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懷明太子的麵前盈盈屈膝:“民女拜見太子殿下。”


    這也是懷明太子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未婚妻,他的心裏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麵露微笑:“王姑娘請起。”


    “謝殿下。”


    這位王二小姐在懷明太子的麵前顯得十分局促,始終低著頭,一舉一動都透著嬌羞,看起來對自己未來的夫君似乎很滿意


    章含微卻從這個姑娘的眼神中看出,她並不喜歡懷明太子,甚至厭惡著他。


    章含微可能是在懷明太子的身邊待得時間長了,把自己也代入了懷明太子下屬的身份中,覺得這個姑娘不夠好,配不上懷明太子。


    章含微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想法不對,這個王二姑娘不喜歡懷明太子也許有隱情呢,人家或許心裏已經有心上人了,懷明太子又不是銀票,不可能每個見到他的人都喜歡。


    懷明太子對這位未婚妻也很不錯,但是章含微總感覺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懷明更像是把王姑娘當做了一個小妹妹。


    要是懷明太子就這麽一直在皇宮混下去,熬到老皇帝死了,他成功即位,這是懷明太子的下屬們最盼望的未來。


    但人生中的不如意總是十之**,懷明太子就要成親的時候忽然禍從天降,老皇帝在微服出巡的時候被遇到了刺客,差點沒了命,皇帝震怒,下令要徹查此事。


    大理寺查來查去,最後查到那刺客竟然是懷明太子派來的,皇帝得知此事後氣得差點又一次嗝屁了


    老皇帝一氣之下甚至沒有聽懷明太子的辯駁,直接廢除了懷明的太子之位,將懷明軟禁在京城東郊的一處院子裏,他與王家二小姐的婚事也再不被人提起。


    章含微跟著懷明太子一起到了京城東郊。


    這裏的條件不是太好,但在這裏被軟禁的生活倒是比在皇宮裏自在了許多,章含微很陪佩服這位懷明太子,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中,懷明太子依舊可以苦中作樂,還能勉勵自己曾經的那些下屬們好好活下去。


    懷明太子對權欲並不熱衷,若不是下屬們日日在他的耳邊叨叨著要在皇帝的麵前洗刷冤屈,他甚至想著就這麽一直在這裏待下去。


    懷明如果不是生在皇家,生活得一定會比現在快活許多,他在院子的後麵開辟了一塊菜地,托人在外麵買了種子,春天的時候帶著下屬們一起將種子播種下去,等著秋天的時候就能吃到新鮮的瓜果。


    章含微看著這一切,臉上不自覺地跟著懷明太子一起露出笑容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已經到了秋天,但是懷明太子卻沒能像他想象中的那樣親自收獲那些果實蔬菜。


    他生了病,身體一日日地衰敗下去,他的屬下們都懷疑他是中了毒,可是來診治的太醫們都說沒有問題,說是廢太子思慮過重,吃點藥就好了。


    懷明的病情一日重過一日,到了冬天的時候已經是瘦骨嶙峋,兩個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他躺在床上,臉色灰白,像是一個將死之人,看起來有點可怕。


    與他一起被軟禁在這裏的下屬們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救治他,但是無濟於事。


    直到除夕的那天晚上,其中一位下屬跑進了皇宮裏,向皇帝求救,皇帝這才知道太子在東郊幾乎要病死了,他雖然生太子的氣,但那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當即找幾個太醫過去。


    太醫們經過診斷,發現懷明太子的確是中了毒,但是中的是什麽毒,他們一時間還拿不準該怎麽救治他,得回去翻翻古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皇帝對太子大概還是有幾分父子情的,皇帝將之前被刺殺的事推到一個他看不順眼很久的官員身上,就這麽洗刷了太子的冤屈,懷明恢複了太子之位,被皇帝接回宮去。


    太醫們經過幾日幾夜的研究,終於確定懷明中的毒名叫沙曼陀,是一種西域傳來的奇毒,這種毒沒有解藥,他們也隻能盡可能用各種藥物壓製住毒性的擴散,懷明太子的壽數不會太長,最多也就隻能活個十年,可是這話誰也不敢告訴皇帝。


    得知懷明又恢複了太子之位,他們的幾個兄弟們徹底坐不住了,好不容易太子被廢了,他們在皇帝麵前有了表現的機會,結果現在卻告訴他們之前做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


    皇帝喜歡懷明太子嗎?自然是喜歡的,畢竟那是他親手帶大的孩子,如果不喜歡他的話,也不會在確定太子是派刺客來刺殺自己的凶手後還饒了他一條命,將他軟禁在了東郊,更不會因為一場重病就把他接回了皇宮,還恢複了他的太子之位。


    不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皇帝發現當日大理寺提交上來的證據有一點漏洞。


    皇帝同樣會懼怕懷明太子,朝野上下對懷明太子齊齊稱讚,自己這個做皇帝的年紀越大,越怕從這個位子上掉下去,有心人便是看到了這一點,離間父子間關係。


    所有皇子都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在沒有廢過太子的時候,他們以為這個天下將來一定會是懷明的,可是現在就說不定了,誰輸誰贏,都未可知。


    中了毒之後,懷明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但是他盡可能的在人前將這一點隱藏來了下來,他與王姑娘的婚期越來越近了,懷明太子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將來多半是要拖累了人家姑娘,他打算找個機會讓皇帝把婚約給解除了。


    可沒等他與皇帝說此事,皇帝就帶著幾個後宮的嬪妃去了江南玩去了,留下太子監國。


    章含微這麽長時間以來,一直跟在這位倒黴太子的身邊,她倒也能夠理解那些個守墓人為什麽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仍然放不下他。


    可這樣的人終究還是死了。


    皇帝在江南玩得非常痛快,不僅收了幾個小美人,還得了一味丹藥,說是服用了以後可以延壽二十年,但是還沒多久帝都那邊傳來消息說,太子想要起兵謀反。


    皇帝本來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有人在他耳邊不停地吹枕頭風,第二天出行的時候遇見了刺客,刺客雖然服毒自盡,但是他們卻在刺客的身上摸到了太子的信物,還有太子親筆寫成的書信,這下皇帝不得不信了。


    皇帝震怒,派了人快馬加鞭回到帝都,將太子投下的天牢。


    懷明太子在皇帝離開後,收到過一封皇帝的密信,讓他調兵到演練,這在以往都是很正常的事,他也沒有懷疑,現在這件事卻成了他想要謀反的證據,那封信已經找不到了


    人證物證都有了,皇帝一臉悲痛,去天牢裏看了懷明最後一麵,問他為什麽會想要謀反,自己百年之後這天下原本是他的。


    可是太子死不承認,皇帝失望極了,最後賜了太子一杯毒酒。


    在太子死前,那位王家的二小姐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說動了皇帝陛下,去天牢裏再見懷明太子最後一麵,朝野上下都在感念這位二小姐情深義重,沒有人知道這位二小姐單獨見了懷明太子以後都對他說了些什麽。


    章含微知道。


    她站在牢房的角落裏,雖然這位懷明太子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卻依舊為這位太子殿下感到悲傷。


    她看著王家的小姑娘站在牢房外麵,對著懷明太子露出一抹冷笑。


    她果然痛恨懷明。


    第115章


    懷明太子聽見聲音有些遲鈍地抬起頭來, 他看著牢房外麵的王二小姐, 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來了。”


    王二小姐知道如今這位太子殿下真的要死了, 她的臉上滿是屬於勝利者的炫耀, 她控訴著懷明的虛偽與強橫。


    如果不是懷明向皇帝求親,她應該嫁給自己心愛的郎君五皇子的, 她會成為五皇子的正妃, 若有一日五皇子登基為帝,她還會成為這個天下的皇後, 可這一切都被懷明給破壞了,每次進宮與懷明相處的時候, 她的心裏都恨不得將這個人殺死。


    說到後來, 這位王二小姐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心中的恨意終於得到了釋放, 這個人就要死了,她可以嫁給五皇子了。


    懷明聽著王二小姐的控訴,表情淡然, 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這門婚事從來就不是他求的, 他對這位王小姐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情誼,不過是父皇賜了婚,他又沒有遇見喜歡的人, 便就接下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位王小姐心中竟然會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恨意。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懷明太子在天牢的這段時間想了很多,他父皇未必不知道他可能是冤枉的,但他一定是不希望自己再活下來了。


    這委實有些悲哀, 他這一生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父母,無愧於百姓,卻落得了這麽個下場,懷明太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那杯毒酒明天應該就有人會給他送過來,到時他能離開這個混濁的宮城,倒也算是一種解脫。


    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一道特別的腳步聲出現在了懷明太子的耳邊,他睜開眼,抬起頭,向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


    清冷的月光下,毛茸茸的獸類在牆壁上映出一個巨大的影子。


    那是被懷明太子救過的母狼,黑夜中,它向著懷明太子緩緩走過來,他的兩隻眼睛綠森森的,看起來有些可怕。


    但是懷明太子不怕它,甚至很高興能夠在這裏見到它。


    在他還沒有被廢除太子之位的時候,他偶爾經過那片森林的時候,常常會看到那隻母狼趴在樹叢裏偷看這他,他會對它笑一笑,或者從皇宮中帶一些烤肉送給它和它剛出生的孩子們。


    他不知道這頭母狼是怎麽進入到這處密不透風的牢房中的,他吃力地抬起手,在母狼的頭頂上撫摸了一把,眼神中透著淺淺的溫柔。


    母狼嗚咽了一聲,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傷,伸出舌頭,親昵地在懷明的手背上舔了兩下。


    懷明太子輕輕笑了一聲,向眼前的母狼問道:“你是來救孤走的嗎?”


    母狼嗚了一聲,像是在回答懷明的問題。


    懷明太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謝謝你啊,不過還是讓孤留在這兒吧。”


    如今這個境地,即使從這裏出去了又怎麽樣呢,父皇要是知道他不見了,必然會遷怒於其他人,到時候又要搭進去幾條人命,何必呢。


    母狼盯著懷明太子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它漸漸明白自己可能帶不走他了,它在懷明太子的身邊趴下來,在這兒又陪了他一段時間,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獄卒的腳步聲,才起了身,向著北麵的牆壁走去,一步一回頭地消失在了天牢中。


    章含微隱約猜到,這條母狼應該就是苗穀人說的狼神,看樣子它用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修煉出人身了,現在卻跟皇族的太子牽扯在一起,以後的修煉之路可能更不好走了。


    章含微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位懷明太子的命確實是有點苦。


    懷明太子的氣息一點點變得微弱,即使沒有皇帝送來的毒酒,他大概也活不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間他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裏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他的母後還在,父皇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做了一個小木馬,父皇看到了走過來,往上一坐,小木馬就塌了。


    他當即就哭了起來,抓著皇帝的衣袖不依不饒,父皇被他鬧得沒有辦法,隻能親手又給他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木馬。


    懷明太子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來。


    章含微輕輕歎了一口氣,在懷明太子的身邊坐下身,按照時間來說,她在懷明太子的身邊已經待了兩年多了,但章含微總覺得不真實,與在忘鄉園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始終清楚這隻是她的一場夢,好像隻是一眨眼,時間匆匆就過去了。


    懷明太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章含微有時候甚至覺得,他可能都熬不到明天早上皇帝把毒酒送過來。


    從章含微進入到夢境中到現在,在外界的確隻是隻過了短短的一瞬間。


    當時看著章含微被推進棺槨之中,薛長明忍不住現了身,跟著一起穿進了棺槨中,一把將章含微拉到了自己的懷裏,帶她從裏麵跳了出來。


    老守墓人本來就覺得這段時間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著自己,但是一直沒有發現,現在這個人終於出現了,老守墓人一時間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他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幡,但是這個這個狼神送給他們的無往不利的長幡,對這個年輕人竟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老守墓人吹了一聲哨子,用不了多久,這座底下城池中的其他守墓人都會來到這裏,老守墓人對著薛長明大聲叫道:“把人放下!”


    薛長明沒有理會這個老守墓人,他檢查了一下章含微現在的狀態,發現沒什麽事之後才發現心來。


    然後,他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對麵的老守墓人。


    老守墓人原本是想要再吹一聲哨子的,催促一下前往這邊的其他守墓人,可是薛長明的這一抬頭,讓老守墓人唇邊的哨子聲全部止住了。


    他死死地瞪著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薛長明,聲音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他向薛長明問道:“你究竟是誰!”


    “薛長明。”薛長明淡淡回答道。


    老守墓人搖著頭,好像是不相信薛長明的這個回答,又或者是不滿意薛長明的回答。


    “老夫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息,”老守墓人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他對薛長明說,“你讓老夫想起我們的太子殿下。”


    薛長明沉默著,沒有說話,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老守墓人將眼前的薛長明打量了一遍,“老夫可以確定從來沒有見過你。”


    薛長明點點頭:“本尊也是。”


    老守墓人希望眼前的這個青年能夠多說兩句話,可是他的表情始終冷淡,好像一點也不願意與自己多談,從前的懷明太子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不知道為什麽,老守墓人總是克製不住地將眼前的這個青年與懷明太子做對比。


    “你與那些人是一起來的?”老守墓人向薛長明問道。


    薛長明嗯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懷中的章含微,章含微不知道在夢中看到了什麽,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眼角滑下一滴淚來,薛長明抬起手,將小姑娘臉上的淚痕擦幹淨。


    老守墓人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裏竟然詭異地升起了一絲名叫欣慰的情緒來,他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從腦子中清除出去。


    長幡在半空中輕輕飄舞著,老守墓人眯著眼睛盯著薛長明,半晌後,他開口道:“你竟然不怕狼神幡?”


    原來他們手中的黑色長幡名叫狼神幡,薛長明抿著唇,隱約覺得狼神幡上麵的字符有些熟悉,但是和之前一樣,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薛長明已經意識到被自己遺忘的那些記憶必然與眼前的這座地下城池有著莫大的關聯。


    其他的守墓人烏央烏央地從遠方趕來,將薛長明團團圍住,他們的手中同樣拿著黑色的狼神幡。


    有守墓人認出了眼前的薛長明,他叫了一聲:“這不是,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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