東西,我放在這裏了。”


    等了一會兒,他還不見動靜,我隻好把盆栽放在門邊,折身正要走,身後終於響起他的聲音:“你……就那麽喜歡他嗎?”


    ……?︽⊙_⊙︽


    我轉過身,他正眼睛炯炯發亮地看著我。


    因為背部有傷的關係,他仍然是趴著的,隻是把枕頭換到了床的另一邊……趴在那兒抬頭看我的樣子,就像一隻乖巧的小貓咪。


    “你說什麽?”


    “你說呢。”


    他眼神閃爍,說完又低下頭去打字。安靜的房間裏,隻有“劈裏啪啦”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也許他不知道,那聲音早已泄露了他的心浮氣躁。


    我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麽。


    昨晚……我哭著在山林裏喊的那些話,他都聽到了……


    可我回答:“我不知道。”(o≧﹏≦o)是我不想知道。


    “你知道。”他犀利的聲音阻止著我要走的腳步,“我問的是那個叫尚堂野的家夥!被你說非常討厭的家夥——你喜歡他嗎?”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麵前說出“尚堂野”這個名字,情緒異常激動,我不知道他激動的是“尚堂野”這個人,還是“我喜歡尚堂野”這件事。


    不由自主地,我想要去弄清楚它。


    “我不喜歡他。”我冷冷看著他,慢慢扯動了嘴角,“是愛他。”


    他打字的手指僵住。


    “誰也無法替代的愛,讓我無法自拔的愛。可是這些都沒有用了。也許這麽愛他,越是想忘掉卻越愛他,是上帝對我的報應。”說到這裏,我自嘲地笑了笑,語氣若有所指,“有些人不是這麽希望的嗎?”


    上允瞳,你不是這麽希望的嗎?!


    他抬頭看我,眼眸在那刻變得深沉,冰藍的顏色飄忽不定地閃爍。房內蔓延著一股窒息的死寂,我一點兒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終於揭開了我的傷疤,讓他知道被我害死的那個人我還深愛著,並且哪怕我立即死去都無法彌補地愧疚著。他不是應該開心嗎?


    以前他對我做的那些,想方設法重複我和堂野的回憶,不都是想借此傷害我嗎?


    現在目的達到了,為什麽我卻看見他眼底那麽痛苦的掙紮。


    “你也對那個女孩好點吧。”要走出房間的時候,我難得好心地說,“家族的幹涉又怎樣,不要因此而退縮,最後像我一樣隻剩遺憾。”


    他的聲音冰冷:“……什麽意思?”


    “送你盆栽的那個人,不是你喜歡的人嗎?這次,是因為我才害你們沒法見麵的吧?我很抱歉,有必要的話我會向管家老伯去解釋。”


    他沉默了,也就是默認了?(o≧﹏≦o)我的心有種淡淡的扯痛。


    忽然身後投來一片陰影,我轉身過去的時候,上允瞳已經站在了我麵前,麵部表情繃緊,看我的眼神也是從來未有過的憤怒!


    “明姬兒,你以為你是誰!”他掐住我的下巴,“有什麽資格這樣肆意幹擾我的生活?!”


    “……”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夠了!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似乎搞錯了。”我無畏無懼地瞪住他,下巴被攥得生疼,“被肆意幹擾的是我的生活!被隨便插手事件的也是我!上允瞳!做回你的乖乖王子。不要再來招惹我,不要再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


    “你幫了我幾次,我都記得。所以,去向管家老伯解釋是我覺得欠你的。”我伸手試圖去扳開他的手,討厭這樣與他對話的姿勢,顯得我非常弱勢,“我不想欠任何一個人!”


    他的眼神猛地一黯,那種痛楚的表情更明顯了:“我說了,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我的心不自覺地一沉,呆呆看著他的眼睛,竟然不由自主地問:“你……討厭我嗎?”


    話一問出口,上允瞳愣了,我也愣了。


    我傻了嗎?為什麽會忽然問出這種白癡的問題,我在期待著什麽?


    他的表情匪夷所思……


    為了不暴露我的想法,我著急地辯解:“因為你現在很奇怪,情緒和口氣都不太像那個淡定上允瞳。所以我想知道,你曾說被你認定‘討厭’的人或東西期限是永遠,而你討厭我——現在還是這樣嗎?”


    心忽然在胸口“噗通噗通噗通”不規律地急速跳動起來。


    我從來沒有這種時候,這麽緊張一個人的回答。仿佛生與死都捏在他的一線之間。


    “當然……”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眼神更為怪異地瞅著我,“……很討厭。”


    “……”


    “怎麽……”


    “沒有什麽,我隻是想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心情說完這幾個字,總之心口很疼,疼得喘不過氣,“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說完我轉身,著急地去擰門把鎖,想要快點離開這兒!(o≧﹏≦o)哪怕多呆一秒,都是對我最殘酷的刑罰。


    可是門卻沒有如願打開——上允瞳抵住了門。


    我背對著他麵向門,他雙手穿過我抵著門,以一個拱形的姿勢將我籠罩在門和他的身體之間。我可以感覺到他皮膚的熱度,穿過薄薄的空氣燙著我的肌膚。


    我忽然感覺臉在發燙。


    “突然這麽問,你是在希望我喜歡你嗎?”


    “……”


    “明姬兒,如果你有那麽期待的話,我會讓你失望的。”他的嘴貼著我耳根,說話時側臉廝磨著我的發絲,我的心又痛。


    他終究還是察覺到了?


    是的,我承認。在他奮不顧身地幫我阻擋保安時,在他想辦法解救我媽媽下護欄時,在他不願我被牧流蓮帶走而強吻我時,在他為了我和牧流蓮浴血奮戰時,在他駕著直升飛機帶我離開“c。kow”莊園時,在他尾隨著我進了深山替我擋掉馬蜂時……


    我對他升起過感動和欣賞的情愫。


    這些情愫導致我像個傻瓜一樣對他有了好感,(。﹏。#)傻傻地以為他是喜歡我的,我在堂野離開的兩年後再次遭遇了愛情……我有了死灰複燃的機會。


    可原來,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


    “謝謝你,上允瞳。”我有感而發地說。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感謝怔住,輕輕抽回壓在門上的手:“謝我什麽?”


    “所有。”


    謝謝你幫過我,謝謝你讓我誠實麵對自己,又謝謝你在這個時候及時戳破我的幻想讓我認清到事實。我絕對不會對你存有半分期待,絕對不會喜歡你。


    不等他理解我話裏的含義,我拉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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