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吧。”


    沐錦並不敢確定,她隻不過想要看一看那個她與趙獻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但是長安寶藏在不在哪裏她就不知道了。


    不管在不在那裏,他們來都來了,總得過去看一眼,章含微開口道:“那咱走吧。”


    薛長明聽到她們兩個的對話,勸道:“這麽著急幹什麽?先吃點,他們家的味道還可以。”


    章含微偏頭小心地看了沐錦一眼,沐錦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她的眸子裏像是盛著一灣死水,令章含微感到詫異的是,沐錦竟然點了點頭,走過去,在薛長明的對麵坐了下來。


    章含微抬手摸了摸鼻子,總感覺有點怪怪的,但是要她說出來哪裏奇怪,她卻又說不出來。


    她默默歎了一口氣,也走過去在薛長明的旁邊坐下來,薛長明將一塊做得很精致糕點夾到章含微的碗裏,向她推薦說:“嚐嚐這個,味道不錯。”


    章含微拿起筷子,嚐了一小口,點了點頭,味道確實還可以。


    沐錦眯著眼睛打量著最對麵向小姑娘獻殷勤的薛長明,她總感覺今天的薛長明好像格外的討厭。


    薛長明注意到沐錦的目光,放下筷子抬起頭來向沐錦問道:“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沐錦收回了目光,看著自己眼前的荷葉餅,淡淡說道:“沒什麽。”


    薛長明對沐錦這話不怎麽相信,他能明顯感覺出沐錦剛剛看自己的眼神中帶著微微的敵意,自己哪裏招她惹她了?


    薛長明琢磨一下,這個天外城的城主大概是被老情人給刺激到了,薛長明也不再管她,給章含微盛了一碗清湯:“這個味道也不錯。”


    那種目光又來了。


    薛長明抬頭正好與沐錦對視了一眼,對她說:“你想吃自己夾啊。”


    沐錦嗤笑了一聲,她現在什麽也不想吃,看著他們兩個就飽了。


    吃得差不多了,他們三個付了錢一起出了酒仙樓,向著剛才沐錦所指的山上走去。


    沐錦一個人走在最前邊,薛長明與章含微晃晃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後,薛長明這段時間不知道從哪裏又搞到了一本笑話大全,正在跟章含微分享他覺得好笑的笑話,兩個人的笑聲混在一起,沐錦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總算是到了他們之前在酒仙樓上看到的那片湖,秋風瑟瑟,吹皺一池秋水,落葉繽紛,將腳下鋪出一片金黃。


    章含微站在湖邊環顧四周,這裏的景致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尋常之處,她看了一眼沐錦,發現沐錦正看著湖水發呆。


    章含微撓了撓頭,總不能她父皇的寶藏也藏在湖底吧,建造寶藏的工匠們是看了薛長明的藏寶大全嗎?


    薛長明斜倚在樹幹上,嘴裏叼著一根樹枝,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像極了剛剛從家中逃出來的紈絝子弟。


    章含微估摸著沐錦可能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長安寶藏是在什麽地方,她想了想,幹脆盤腿坐了下來,開始打坐。


    過了好一會兒,沐錦總算是回過神兒來,她沿著西邊的小路向山裏麵繼續走去,章含微聽到聲響睜開眼,從地上跳了起來,拉著還在一旁神遊的薛長明跟了過去。


    沐錦輕輕地一揮手,擋在路上的枝葉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一般向著兩側散開,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章含微好奇地觀察著四周,依舊沒有發現什麽特別值得自己注意的地方。


    走在最前邊的沐錦的終於停下了腳步,在她的前麵是一條死路,那裏生長了大量的荊棘,荊棘的葉子都已經脫落得差不多了,隻是那尖利的刺在威嚇著每一個要闖過去的來人。


    一道白光閃過,沐錦的手中多了一把長劍,她向著眼前的荊棘重重一揮,這些荊棘仿佛沒了生命一般嘩嘩落到了地上,而在這些草木掩映的後麵,是一個緊閉著的石門。


    這個地方並不隱秘,隻是可能是多年沒有人來過了,所以看起來並不是那麽的顯眼,誰也不會想到長安寶藏就在這個地方。


    章含微忍不住開口向沐錦問道:“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


    沐錦語氣冷淡地向章含微訴說著她與趙獻間的故事:“我從天外城出來後在這兒閉關修煉了一段時間,你父皇恰好到這兒打獵,我們就是在這兒遇到的。”


    章含微哦了一聲,接著問道:“那為什麽要叫長安寶藏啊?”


    沐錦的臉上漫上了一抹緋紅,似乎是有些害羞,但是馬上又恢複了她冷情的模樣,她對章含微說:“因為我與他約定過,將來如果生下了孩子,便取名叫長安。”


    可惜那個孩子一出世,就死了。


    章含微一直以為長安是一個地名,沒想到竟然會是一個人名。


    章含微看沐錦的臉色不太好,便沒有再詢問下去,她上前了一步,將眼前的石門推了一下,石門紋絲未動,不過石門的中央有一處凹槽,估計要把什麽東西放進去,這道石門才會打開。


    “這個凹槽……”章含微眨眨眼,看了一眼身邊的沐錦,停頓了一下,對她說,“大概需要那枚玉佩才能打開。”


    可是那枚玉佩已經在天外城的時候被沐錦給毀成一堆齏粉了,現在要怎麽辦?暴力破門?章含微轉頭看了一眼薛長明,薛長明聳聳肩,如果要暴力破門的話,他倒是能幫上一把。


    然而讓章含微沒有想到的是,隻見沐錦在這個時候竟然不知道從哪裏拿出另外一塊玉佩出來,與她之前的那一塊一模一樣。


    章含微克製住想要揉揉眼睛的衝動,向沐錦問道:“那塊玉佩前輩沒有毀壞嗎?”


    沐錦笑了一聲,看了章含微一眼,向她回答道:“這是定情信物,自然不可能隻有一塊。”


    章含微不好再說什麽,她父皇竟然把與人家姑娘的定情信物給了自己,是不是有點渣啊。


    沐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這枚玉佩,那兩塊玉佩是她的師父交給她的,讓她將另一塊送給自己的道侶,可是她修煉了那麽多年,也沒有遇見一個喜歡的人,後來從天外城出來對人間的帝王一見鍾情,於是她將另外一塊玉佩送給了趙獻。


    現在看看身邊的這個小姑娘,沐錦覺得自己真實一片真心喂了狗。


    不過現在人都已經死了,說這些也沒有用了,她將玉佩放到凹槽裏,隻聽轟隆一聲,石門開始顫動,不久之後石門向兩側裂開一道一米多寬的入口,沐錦抬腳向著裏麵走了進去。


    章含微與薛長明跟在她的身後,也走了進去。


    這裏與傳說中藏著人間至寶的長安寶藏實在不太相符,四周的牆壁上連個像樣的壁畫都沒有,周圍的環境昏暗,好在章含微的修為已經恢複了,也能看清周圍都有些什麽。


    穿過一條漫長而狹窄的暗道,他們眼前的視野漸漸寬泛了起來,在他們前方的不遠處似乎開辟成了一個大廳,雖然章含微的眼神現在是好了很多,但是因為距離,還有光線的緣故,她並不能看清那座大廳裏有什麽。


    在沐錦一踏進大廳的時候,大廳四個角落裏鑲嵌的夜明珠忽然就亮了起來,章含微他們的視野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大廳裏空空蕩蕩的,隻在在東北角的角落裏放了一口半人高的紅色箱子,想起的鎖著的。


    而在大廳的中央,有一個被紅布蒙著的東西,那件東西有一人高,沐錦走了過去,一把將上麵的紅布揭開,接著她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座潔白無瑕的玉雕,玉雕是見荷的模樣,五官與她幾乎沒有任何的差別,栩栩如生,可以看出這座玉雕製作者的用心,以及對這座玉雕中賦予的愛意。


    沐錦愣住了,許久後,她回過神兒來抬起手在玉雕的臉龐上輕輕撫摸了一把。


    她忽然間有些怨恨自己,為什麽自己在離開的時候,也不敢把真正的麵目給趙獻露出來。


    她的眼眶有些發熱,看著眼前的這座玉雕癡癡笑了起來,半晌後罵了一聲:“傻子。”


    章含微在廳中轉了一圈,她不相信父皇他建造了這麽個地方隻為了藏這座玉雕,她在那口箱子前停了下來,箱子上放了一封信,上麵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章含微小心叫這封信拿了起來,將上麵的灰塵清理幹淨,隻見信上寫著“卿卿收”三個字,用著紫泥封住。


    這封信多半是留給沐錦的了,章含微向著沐錦叫了一聲:“前輩,這裏有一封信。”


    沐錦回過神兒來,向著章含微走過去,伸手將那封信從章含微的手中接了過來。


    看著信封上的三個字沐錦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將信紙小心展開,這是趙獻留給她的。


    “卿卿吾愛,見信如唔。”


    “自卿卿離開以後,我夜不能寐,常憶起卿卿一顰一笑,不能忘懷,乾州知府獻上一塊玉石,私心與卿卿極配,便雕琢成卿卿模樣,望此玉人,夜夜盼君入夢,但卿卿夜夜不來,我將玉人與卿卿之物皆藏於此處……我料想,當卿卿來此之時,我恐怕已不在這世間,願卿卿,早登大道……”


    這份信寫得情深義重,可是沐錦忍不住會想,既然你這麽地愛著我,為什麽還會在跟自己在一起時候,讓另一個女人懷上你的孩子。


    沐錦輕笑了一聲,將手中的信紙翻到了背麵,當看清這上麵寫著什麽的時候,沐錦的瞳孔縮了起來,整個都木了。


    這信上說,趙獻找了一個道人,用薑朝的氣數與天道做了交換,將他們唯一的孩子複活。


    第82章


    沐錦的兩隻手不停地顫抖著, 她不敢相信,事實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她以為他們的孩子死在自己的麵前,而章含微的生辰是在冬月份, 所以一定是趙獻與其他女人生的, 卻從來沒有想過是趙獻用這兩個月的時間來把他們的孩子複活的。


    為了這個孩子,趙獻早早的就死了,他的王朝被覆滅,為了找自己,他建造了一座蓬萊宮, 最後他成為史冊上記載的昏君。


    章含微不知道那封信中寫了什麽, 隻是看著沐錦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整個人不停地打著哆嗦。


    章含微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壓抑著, 隻是靜靜地看著沐錦, 那信上寫了什麽, 能把這位前輩氣成這個樣子?


    沐錦將信紙又翻過了一頁, 那信上說,因為長安這個名字在給那個孩子舉行葬禮的時候已經用過了,為了不引起無端的惡意的猜測, 他給這個孩子換了一個名字,含珠。


    這個名字是趙獻最開始給自己提的,沐錦自己嫌太土了,所以在那個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們給那個孩子取名叫了長安。


    可是長安, 在剛一出生就死在了她的懷中,她怎麽能想到,這一生竟然還有再看到那個孩子的機會。


    她那時作為一個要突破煉虛期的修士,也沒有辦法將長安救過來,可是趙獻……他用了自己的一生,救了那個孩子。


    沐錦心中酸澀難忍,自己為了趙獻而不得不離開他,可是最後卻是害了他。


    她若是與趙獻從來沒有遇見過,他現在還是薑朝的皇上,應該已經兒女繞膝。


    大廳中想起了沐錦的抽泣聲,章含微轉頭看看薛長明,發現薛長明也在看著自己,兩人的眼中同樣帶著疑惑。


    許久之後,抽泣聲漸漸停下了,沐錦緊緊攥著手中的信紙,她抬手將自己眼角的淚都擦幹淨,轉頭看著章含微,向她問道:“你之前叫什麽名字”


    章含微不知道沐錦怎麽問起她這個來,頗有些不太好意思,她低下頭,對沐錦回答道:“趙含珠。”


    沐錦就這麽靜靜凝望著章含微,一瞬間淚如雨下。


    章含微被沐錦嚇了一跳,這怎麽還哭起來了,這麽些年來,出雲峰上除了她都是些大老爺們,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個姑娘,父皇啊父皇,您當年到底做了什麽。


    沐錦的眼淚好像是決堤的河水,簌簌而下,一時半會兒可能都停不下來。


    章含微心裏默默歎著氣,走過去對沐錦說:“前輩?您怎麽了?我父皇他,您要是實在不好受的話,我帶您去我父皇的皇陵看一看?”


    這封信在沐錦的手中皺巴得不成樣子了,沐錦一定章含微這話,眼淚落得更凶了。


    章含微徹底沒有辦法了,隻能退了一步跟薛長明站在一起,等著沐錦自己哭完。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沐錦抬起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轉眼間,他們的孩子已經這麽大了,可惜的是,她從來沒有參與進她的生活,更可惜的是,如果不是自己來了這裏,自己恐怕會怨恨他一輩子的。


    沐錦怔怔地望著章含微,想要在她的臉上看到與趙獻相似的五官,最後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向章含微問道:“你……你父皇他是什麽時候去的?”


    章含微回答道:“十一年前。”


    原來他已經走了十一年了……


    “你父皇走後,你……”沐錦看著章含微,不知道為什麽有些難以說出口,他動了動唇,向章含微問道,“你過得是不是很不好?”


    章含微感覺沐錦這話問得有些奇怪了,怎麽突然從父皇的身上跳到自己身上了,她抿了抿唇,對沐錦回答道:“那倒沒有,我父皇走了以後,我就被師父接到奚華山上去了。”


    沐錦點著頭,笑著說:“好好,好……”


    章含微不明白這位沐錦前輩怎麽突然就變了一副態度,是不是被她父皇給刺激到了,父皇的那封信中都寫了什麽。


    沐錦吸了一口氣,將手裏的信仔細疊好,放進靈物袋裏,這件事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同這個小姑娘說,她抬頭看了章含微與薛長明一眼,目光在薛長明的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的長了一些,而後收回了目光,對他們說:“我們出去吧。”


    章含微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指著那口箱子問沐錦:“前輩不看看那箱子裏裝得是什麽嗎?”


    沐錦猶豫了一下,向著那口箱子走了過去,她的指尖在箱子上的那把鎖頭上輕輕一點,隻聽當的一聲,生了鏽的鎖頭掉落到了地上,沐錦彎著腰將箱子輕輕打開,箱子裏放著的都是她曾經穿過的衣物,還有使用過的一些小東西,沐錦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了幾分,眼前的視野又朦朧了起來。


    她揮一揮手,將這些東西連帶著箱子一起裝進了自己的靈物袋中,然後向著大廳的外麵走去。


    章含微跟在沐錦的身後,問沐錦:“這件玉雕前輩不帶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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