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梨雙手抻著他,簡直想哭。


    怎麽會有人這麽累呀。會不會猝死?


    沈星梨說:“你以後不許這樣子了,知道麽?”


    言嘉許說:“下不為例。不會放你鴿子了。”


    沈星梨:“這沒事。”


    她牽了他手往回走:“我是借口想跟阿黃玩兒才出來,要不然我奶奶肯定說我了,一個人大晚上出來溜達有神經病麽?”


    言嘉許說:“你奶奶是對。”


    沈星梨知道他擔心,笑眯眯:“沒事兒,阿黃會保護我。”


    “嗬。”他笑容暈染開,低頭,額頭抵著他額頭,頂了頂,“它比你還傻,給塊兒骨頭就跟人跑了,怎麽保護你?”


    沈星梨氣咻咻,嘟著嘴巴。


    “別氣了。”他直起了腰背,從羊絨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遞給沈星梨,說:“鹽水鴨飯店早沒了,給你買了這個。”


    沈星梨上午要東西,就是某餐廳鹽水鴨,超級好吃,周末去都要排隊。


    糖炒栗子她也喜歡,還熱乎乎,剝了一顆,香氣撲鼻,送他嘴邊,言嘉許剛想張嘴,沈星梨隻是繞了一圈,丟進自己嘴裏,道:“真好吃!嘻嘻嘻。”


    言嘉許被氣笑了,把人摟過來,攏在自己大衣裏,狠狠地親。


    阿黃焦慮地圍在兩人腳邊,它也想親親男主人,可他沒搭理它。


    沈星梨舍不得,歪在言嘉許懷裏,剝著糖炒栗子。跟他匯報求表揚,她今天不僅溜了阿黃,還去陪言奶奶說話了,陪她老人家吃了頓飯。


    言嘉許下巴蹭蹭她發心:“乖~~”


    一包熱乎乎糖炒栗子,你一顆我一顆分食完,她戀戀不舍地回家,“你趕緊回去睡覺吧,睡前吃點東西啊。”


    言嘉許:“知道。”


    沈星梨把狗繩交回他手裏,縮著手跑回去。


    言嘉許推門,老太太已經睡醒一覺,起來上廁所,被保姆攙扶著。


    見小孫子回來,擔憂地問:”吃飯了嗎?“


    言嘉許走過去,扶了把老太太,道:“還沒,想著回來吃飯。”


    老太太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小孩兒太不乖了。”


    言嘉許:“我錯。”


    老太太沒聽清,問了好幾遍,言嘉許一遍又一遍道歉,說:“奶奶,我錯了。”


    言老太太說:“下次打球回來不洗手就上桌吃飯,我還打你。”


    他反應了會兒,才想到老太太這又是老糊塗了。於是什麽也沒說。


    保姆給他熱了晚飯,奶奶陪他坐在餐桌旁吃。


    老人家忽然張口說:“佛教雲:人生八苦,生苦,病苦,老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言嘉許不讀佛經,自然不理解。


    奶奶說:“人生來就是受苦。嘉許,別太著急了,路還很長,慢慢來呢。”


    此刻這老太太比誰都清醒了。


    言嘉許以為老人家又在說言慎事兒,滿不在乎道:“小時候事情早忘了。”


    奶奶:“我怕是已經走到人生邊上了,你要好好啊,嘉許。”


    言嘉許當時太累了,胡亂應著。


    哄老太太:“您早點兒歇著吧。我也要去睡了。”


    老太太執拗得跟孩子似,非要拉著他說話,又問今天看見星星了嗎?言嘉許:“她明天再過來。”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事情。”


    “她小時候受很多苦,你是男子漢,要好好保護她知道嗎?”


    “嗯。”


    “她是妹妹,你是哥哥啊。”


    “......您老糊塗了,她都是我媳婦兒了。”


    “啊?什麽時候事兒?”


    “......”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哄睡著了,言嘉許回到樓上洗澡,倒在床上。


    把手機調成靜音,準備好好睡一覺。


    那一覺果然睡得夠長,一直到下午兩點才起來。


    不過他不是自己起來,是被保姆哭喊聲吵醒。


    早上誰也沒敢來打擾他,知道他忙,累,就讓他多睡會兒。。


    包括沈星梨也沒上來。


    言老太太今早沒起來吃飯,人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神智也不太清醒。保姆把粥端到她床邊。


    老太太休息,不喜別人打擾,保姆沒敢多囉嗦。


    等到一點多,再去看,粥一口沒動。


    她不放心,推了老太太一把,發現人已經咽氣了。


    臉色如常,跟睡著了一樣,走得很安詳。


    昨晚上還跟孫子嘮嘮叨叨,今天就走了。


    保姆嚇得夠嗆,她跟了老太太許多年,處出感情了。


    一時按捺不住心中悲傷,哭喊起來,又跑到樓上喊言嘉許。


    言嘉許睡得太沉,起床氣都沒來得及發,本想吼一聲:“讓我睡一會兒。”


    隻見保姆淚眼婆娑地站在門口:“嘉許,你趕緊下樓去看你奶奶,她走了。”


    言嘉許鞋都沒穿,踉踉蹌蹌跑到樓下,因為太心急,從拐角處直接滾下來,也顧不得後背上疼,衝進奶奶房間。


    午後陽光,透過樹蔭照射進來,家具一半在明亮裏,一半暗沉。


    紅木衣櫃散發出古樸老舊木質清香。


    一如多年前,他想賴在這裏,不肯跟關少琳回去,就躲在奶奶衣櫃裏,死活不願意出來。


    那個時候,小男孩兒臉頰貼在木頭上,心想:這就是奶奶味道。


    奶奶是誰?


    奶奶兩個字,代表了縱容,溺愛,還有無限等待。


    老人眼睛緊閉,嘴角沒有笑。


    但麵容慈祥。


    他想走近,又不敢走近,怕手指放在她鼻下,真一點氣息都沒有了。


    保姆在身後提醒:“嘉許,你趕緊通知言董和太太。你一個孩子怎麽處理啊。”


    這是言嘉許擔心了許久問題,奶奶年齡實在大了,身體各項機能都不行了。


    他一直擔心,她隨時會走。


    果然,今天,真走了。


    第99章


    言嘉許那幾天渾渾噩噩, 忙忙碌碌, 都快找不著自己了, 嚴重忘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


    言慎在和他散會以後就飛去了國外,這會兒剛落地。


    言嘉許在電話裏沉默, 一點呼吸聲都沒有。


    言慎在震驚之餘, 沒有來得及悲傷,隻說道:“我買最快的一班飛機, 也要一天以後了。”


    言嘉許掛斷了電話。


    保姆一直哭, 說:“老太太去了,還是要兒女至親在身邊才好辦的呀。”


    言嘉許安撫人心似的,又通知了關少琳,一個同樣也在國外的人。


    關少琳和言家的關係, 名存實亡, 她安慰言嘉許:“生老病死, 人之常情, 嘉許你照顧好自己。我買到機票就過來。”


    言老太太這一輩子, 就養了言慎這麽一個兒子。其餘的小輩倒是很多, 但都是表親。


    因此身後的一切事, 都落在言嘉許一個人身上了。


    聯係喪葬公司, 遺體告別,遺體火化,葬禮。


    通知各位親朋好友。


    他來不及悲傷, 隻是頭昏腦脹地經過那間臥室的時候, 下意識地停留, 往裏麵看了看。


    然後走開。


    公司的一堆事,他暫時沒時間管了。


    各種大大小小的審批都要他簽字,言嘉許不耐煩的聽著,也隻是淡聲道:“家裏有老人過世,我這一周不去公司了。一切大小事務,你們去找穀陽,由他全權代理。”


    小張聽完震驚,小心翼翼地問:“老板,你沒事吧,需要我這邊去幫你嗎?”


    “不用。”


    “那您節哀順變。”


    “沒事不要再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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