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無論是邢唐,還是曹文浩,都沒關注到俞火。而處理過程中,他向邢唐匯報:“老太太的家屬拒絕賠償,隻要求變更拆遷補償協議,把原有的置換房換成貨幣補償。”


    發生了這樣的事,家屬不願再保留由城邦承建的置換房,也在情理之中。邢唐回複說:“可以。你想辦法把賠償款以房屋補償形式交給家屬。”


    曹文浩卻說:“家屬自己已經根據原有房屋麵積,和我們的補償辦法,算好了金額。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那是邢唐做項目以來,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他心情本就很沉重,此刻,連求個心安都不能。那一瞬,邢唐腦海裏莫名地浮現出俞火的臉,他決定:“把賠償款以受害者的名義捐給醫療慈善救助基金會。”


    曹文浩遲疑了一下,最終照辦。


    顯然,這件事,城邦替前開發商背了鍋。可如同赫饒所言,事情因城邦而起,邢唐作為負責人,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俞火當年也是那樣想的。在她看來,城邦地產和前開發商之間一定是存在惡意競爭,才會彼此結了仇。得知邢唐和城邦的關係後,她確實恨了邢唐一陣子。認為邢唐是奸商,為了做項目,為了賺錢,不擇手段。


    可隨著年紀的增長,加上對城邦和邢唐的刻意關注,她發現似乎不是自己認為的那樣。城邦的發展很好,盡管不是a市最大的房地產公司,做的項目卻極具口碑。而自那起拆遷事故之後,他們在拆遷方麵的工作,似乎比行業內任何一家公司都做的好。至於邢唐,每每想到他對赫饒的緊張在意,以及在危急之時,對奶奶的出手相助,俞火又不願意相信他是不良商人了。


    真正對他改觀,是在邢政生病之後。


    那個時候,幾乎全世界都知道大唐老邢總的次子得了白血病,急需適合的骨髓做手術。俞火作為邢政的表妹,有悄悄去看邢政。


    她穿著白大褂,跑去了邢政所在的醫院,隨醫學院的同學以大夫的名義進了邢政的病房。那一刻,麵對那個斯文的大男孩,虛弱的表哥,俞火眼睛酸的,似乎眨一下,都會落下淚來。


    邢政還主動問她:“你是新來的實習醫嗎?”他所住的正是他工作的醫院,院裏的大夫差不多都認識,俞火顯然是個陌生麵孔。


    俞火說不出話,她怕一開口,就會哭出來,隻能點頭。


    邢政可能以為她剛剛實習,對生死的恐懼太強烈,居然安慰她:“沒事。雖然我不能自醫,可不是有你們嗎。作為同行,我相信你們,也相信我的家人。”


    俞火差點衝口而出:“我不僅是你的同行,也是你的家人啊。”但她忍住了,哽咽道:“你要堅持住,一定會找到適合的配型的。”


    這份來自陌生人的鼓勵讓邢政也紅了眼眶,他說:“好。”


    俞火匆忙離開了病房,在門口與徐驕陽擦肩而過。


    隨後,她聽見徐驕陽說:“撩小護士了是吧,小心我打斷你腿。”


    邢政笑著哄她:“除了你,別人在我眼裏都是男生。”


    徐驕陽揪他耳朵:“油嘴滑舌。”


    俞火躲在無人的樓道裏,平複了很久。在她準備走時,見低頭打電話的邢唐朝這邊過來了,情急之下,她轉身往樓上跑。


    邢唐對此渾然未覺,他推開樓道的門,走進來在站在窗台前:“抓緊時間找,阿政的時間不多了。這和他母親是誰沒關係!他姓邢,是我弟弟。”話至此,他停頓了片刻,像是在聽那邊說,然後又繼續:“我答應了他不追究就是不追究,以前的事情,就此翻篇。材料你處理掉,別讓我知道你悄悄保存起來。”


    結束通話後,西裝革履的小邢總居然就那麽毫無形象地坐在了台階上,胳膊肘拄著膝蓋,手掌撐著半邊臉,像在思考,又似犯難。


    很快地,又有人推開了樓梯間的門。


    是赫饒,她說:“就知道你在這。”說著坐在他旁邊,半晌才再開口:“結果出來了。”


    邢唐垂眸:“我們都不合適是嗎?”意料之中的沮喪。


    赫饒仰頭,逼退眼中的淚意。


    邢唐沉默了片刻,說:“好人多福。我不信找不到適合的配型。”堅定又負氣的語氣。隨即他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赫饒把臉埋在膝蓋間,哭的無聲。


    那一刻,俞火很難過,為邢政得了那樣的病。又不僅羨慕邢政,有赫饒那麽好的姐姐,和願意為他,選擇饒恕的哥哥。


    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真正釋懷的吧。為了邢唐對鄭雪君的放過,為了他獨處時不自覺外露的無助和孤獨。以至於和邢唐重逢後,木家村發生了強拆事件,她對他沒有絲毫懷疑。


    俞火在寂靜的夜裏說:“那個時候覺得你,是個好哥哥。”


    邢唐摟緊她,說:“當時心裏很怕,怕留不住阿政,又無人可說。也有些後悔,後悔每次見麵都對他那麽冷淡。明知道他怕我,卻從不肯主動親近。”


    俞火不願他再去想那些,她故意說:“邢總主動親近過誰啊,當年那麽喜歡的人,也不見有什麽表示。”


    邢唐低低笑了,“還好沒表示,否則不知道還要被未婚妻拒絕多少次。”


    俞火轉過身往她懷裏蹭,同時提示:“以後主動點。”


    邢唐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麽意思,俞火的手已經鑽進他睡衣裏,問他:“都不想我嗎?”


    邢唐嗓音低啞地答:“想。”


    言語已是多餘的,唯有身體的糾纏才能證明有多愛,又有多想。


    這一夜,邢唐要的又肆意又急切,力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俞火承受著,細碎地叫他的名字。直到兩人都被汗水打濕,他的節奏才緩下來,宣示般低語:“火火,你是我的。”


    俞火手臂摟上他汗濕的背,綿軟地回應:“永遠都是。”


    後來,邢唐在半夢半醒間聽她說:“別再自責,奶奶會不安心。”他翻身摟緊她,眼淚控製不住地落在她發間。


    ------


    俞火的取保候審能夠獲批,蘇寒很意外。直到了解到肖家的背景,他大感不妙。而從拘留所裏出來的俞火,居然沒和邢唐決裂,顯然也在鄭雪君意料之外。她不相信兩個人真的能垮過一條人命,繼續相愛,她開始等待時機,要把第二份大禮送出來。


    康誠原本還試圖做最後的抵抗,結果國家醫保藥品目錄全麵調整,在向陽的抗癌藥被納入醫保報銷目錄的同時,康誠多種藥同時被淘汰出局,形成雪上加霜般的一波衝擊。


    卻還不夠。


    蘇寒好不容易爭取到兩家公司的資金,邢唐連回避都懶得,幾乎是以一種“你若注資康誠,我讓你明天就消失在業界”的姿態幹預進去,直接終止了他們尚未展開的合作。


    銷量的極迅萎縮,庫存的大量積壓,資金鏈的徹底斷裂……終於,蘇寒隻剩破產一條路可走。他氣急敗壞地給鄭雪君打電話,“你不是說他會因為受到打擊,萎靡不振嗎?可你看他,簡直瘋了一樣要毀了康誠!”


    那關鄭雪君什麽事?但她麵上還是敷衍:“他找不到證據為未婚妻洗脫謀殺嫌疑,自然要找人開刀。你想辦法撐一撐,隻要堅持到開庭,我再爆個料,坐實俞火報複他,近而投毒殺人的動機,他再沒有力氣和你鬥了。”


    蘇寒冷將信將疑:“你有把握?”


    鄭雪君笑的冷漠,“既然一條人命拆不散他們,就再加一條。”


    邢唐卻沒給蘇寒喘息的機會。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在大唐的作用下,此前和康誠有合作的藥品包裝公司,藥品原材料廠,甚至是a市的中草藥種植基地,均來追討上個季度的應收賬款。而被拖欠了工資的員工見狀再也按捺不住,開啟了罷工追薪之路。


    康誠不行了。


    這家藥企的倒閉速度之快,令人始終未及。


    蘇寒再顧不得什麽顏麵,也沒有算計的力氣和武器了,他居然帶了記者,鬧去了大唐,聲稱大唐惡意競爭,破壞行規。


    前台把大堂的情況匯報到總裁秘書處,沒多久,邢唐親自下樓來。


    麵對蘇寒的叫囂,他近乎冷漠地道:“作為一家被淘汰出局,瀕臨破產的企業,蘇總,你沒資格和我談行規。商場如戰場,成王敗寇,願賭服輸。”


    被蘇寒召集來的記者剛想采訪他,瞬間被柴宇帶來的人衝散,而以徐驕陽為首的另一波記者在這時及時趕到,把蘇寒團團圍住。


    “蘇總,據說康誠目前有九位數的應收賬款待付是嗎?”


    “蘇總,康誠什麽時候宣傳破產?”


    “蘇子顏涉嫌陽光養老院投毒案,是真的嗎?她殺人了是嗎?”


    “聽說鄭雪眉總經理不是病了,而是被蘇家軟禁了,您要不要借此澄清一下?”


    記者連珠炮似地發問,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犀利,蘇寒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邢唐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觀。


    直到柴宇把蘇寒冷帶來的記者處理掉,大堂裏所剩的都是自己人,邢唐才示意徐驕陽可以停了。


    他如王者般穿過人群行至蘇寒麵前,一字一句:“你幹預我取保候審,我不是不知道,我都給你攢下了,現在一並還你。蘇寒,你翻不了身了。還有你那個沒腦的女兒,你賭鄭雪眉舍不得她,我賭我舍不得俞火。你說,這一局,贏的是你,還是我?”


    蘇寒也被逼得失了心智,他咬牙切齒地說:“就算我輸,你也贏不了。我女兒做的事,不足以判刑。但你未婚妻沒做的事,一旦被坐實,就是死罪。邢唐,我賭我失去女兒一時,你失去未婚妻一、輩、子。”


    “我就知道,你脫不了幹係。”邢唐用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睛注視蘇寒,聲音冷寒如冰:“但是蘇寒,你的一時,可能就是你的一輩子了。至於我,等案子結了,我會陪著俞火去我嶽父墓前,把你連累蘇家所有產業破產,餘生還要交代在監獄裏的悲慘結局告訴他,讓他安息。”


    蘇寒歇斯底裏地鬧起來,柴宇讓人把他拖走了。而他所有的醜態,均被記者拍了下來。


    邢唐氣質矜貴地整理了下袖扣,對徐驕陽帶來的記者們微微頷首:“辛苦各位。”語落,在眾人注目下,步態平穩地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想起來,邢政的最終結局是在實體書番外中寫的,沒有發到網上來,不知道大家有興趣看嗎?如果有,等我抽空,做個推送發到公眾號上吧。你們說呢?有興趣又沒關注公主號的小主,可以關注下:沐清雨mu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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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繼續碼了,看看睡前能不能再更一章。但憑我的龜速最快也得淩晨,你們看完這章好好留言,明天起來看吧。乖,別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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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言老梗,不重複了,你們懂的。


    第七十五章


    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鄭雪君千算萬算, 漏算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有多能幹。


    在邢唐解決掉蘇家的同時, 赫饒把躲在臨市的張姐找到了。她連夜親自審訊, 從張姐嘴裏詐出了點有用的線索。


    蘇子顏是去過陽光養老院的, 還獲知了食堂食譜。


    如此一來,謝圓圓和蘇子顏的口供就被推翻了。


    當蘇子顏再次被警方帶走, 鄭雪眉知道,她輕易回不來了, 如同自己,受困於蘇寒,輕易走不出蘇家。所幸, 康誠的危機, 蘇家的劫難, 讓蘇寒疏於防備,鄭雪眉終於尋到機會,用保姆的手機給赫饒打了電話。


    赫饒很快趕到, 以讓鄭雪眉回警局協助調查之名把她帶離了蘇家。


    鄭雪眉提出見邢唐,然後避開旁人,把一個u盤交給他, “我沒有實質的證據,但這裏麵的錄音至少可以證明, 是他們幹的。”


    “他們?”邢唐看了眼門外,“蘇寒和……鄭雪君?”否則她大可以直接把錄音交給赫饒,沒必要給他。


    鄭雪眉最不想麵對這一刻, 她邊哭邊說:“我一步錯,步步錯,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步。邢唐,我不想兩個女兒都失去。”


    錄音正是邢唐給鄭雪眉打過那通威脅電話後,她當麵質問蘇寒,和打電話給鄭雪君,求她放過俞火的全過程。錄音裏,蘇寒和鄭雪眉雖然沒有直接承認投毒案與自己有關,但是,也已足夠。


    康誠被毀,蘇寒連同鄭雪君,或許還利用了蘇子顏,一起陷害俞火,是對邢唐的報複。


    鄭雪君始終都是不安分的,哪怕邢唐已經無意追究她從前做過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她還是在裝瘋賣傻的同時,伺機而動。然後被她發現,邢唐愛上了俞火,她以謀害俞火攻擊邢唐。她永遠都知道,找邢唐的軟肋下手。


    還有,那個他以為是自己和蕭熠努力找到的適合的骨髓,居然是俞火的。


    得知俞火和鄭雪眉的母女關係,邢唐都沒反應過來,俞火與邢政,如同她和赫饒一樣,也是親人,他們配型成功的機率,遠比陌生人高出許多。她那麽善良,還對他們家的事情有所關注,不會不知道邢政病了。既然知道,她怎麽會什麽都不做?她自己也說,忍不住去看了邢政。


    邢唐以為,隻是這樣。事實卻是,那個傻姑娘,悄悄地做著她認為該做的事情,不炫耀,不邀功,甚至於,不被人知。


    當配型成功,她的喜悅不會比他們任何人少。可結局令人絕望,同樣的,她的遺憾和痛苦,也不會比他們任何人少。所以,悲傷過度的徐驕陽,一直也是被她守護著的。


    聽完兩段不算長的錄音,邢唐緩了很久,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抓住重點問鄭雪眉:“她說的兩份大禮,第一份是火火奶奶的那次事故,第二份呢,是什麽?”


    鄭雪眉搖頭:“我隻知道她查了俞火,但我不知道她查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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