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唐把楠楠的小行李裏箱放好,沉默了也就一秒,回了句:“看破不說破。”


    這等同於承認那人在他心裏有所不同。赫饒意外於他的坦誠,向他確認:“真的?”


    “其實她是……”邢唐欲言又止,“以後再說。”


    赫饒誤以為他在猶豫,鼓勵道:“男人就該主動。”


    邢唐失笑:“像某人那樣死纏爛打?”


    赫饒一挑眉,“又不丟人。”


    是啊,對自己喜歡的女孩俯身相求,沒什麽丟人的。可問題是……喜歡她嗎?那個幾乎未加思索就跳出來的答案,讓邢唐始料未及。卻也是安心的。這樣那些莫名的心動和不合宜的舉動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邢唐看向窗外倒退的風景,很認真地思考,是從哪一刻開始的。


    回去的路上,赫饒提到昨晚的事:“我和李所長打過招呼了,有進展他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邢唐回神,沒急著接話。


    赫饒目視前方,“會和木家村的拆遷有關嗎?”


    這種可能性在事發後就被邢唐排除了,他說:“他們沒那麽大的膽子。”


    鋼棍和匕首,都是能致命的武器。即便對拆遷補償有不滿,普通的被拆遷戶也不至於對開發商下此狠手。赫饒不說話了,像是專注於路況。


    靜了片刻,邢唐說:“別讓李所長查了,到此為止。”


    所以,他心裏是有答案的。仿佛是走神了,赫饒有那麽一瞬沒握穩方向盤,性能良好的私家車飄了一下,她迅速扳正。在後視鏡裏看了眼低頭自己玩的楠楠,她決絕地說:“不行。”


    她其實也猜到了。又難免有那麽一絲奢望,希望是自己想多了。邢唐並不覺得難過,可她不同。尤其她是警察,一旦順藤摸瓜查下去,結果一定是她不願麵對的。他說:“那塊地,兩年前她摘了牌,最終沒能依約支付土地款,致使項目流產,是我暗中做的手腳。這一次,算是還她。”


    “一塊地而已,要讓你拿命去還?摘牌?同樣一塊地,同樣是大唐,她運作和你接手,土地款相差九位數了吧?這其中的差價是怎麽回事,別人不清楚,能瞞過你嗎?要不是看在阿政……”赫饒眼底微潮,“這不是第一次了。”


    邢唐注視她繃得緊緊的側臉線條,“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答應你,事不過三。”


    “你總是這樣!”無可奈何的語氣。


    否則呢?邢唐笑的苦澀。


    赫饒半晌沒說話,直到把眼裏的情緒壓下去,才問:“外婆好嗎?”


    楠楠聞言搶在邢唐前麵答:“開始不好呢,一直找你,後來有了小豆姐姐,就好啦。”


    赫饒原本有些內疚,聽完所有,她的神色稍有緩和,“看來外婆很喜歡小豆姑娘。”


    邢唐一聽見小豆這個名字就想笑,而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名字的因由。他隻能如實說:“喜歡,比當年見到你時更熱情。”


    而他並沒有因此感到困擾。赫饒就放心了,她說:“你確實也該考慮個人問題了。聽說,你前不久還把一個對你很有意思的姑娘說哭了,就因為人家天天到公司找你。”


    “徐驕陽跟你說的吧?”邢唐揉了揉眉心,“我隻是不希望她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可她不聽,我話就說重了點。”


    赫饒歎氣,“我看你準備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了。”


    “怎麽會?”邢唐朝後座的楠楠微揚下巴,“你們家蕭熠不是給我指了她嗎?”


    赫饒忍了一秒,“回頭我收拾他。”


    不小心告了小狀的邢唐失笑。


    赫饒直接把他送回了繁華裏小區,“那麽長的傷口,48小時內痛感都會比較明顯,好好在家休息吧,公司那邊有事自然就有人給你打電話了。”


    邢唐看了眼受傷的左臂:“什麽都不影響,你就別操心了。”


    楠楠並不知道他受傷,趴在車窗上說:“幹爹你怎麽了?”


    邢唐摸摸她的小臉:“幹爹沒事。”


    楠楠在他身上看了看,沒發現異樣,就相信了,“那小豆姐姐的電話號碼,幹爹你什麽時候告訴我?”


    這個……回想那位赤小姐“陷害”自己時坦然的小模樣,邢唐隻能說,“你不是剛和姐姐分開嘛,又沒什麽特別的事情要馬上和她通電話,所以,過幾天幹爹再告訴你好不好?”


    楠楠點頭,“好吧。”結果回家的路上,她又有點失落地對赫饒說:“幹爹不會是想自己和小豆姐姐悄悄聊天吧。媽媽你不知道,小豆姐姐可漂亮了,我覺得幹爹好像有點喜歡她。哎,你們大人真善變,說好的等我長大都不算數了……”


    赫饒卻笑了,她明白為什麽邢唐突然改變行程回來了。


    ------


    把赤小豆送回善和,俞火自己回家。整理好行李,給大款喂過食,她正在給陽台上的花澆水,手機響了。接完電話俞火又出門了。恰逢假期最後一天,很多去外地的私家車都回城了,路上竟有點堵,趕到西山幹休所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到警衛亭時,俞火停車,降下車窗。


    她是有通行特權的,警衛認得她的車,也認得她的人,敬禮後放行。


    俞火輕車熟路地把車開到三號小樓前。


    她才下車,一身戎裝的程嘉野已經迎了出來,“九小姐來啦。”


    “程哥。”俞火邊開後備箱拿行醫箱邊問:“爺爺午睡醒了?”


    “早醒了,等你呢。”程嘉野過來接行醫箱。


    俞火也不和他客氣,進門前發現花園裏的異樣,她問:“這是要幹什麽?”


    程嘉野笑答:“老首長要自己種中草藥。”


    俞火也笑,“看來爺爺最近精神頭兒不錯。”


    她話音未落,就聽客廳傳來低沉渾厚的男聲:“就算精神頭兒不好,也沒人管。”


    俞火帶著笑容進屋,“我可是有事沒事都來您跟前立崗的,搞得您的保健醫生都以為我要搶他們飯碗呢,爺爺您可別誤傷我。”


    肖遠山哼一聲,“你那是例行公事的例吧。我可沒請大夫。”說著坐到沙發上,手裏轉著兩個玉石保健球。


    俞火坐到他旁邊,挽住他胳膊,撒嬌似地說:“你們家俞大夫不出診,您忘啦?”


    肖遠山負氣似地說:“人老了,忘性大。”


    俞火望著他笑:“那還記得我多久沒來了呢。”


    肖遠山憋不住了,笑罵了句:“鬼丫頭。”


    俞火看了眼陽台上的棋盤,提議:“我陪您殺兩盤?”


    肖遠山邊移步陽台邊說:“這回讓你一個軍吧。”


    “阿礪都會再讓我一個馬。”


    “這麽久了,棋藝都沒進步的嗎?”


    “再進步也追不上肖司令您啊。”


    肖司令被取悅了,他故作勉強地說:“……行吧。”


    程嘉野把俞火的行醫箱放下,站在一旁觀戰。俞火才走了幾步,他就憋不住了。見俞火又要落子,他咳了一聲。


    落子的手一縮,隨後換了個位置。


    更糟了。程嘉野不忍直視。


    肖遠山則毫不客氣地把她的馬吃掉了。


    “不是不是,我這隻是前期偵察,還沒決定出兵呢。”俞火說著就要把自己的馬搶回來。


    肖遠山不給,並訓導她:“舉棋不悔大丈夫。”


    俞火才不聽,把馬從他手裏奪回來,重新擺上棋盤,“我是大夫,不是丈夫。”


    肖遠山看一眼身旁看笑話的程嘉野,“我是看明白了,她這不是馬,是貓。”


    程嘉野附和老首長:“嗯……有九條命的。”


    肖遠山於是撤掉了自己的馬,又命令她:“好好下!”


    好好下的結果依然是,俞火被殺得片甲不留。


    之後又下了一盤,毫無懸念地還是肖遠山完勝。


    老人家不樂意了,批評道:“一點長進都沒有,還心不在焉。”


    俞火笑眯眯地甩鍋,“師父不行,徒弟再有鑽研精神也沒用啊。”


    肖遠山失笑,“原來是阿礪的錯。”喝完一口茶又問:“你們最近有通電話嗎?”


    俞火如實答:“他昨晚打過給我。”


    肖遠山語氣酸酸地回了句:“……他倒是有孝心。”


    俞火被一口茶嗆了個半死,緩過勁來才哄著老頭說:“他問了您的身體情況,還囑咐我有時間常來陪您。”


    肖遠山哼一聲,顯然不信她的話,“有你在,他會惦記我的身體?”隨即問程嘉野:“那小子上次打電話回來是什麽時候?”


    程嘉野沉默了半秒,“……春節。”


    “你看看。”肖遠山氣鼓鼓的:“心裏哪還有我這個老頭子。”


    俞火佯裝驚訝:“您吃我的醋啊?”


    肖遠山扭頭看向外麵,一副“誰吃醋誰是小狗”的表情。


    “他是淩晨打的電話,那個時候您早休息了,他哪敢吵醒您啊。”俞火湊過去說:“再說了,他首長不是早把他那邊的情況時時匯報給您了嘛。”


    肖遠山又是一聲哼。


    俞火忍笑,“我們倆情況不一樣。他不偶爾向我匯報下近況,我就不理他了。”


    肖遠遠轉過頭來,“你敢!”


    “你看看。”俞火學他剛才的樣子,對程嘉野吐槽,“心裏明明是偏向孫子的。”


    肖遠山與程嘉野對視一眼,笑罵:“鬼丫頭,把我都套進去了。”


    之後俞火照例給老爺子把脈檢查身體,確定老人家身體康健,她寫了張調理的方子交給程嘉野,並囑咐:“爺爺的飲食還是要清淡一些。”


    肖遠山聞言不高興地接口:“再清淡就隻能喝粥了。”


    在這方麵,俞火並不順著他,而是說:“您胃不好,白米粥還是要少喝。”


    話雖如此,晚飯還是親自下廚,給老爺子做了兩道她的拿手菜。


    席間,肖遠山忽然淡淡地問:“那個邢唐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話嘮小劇場】


    邢唐:“肖老對我有意見?”


    肖遠山:“怎麽,不行嗎?”


    邢唐看向作者:“……情敵還不夠,還有家長這個層麵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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