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滿眼熾熱的光,連心都要被融化了。俞火穩了穩,手心翻轉,回握住他的手。


    這是她第一次不拒絕,確切地說,是主動與他發生肢體接觸。邢唐有一絲錯愕,眸色漸深。


    俞火與他對視,目光專注,語氣平緩:“腰傷可大可小。你本身有過扭傷,像這次這樣意外撞傷,或是不小心摔倒,都會引發舊傷,無法根治的話,會產生腰間盤增生,伴有骨刺。骨刺是挫傷後遺症,會壓迫神經。一旦出現增生或是伴有骨刺,就不能推拿了,隻能手術。任何手術都存在風險,腰椎和頸椎涉及大量的神經,手術風險中最為嚴重的後果就是癱瘓。而冒這麽大風險的手術,效果往往難以令人滿意,術後康複期又長。所以,能不手術,我們都盡量采取保守治療。”


    “病發時有多疼,又多大程度地限製了你的自由運動,你深有體會,不用我再贅述。趁現在年輕,傷得不重,還能去根。所以,治療時,你必須聽我的,積極配合。我說的規矩點,也不是開玩笑。你現在傷著,一定要避免劇烈運動,一切拉扯,包括……”


    她停頓了兩秒:“……壁咚這類動作,在治療期間,都不允許發生。因為你一個不當的動作,可能會推翻前期所有的治療。做個聽話的患者,我不僅把腰給你治好,再順帶著幫你調理下身體。”她用拇指輕輕按了按他手背:“雷鋒叔,從脈向上來看,你的身體可不如七年前,再不注意,很快也是那九虛之一。”


    七年前她第一次為他號脈,她說:十男九虛,而他是不虛的那一個。七年後她第二次為他號脈,他的身體狀況不太理想。


    她說這些,是讓他重視自己的腰傷,認真對待治療,完全是從他的健康考慮。暖意和對她的愛意一起湧上來,漲得他胸臆滿滿的。緩了緩,邢唐才問:“我現在身體不好了?”


    “你不用緊張。”俞火柔聲安撫:“過去七年,無論是你的體力還是腦力,消耗都是巨大的,身體有所損傷再所難免。隻要你配合,很快就能調理好。但要是你不聽話,砸了我的招牌,”她唇角有笑:“那你隻能……人身兩失。”


    “人……身兩失?”邢唐不解:“什麽意思?”


    俞火抽回手,毫不扭捏地說:“你自己的身體,還有我這個人。”


    你若聽話,我治好你的身體,你還能得到我這個人。否則,就人身兩失。


    邢唐懂了,他看著她,說:“我都聽你的。”


    隨後俞火親自上手給他做了半個小時的推拿。


    可即便有她那一番話做鋪墊,當她那雙柔軟纖細的手輕輕揉捏在男人最敏感的腰背時,邢唐還是有種在承受煎熬的錯覺。尤其她把手掌貼在他背上按揉時,那像是要泌入他肌膚的熱度,讓他的身體瞬間燒了起來,邢唐控製不住深吸口氣。


    俞火手就不動了,“疼了?”可明明沒用力。


    邢唐忍了半秒,“……可以再重點。”


    “推拿不是力氣越大效果越好。”俞火心無旁騖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你又是第一天按,肌肉有點緊,先幫你鬆馳一下。”


    趴在治療床上的男人嗯了一聲。


    俞火把他整個肩背都按過,再坐起來時,邢唐覺得身上確實鬆泛很多。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他說:“累了吧?”


    俞火邊洗手邊說:“習慣了。”


    邢唐等她洗好,用毛巾包住了她的手,邊幫她擦手邊輕輕幫她按揉。


    明明隔著毛巾,沒有直接接觸皮膚,俞火的心跳還是快了。她抿著唇,都不敢抬頭看他。


    她難得害羞的這麽乖,要不是事前她提醒過他規矩點,邢唐是真想把她摟進懷裏。


    “俞大夫……”穀雨在這時推開了診室的門,撞見一個帥得不得了的男人正握著她家俞大夫的手,頓時噎住。


    俞火瞬間抽手,同時帶走了毛巾,幾乎給人一種邢唐隻是給她遞毛巾的假象,甚至還反應很快地對邢唐說了聲:“謝謝。”然後看似若無其事地交代穀雨:“把荊誠叫過來,給患者做個督灸。”耳根卻悄悄紅了。


    這麽帥的患者,為什麽不是交給我!穀雨表示很有意見。


    邢唐跟著荊誠去了隔壁診室,他脫了襯衫,裸背俯臥在治療床上。


    俞火親自給他準備了灸盤和艾絨,消毒、取穴,點艾絨,也都是她來。然後似乎是有什麽事,她被人叫走了。


    邢唐第一次做督灸,有些不耐熱。未免燙到他,荊誠在旁邊守著,來回移動龍骨灸具。


    荊誠還有一位患者,有點忙不過來。但邢唐是俞火指定讓他看著的,他不敢大意。


    扒在督灸床上的邢唐等了片刻,俞火也沒回來,他甕聲甕氣地說:“麻煩你把俞大夫找來看著我,你忙你的。”


    患者本來就是俞火交接過來的,荊誠作為實習醫,不太敢去勞駕俞大夫,再說,男患者做督灸,都是他負責的。


    邢唐卻說:“就說是我要求的。”


    荊誠聽他這不容反駁的語氣,轉身出去了。


    片刻,診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邢唐聽到腳步聲與先前不同,先發聲,“這東西有點燙,我怕燒傷。”


    燒傷是施灸過程中最嚴重的事故,所以施灸過程中確實要有專人在旁,了解患者感受,及時移動灸具,掌控督灸進程,避免燃燒過快導致燙傷或過慢影響療效。


    俞火聞言什麽都沒說,隻站在床邊,輕輕移動了下灸具。


    邢唐不自覺地輕呼一口氣,在他又覺得燙時,俞火心有靈犀地再次移動了下灸具,同時為他科普:“督灸可以去風寒,舒經活脈,對腰椎間盤突出症的冶療效果很好。但不能頻繁地灸,容易上火。最近飲食清淡一點,辛辣,寒性的東西就不要吃了。”


    邢唐應下。


    俞火又說:“最起碼還得四十分鍾,能睡就睡會兒,有我。”


    有我……這話一般都是男人說給女人聽的,現下顛倒過來,邢唐不僅沒覺得別扭,反而莫名舒坦和心安。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俞火為什麽要留自己在醫院治療。她家裏確實也有行醫箱,甚至還有中草藥,但其它理療的儀器等卻是沒有的。醫院的設備是最齊全的,她要係統地給他調理身體,必須要在這裏。她雖在氣他隱瞞,卻都在為他考慮。他想和俞火說點什麽,一時又想不起來要說點什麽,他又想握俞火的手,可此刻是在治療,想到她給他立的規矩,最終也忍住了。


    半晌,邢唐終於低低地喚了聲:“火火?”


    “嗯?”輕柔的語氣。


    邢唐卻沒再說話,她也沒問他要幹什麽 。


    邢唐輕輕閉上了眼睛。


    診室裏安安靜靜地,隻有他們的呼吸,和俞火來回移動灸具的細微聲響。或許是她在,他安心,也或許是最近太累了,慢慢地,邢唐真的睡著了,再醒過來時,背上的灸具已經撤了,身上搭了條毯子。


    他剛要動,就聽俞火說:“別馬上起來,先平躺兩分鍾,免得出現體位性眩暈而摔倒。”


    邢唐翻身躺過來,偏頭看她,“還以為你走了。”


    俞火把手裏的書合上,輕描淡寫地說:“我貴,掛我號的患者少,也沒什麽事。”


    是懟他懟習慣了,轉換不過來嗎?邢唐沒接話,隻眼角眉梢浮上笑意。


    俞火也不看他,起身往外走:“衣服穿好。”表情不明朗,語氣也……不太好。


    邢唐才意識到剛剛翻身時,身上的毯子滑落了,此時自己正赤·裸著上身。而她,又害羞了。邢唐邊起來穿衣服邊想,當年聽她的話加強了鍛煉,保持了個好身材,看來是對的。這麽想的,眼裏都有了笑。


    差不多快到下班時間了。


    邢唐無意在她診室多停留,未免影響她工作:“我去車裏等你。”


    俞火卻說:“就在這兒休息會吧。”隨手遞給他一杯水。算是默許了他的等待。


    邢唐於是慢條斯理地喝著水,等準女友下班。這一等才發現,俞火其實很忙,除了她自己的診室,其它的診室她也要去。紮針、取針、推拿、按摩……患者有的是隨診,更多的是住院的,本來都是排好了時間的,卻總有時間觀念差,或者有事耽誤了來晚的,連實習的穀雨都在抱怨:“下次他們再不準時來,我堅決不等。”她都沒任何不耐煩,而且推拿的時間一分鍾都不少,末了還囑咐患者飲食注意。


    好不容易俞火忙完可以下班了,邢唐連餐廳都讓西林訂好了,結果先前消失的赤小豆和左欲非居然很有默契地又回來了。眼看著俞火就要答應赤小豆一起吃飯的要求,邢唐隻能說:“一起吧,正好我訂了個四人位。”


    也隻好這樣了。


    而為了飯後能和俞火一起回家,邢唐連車都沒開。


    路上,邢唐問:“你們倆剛剛去哪了?”


    左欲非說:“她不是看不上西醫嘛,我帶她參觀了一下我們的先進醫療器械。”


    可等到餐廳,趁赤小豆去洗手間的空檔,俞火說:“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前任的喜帖。小豆心情不好,我得陪陪她。”


    “徐驕陽不是給她介紹了柴宇嗎?”


    俞火把兩人結拜的事和他說了。


    邢唐失笑:“他們這是自己親手拆了cp啊。”


    俞火驚訝:“還知道cp呢?”


    他盯著她:“我說過了,我們之間沒代溝。”


    俞火笑的無聲。


    赤小豆果然心情不好,好好的吃個飯,她偏要喝酒。而平時不太喝酒的左欲非也跟著添亂,卻是把杯子推到了邢唐麵前,還給他遞眼色,“我酒精過敏,你陪她喝點。”


    他在治療,怎麽能喝酒?即便是給他製造酒·後·亂·性的機會……也不是這個時候吧?況且,依他和俞火現在的良好發展,他會亂來嗎?


    不會。不敢。


    俞火何其聰明,立即領會了左欲非的意圖,她替邢唐一擋杯,對左欲非道:“精酒精過敏啊,哪兒診斷的?有循證醫學根據嗎?基因突變引起的嗎?做過基因測序來確定他的多態性嗎……”


    她不是中醫嗎?這些也懂?左欲非後悔了,他把杯子收回去:“行了你別說了。”語落,仰脖幹了。


    邢唐隻當俞火是對自己的維護,看她的目光更溫柔了。


    接下來,左欲非和辯友赤小豆拚起了酒,然後從赤小豆細碎的言語中得知,她對他們西醫的所謂先進設備才不感興趣,之所以辯著辯著就答應了他參觀的提議,是因為她那個以“不想找大夫做老婆”為由提出分手的前男友的準老婆 ,是他們院的外科大夫,他的同事。赤小豆今天到醫院來,除了來向俞火吐槽這件事,更是來欣賞前男友準老婆芳容的。


    這個女人,一邊牙尖嘴利地和他辯著論,一邊把他利用了?


    這仇,我和你結下了。


    這晚的最後,邢唐為左欲非叫了代駕,他則坐俞火的順風車回家。


    把車在地庫停好,俞火把赤小豆從車裏扶出來,同時交代邢唐:“最近你都別自己開車了,出行讓司機送,提醒他開車穩點,急刹最容易傷腰。”


    邢唐卻問:“上下班我能搭你的順風車嗎?”


    去大唐確實路過她們醫院,完全順路。隻是,俞火抬頭看他:“你身為總裁,要上班那麽早嗎?”


    “我可以先跟著你到醫院做治療,再去公司,時間正好。”考慮到她還要查房,他又說:“或者還像今天這樣,我做完治療,搭你的順風車回家。”


    反正就是黏上她了。


    俞火無語:“隨便。”


    邢唐就要伸手摸她的臉。


    俞火抬手一指。


    邢唐還是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下,“規矩,我知道。”


    知道還捏?真是給你好臉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嘮小劇場】


    邢唐:“等我治好了腰,我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作者裝糊塗:“是我欠你錢,還是火火欠你錢啊?”


    邢唐:“你欠我一個女朋友!”


    作者:“行行行,你有錢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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