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診室內聽不見那邊在說什麽,卻能把俞火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唐開蒙有點泄氣,一時間不太能接受小雷鋒名花有主的事實。邢唐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因她那聲“阿礪”隱隱泛起波瀾,那波瀾撩動他的心弦,讓他有種莫名的不快,似乎還有點不安。


    這時有位警察來問俞火,“那個一直吐的,說是被你,”他頓了幾秒,像是不知如何措辭,才說:“你給他點穴了?那個什麽,醫生查不出來問題,你給瞅一眼?我看你剛才給裏麵那位止血……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點穴?”俞火把手機揣進褲兜裏,表情淡淡的,“警察同誌,你當是拍武俠片呢?或者你來試試,看我會不會點?”她說著上前一步。


    “哎,你站著別動。”警察急急退後一步,有點防備又有點為難地看著俞火,“難道他不是被你打成那樣的嗎?”


    俞火反問:“他壯得像頭牛,我體重92,說我把他打了,你信嗎?”


    回想她手起棍落的情景,警察的內心是信的。


    見他不說話,俞火又問:“警察同誌,還需要我做點什麽?”


    警察噎了半天,轉身走了。


    唐開蒙從診室裏出來,“赤小姐,那個人是怎麽回事啊?”


    “沒事,過會兒就好了。”


    “骨折那個呢?”


    “傷筋動骨一百天,養唄。”


    邢唐聽著她隨意的口氣,臉色緩和了些。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已經淩晨三點。


    回醫院的路上,邢唐把外套披在俞火身上,說:“夜涼。”


    西裝還帶著他的體溫,將她包裹住。俞火攏了攏外套,隔開夜裏微寒的空氣。


    邢唐回想她打架的樣子,問:“你練過柔道?”


    俞火瞥他一眼,“我練過舞蹈。”


    邢唐誇獎道:“看上去身手不錯。”


    她倒不謙虛,說:“嗯……還可以。”沉默了兩秒,才問:“對方下手那麽狠,顯然是要你命,你還手下留情,認識啊?”


    邢唐沒馬上答,靜了一會才說:“除了學生時期和欺負我弟弟的人打過架,今晚是我第一次和人動手。”回避了“認識啊”那關鍵性的一問。


    俞火偏頭看他,路燈下的男人輪廓分明,五官線條簡潔,此刻,那雙黑眸透出柔和而又安靜的光,像在回憶,又像懷念,讓他整個人散發出清俊的味道。俞火視線向下,看見那隻垂在身側的手,手指修長,骨節瘦削。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確實不像是能打架的。她不說話了。


    邢唐忽然問:“那麽晚了,怎麽一個人在外麵?”


    俞火答的隨意:“出來吃宵夜。”


    他看著她,“現在還想吃嗎?”


    她像是沒聽出來他語氣裏和眼中的邀請之意,語氣有點衝:“都困死了,吃什麽吃?”


    他直視她,“以後別再這麽晚出門,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怎麽會聽不出來他是好心,俞火還是不太領情地回了句,“男人也不見得有多安全。”


    以今晚為例確實如此。邢唐撿不起話題了。


    唐開蒙在這時打到了出租車。他意圖明顯地搶坐到副駕位置,把後座留給他們。可惜俞火太困,上車就睡過去了,直到到了醫院,才被邢唐叫醒。下車後,俞火把外套還給邢唐,連句再見都沒說就走了。


    唐開蒙忍不住問:“你和赤小姐到底怎麽回事啊?”


    邢唐沒正麵回答,隻說:“以後別叫她赤小姐。”


    唐開蒙不解,“那叫小豆?太自來熟了吧。”


    在派出所時,她說身份證丟了,隻報了號碼,他都幫她遮掩過去了。現下,邢唐捏了捏眉心,終是說:“她不姓赤。”


    作者有話要說:  【話嘮小劇場】


    邢唐:“我都傷成這樣了,還要放阿礪出來?”


    作者嘖一聲:“這不為了推動情節嘛。反正火火早晚是你的,急什麽!”


    邢唐深呼吸,“本以為受了這麽重的傷會有糖,結果是鹽。”想到米粒同誌的采訪,他感歎:“男主果然不是好當的。”


    阿礪:“要不換我來?”


    邢唐:“……你還是在那個隻能打亂碼電話的犄角旮旯待著吧,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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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我那麽賣力編小劇場,抖著機靈,各們小主多多留言支持唄,飆個評論小高峰出來,讓我看到你們漢子般的實力┗|`o′|┛ 嗷~~


    留言紅包照舊,明天十點照舊。


    第十一章


    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次日清晨,確切地說是當天早上,林木匆匆趕來,手上提了個保溫瓶,裏麵裝著紅豆薏米粥。


    俞火以為是他帶來的,剛要說謝,卻聽他說:“也不知道是誰掛在門把手上的。還有張紙條。”


    趁熱——紙條上僅有的兩個字,筆力勁挺,力透紙背。俞火的視線在上麵停留了好幾秒。


    紅豆薏米是祛濕的。這麽懂得養生,不是韓樹,還能是誰?所以,他過來時自己還沒醒,未免打擾,他才把粥放在外麵?隻是這字……怎麽似曾相識?俞火眉心不自覺皺了皺,而那粥,她一口都沒喝。


    臨走時俞火給林木留下一個聯係方式,“林老師身邊一時離不開人,你如果兼顧不過來,可以打這個電話。張姐人實在,在護理病人方麵很有經驗,收費也合理。”


    林木這兩天也在考慮這件事,對俞火自是感激不盡。他把聯係方式存好,猶豫了下才說:“俞大夫,您有朋友是律師嗎?”


    俞火瞬間想到木家村的拆遷,她問:“你想谘詢拆遷補償?”


    林木先點頭,隨即又搖頭。


    俞火聽他說完,才知道木家村此次拆遷,涉及的不僅僅是補償問題,還有置換後的房屋產權問題。在此之前,林老師已經和開發商簽署了補償協議,出讓了產權。


    林木和很多人一樣,無法接受置換後的房子產權不屬於被拆遷人這種聽起來就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幾次三番回家勸父親,希望父親改變主意,抓緊時間解除了那份協議。林老師卻堅決不肯。


    把自己的房產拱手讓人?俞火不相信林老師會做這種糊塗事。可開發商黑心到如此明目張膽騙被拆遷人產權,也不合邏輯。


    俞火問:“補償協議帶來了嗎?”


    林木撓了撓頭,“回頭我拍照發給你行嗎?”


    俞火就明白協議在林老師手上,她提醒:“林老師不能再生氣了。”


    林木撓了撓頭,“我知道,我會好好和我爸說的。”


    俞火又問:“是哪家開發商?”


    林木說:“城邦地產。”


    俞火眼神一閃。


    去機場的路上,她問韓樹,“你聽過以房養老嗎?”


    晨間的陽光和煦地照在他臉上,韓樹雙手扶在方向盤上,“那應該是保險公司推出的一種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養老保險。簡單的說,就是老年人先把房產抵押給保險公司,然後每月從保險公司領取一定的保險金。老年人身故後,保險公司再把房屋進行抵押,所得的費用優先用於償付養老保險的費用。這個險種,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美國一家銀行創立的。在咱們國家應該是在試點推行吧。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俞火於是說:“林老師家要拆遷了,開發商似乎是提出一種類似以房養老的補償方式。”


    得知林老師家住在城西木家村,韓樹回憶了下說:“那邊拆遷的消息傳了好幾年了,但始終沒動。直到去年年底,國土部在對全國城市住宅用地出讓合同的開工進展進行摸底檢查,拆遷辦才設立起來。”


    俞火追問:“所以那塊地其實早就被政府掛牌出讓了,但一直沒進行土地征遷?”


    “當時開發商摘牌後,很快就簽訂了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隻要按時支付土地款,征遷工作馬上可以進行,土地就能依約交付。”韓樹邊開車邊說:“可開發商的土地款卻遲遲沒到位。”


    “征遷工作因此無法進行了?”俞火皺眉,“國土部可以解除合同再掛牌吧?”


    韓樹偏頭看了她一眼:“掛了。隻是木家村又偏又遠,地價升值空間不大,再加上最近兩年房地產很不景氣,根本沒有新開發商接手。這個時候城邦地產再次摘牌,不知道怎麽談的,反正最終這塊地又回到了他們手裏,而征遷工作也由他們自己來。”


    這應該屬於毛地出讓了。而這樣出讓土地涉及的法律關係複雜,還涉及到土地使用權,房屋征收補償等銜接問題,相比淨地出讓,是容易出現糾紛的。但鑒於城市規劃的特殊性,有時也避免不了。


    俞火話鋒一轉:“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 ?”


    “我有個朋友正好在這家房地產公司上班,聽他提過一次。”韓樹所幸把所知道的一股腦告訴了俞火:“聽我朋友說,大唐集團,就是城邦地產隸屬的集團公司,是以‘關注公益,推動老齡事業’為理念,拿下的這塊地。”


    難怪違約過一次後,還能摘牌簽約。這樣就說得通了。俞火轉念想到:“現在國家提倡大力發展老齡事業,為了讓老年人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晚年,給政策,給扶持。隻要是和養老有關的服務業,都開綠燈。隻是,就怕這些政策和扶持成為某些人謀利的商機,未必能真的落到老百姓頭上。”


    “是啊。事物大多都有兩麵性。是真的公益,還是借此追求利益,還不好說。”發現她很關注這件事,韓樹說:“這件事我留意著,回頭告訴你。”


    盡管林木有所托,又事關林老師,但想到早上的紅豆薏米粥,和他執意送機的熱情,俞火還是說:“我也是隨口一問。林木是被拆遷人,有什麽消息他應該能第一時間知道,我們就別操心了。”


    韓樹沒再堅持。到機場時,他把車停在了出發廳外,把俞火的行李拿下來後說:“就在這告別吧,不送你進去了。”說著伸出了手。


    他這樣進退有度,彬彬有禮,俞火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她遞出手,誠懇地說:“謝謝韓師兄。”


    韓樹輕輕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口吻隨意地問:“這謝的是哪件事啊?”


    “送機啊,還有早上的粥。”俞火也笑,“至於林老師的事,我可沒想混水摸魚,簡單地以一個‘謝’字就此代過。”


    韓樹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後一句上了。他注視俞火的眼睛,壓抑而克製地說:“那是,怎麽也得是頓大餐。”


    俞火愉快地答應:“一言為定。”


    等她轉身,韓樹才敢放任自己,目光如火般灼灼地落在她背影上。


    ------


    航站樓裏,值機櫃台前,等待行李過檢的俞火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喊:“小豆姐姐。”


    俞火回頭,先看到的是不遠處的男人。他還穿著昨晚那件她幫他換上的黑色襯衫,襯衣頂扣沒係,喉結清晰可見。下身依舊是西褲,手上拖著一個粉粉的小行李箱,西裝搭在臂彎裏,站在人來人往的航站樓裏,挺拔俊朗的讓人想忽視他的存在都不行。


    兩人目光對上。邢唐的眼睛裏映著沉靜深邃的光。


    下一秒,俞火的腿就被人抱住了。


    她低頭,粉雕玉琢的楠楠仰著小臉說:“真的是你啊小豆姐姐。”


    怎麽這麽巧?俞火壓下胸臆間湧起的異樣情緒,俯身麵對小丫頭,“楠楠這是要去哪兒呀?”


    楠楠笑眯眯的答:“回g市找媽媽。”


    值機在這時說:“行李沒問題了。”隨後把辦理好的登機牌遞過來。


    拉杆箱拖地的聲音乍然而止,正壓在對方的尾音上。行至近前的邢唐剛要伸手接,俞火搶先一步把登機牌從值機員手裏搶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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