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詭異的相片


    看似平靜的校園生活在繼續,可卻處處透著古怪……我總感覺自己被糾纏在一個縱橫交錯的謎團中,逃不出去,又解不開來。


    這天的體育課,對運動深惡痛絕的我偷偷爬上天台,剛走進玄關口就看到一個身影坐在護欄上,單腿屈膝,手裏夾著根煙,熟練地用打火機點上。


    藍色的火焰微晃,風挫著他的劉海,他點煙的動作幾近完美。


    如果說易麟朔的fans哪天還要為他出寫真,我強烈推薦他這個點煙動作,這會令全世界的女生癡迷瘋狂,因為就連我……都覺得帥呆了!


    呆了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呸呸!這混蛋有什麽好帥的,豬鼻子插蔥!


    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又想:憑什麽是我走?來天台吹風是我的想法!


    我又倒回去,找了個角度好的地方,靠在護欄上吹風看風景。


    而易麟朔那家夥一直坐在那裏,遙望著遠方,風吹得他的襯衣鼓鼓的。臉略偏,睫毛垂下,像細密的草卷成汪洋。


    護欄旁掛著一件咖啡色夾克,還有幾罐啤酒。他換一隻腿屈膝時碰翻了一個啤酒罐,原來都是喝空了的,掉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他並沒有打算把它撿起來,而是目光懶散看著它滾動得越來越慢,最終停在距離我五步遠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我有點尷尬……


    我剛一直在注意他!他不會意識過剩又覺得我在toupai吧!我有點緊張地想著,這時天台玄關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在上麵吧,我親眼看她上去的。”


    “誰先?浩致先上!”


    接下來就出笑話了,三個突然出現的土包子男生不由分說朝我圍了過來。中間那個梳著油光閃亮的小分頭,兩隻手交疊在腹部,表情像聽神經一樣虔誠:“路、路、路初菲同學……我、我叫林浩致。”


    頭上抹的什麽牌子的啫喱水?一股怪味。要不是身後就是護欄,我簡直想後退二十步:“幹什麽?離我遠點!”


    小分頭的表情立即蔫了,耳根漲的通紅,像顆大蔥地將腦袋垂到胸前。


    我被啫喱水的味道逼得夠嗆:“讓開,我要出去。”


    “不行,浩致有話對你說。”左邊的男生推推小分頭,“浩致,你快說啊。”


    小分頭不說話。


    右邊的男生也急了:“就是,你倒是快說啊!”


    小分頭臉皺成苦瓜:“我……我說什麽?”好久才想起來,念台詞地說,“噢……路初菲同學,你覺得我怎麽樣?”


    我上下審視了一會,雙手抱了胸,點頭:“不錯啊,正宗的韓型臉。”


    “韓、韓型臉?”小分頭的臉立即一紅,雙手捂著臉蛋,“你們聽見了?她說我是明星臉!”


    “不是,我說的是韓型臉而不是明星臉。”我不緊不慢地把話說完,“你的臉很韓型。韓型嘛,你仔細想想,就是大餅臉+綠豆小眼。”


    “那……路初菲同學喜歡韓型臉嗎?”


    “不喜歡。”


    小分頭立即消音,退到幾米外療傷去了。


    左邊男生搓搓手走上來,是個全身上下肉肉一團的大胖子。大胖子說:“我除了沒有腰,什麽都有。有錢有權有勢,有愛有責任心,路初菲同學,你覺得我……”


    我上下審視了一會:“你把頭扭過去看看……埃?你真的沒有腰啊,你連脖子也沒有啊?”


    “路初菲同學,我——”


    “你不是說除了沒有腰什麽都有?我不喜歡滿口謊言的騙子。”


    大胖子淚流滿麵,跑到小分頭旁邊一起療傷去了。


    右邊男生吸氣、呼氣、再吸氣。終於鼓足了勇氣,還沒說話,我保持笑容麵不改色地說:“咦?你早晨是不是吃了韭菜餡的餃子……肯定還蕉了蒜醬!抱歉,我對韭菜和蒜醬過敏,呼吸有點透不過氣,請讓一讓好嗎?”


    這回,右邊男生也療傷去了。


    三個想要對我告白卻通通失敗的男生,抱著那棵摔碎的心離開。我極力忍住笑,再回頭,冷不丁對上一雙晶亮的眸子。


    天台不大,護欄是白色的木柱,刻著浮雕蓮花。一片爬山虎繞在旁邊的牆壁上,枝椏斜伸,拐著彎兒,不時飄下一片兩片葉子。易麟朔斜坐在那裏,眼睛像星砂發著光亮。


    意識到他的唇角是帶著笑意的,居然還有酒窩,我的心跳忽然停止了!


    半天,我的世界都靜止在那一個畫麵上。


    等我回神過來,那家夥早就像鬼魅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我揉揉眼睛,要不是護欄上還擺著幾隻東倒西歪的啤酒罐,差點要以為剛剛發生的都是幻覺。


    那家夥,怎麽給人的感覺這麽神秘……


    我踢了下滾在地上的空罐子,一直踢到剛剛易麟朔坐過的地方。因為無聊,撿起來,把罐子一個個擺成排,數了數,九罐。地上的煙頭好像也不少。


    這樣洶酒抽煙,不會對身體不好麽?怪人一個。


    忽然身後一片陰影,一股淡淡的男子體香飄入……


    我整顆心差點當機!


    那隻漂亮的手躍過我,拿起掛在護欄上的夾克,回首,隻看到他離開的背影。淡然,寂寞,高傲。


    該死,我剛剛都在幹嘛?玩他喝完的啤酒罐頭,盯著地上他丟下的煙頭!


    我懊惱地一跺腳,目光卻再次定格,呃……地上的這張是什麽?相片?


    相片裏,是嘉年華的市中心。那是一個燈火通耀的廣場,無數蓮花型的路燈夾伸,天使雕塑立在噴泉池內,水花沾染著燈光,滿星繁鬥地飛濺。相片的背景是一座輝煌的城堡,金色燈光使得它像座尖尖塔頂的金樓。


    許多少男少女聚集在廣場四周,大部分是情侶,挨在一起靠著大秀恩愛。然而隻有一個女孩,孤獨地站在噴泉池前,用手去接冰涼水花。


    她穿著蓬起來的公主裙,身後大大的蝴蝶結像翅膀一樣地展開。及腰的卷發,發帶鬆鬆係著,還戴了一頂羽毛的帽子。她半側著身站在水池前,因為人物太小而麵目模糊,卻仿佛可以看到她的表情,正在哭泣……


    真奇怪,相片上那女的怎麽看都是我!那身材、那發型、那側臉……發帶還是我親自選的,裙子也是我滿十五歲的生日禮物。


    可是,去年嘉年華我明明在家裏彈琴彈到很晚?何時跑去那種地方,還被toupai了也不知道!?


    我把相片翻來覆去地看,想了又想。半天,都想不起有過這段回憶,這真是很詭異的事情。


    更詭異的是,這張相片怎麽會落在天台?而那位置是易麟朔呆過的附近。


    難道相片的主人是他?可相片裏的人到底是誰?!


    回教室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熟悉的修長身影往天台的口子走去。


    我下意識低著頭,加快腳步往回走,卻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崎墅沒有像以往那麽轟轟烈烈的出場,隻帶了兩個卡門,看起來蠻低調的。


    不過他這種身份和長相,再低調都張揚。走廊上許多女生張望著,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這天放學安崎墅例外地沒來接我,我一個人慢慢往回走,走到僻靜的林蔭小道,明顯感覺一股殺氣在向自己靠攏。我頓了步,果然身後跟著幾個土包子女生,各個麵露凶光,見我發現她們,索性全圍了上來。


    我皺眉:“你們想幹什麽?!”


    領頭的張著大嘴,露出兩顆齙牙:“路初菲,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別想跑!”


    “把什麽話說清楚?”


    “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清楚?我清楚個屁!


    難道是因為我長得太漂亮了排擠我?還是覺得我太拽了排擠我?還是昨天被我拒絕的那個男生找人來排擠我?還是安崎墅的仰慕者來排擠我?……


    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有一點要確信,我被排擠了!


    齙牙冷聲提醒:“最新一期校報裏朔大人的相片,是你toupai的吧?!”


    “噢。”原來是這事?!


    “果然是她!那編寫的胡說八道東西,也是你寫的吧?”一女生再也受不了了了,失控地衝上來,邊吼邊揮起了拳頭!


    瞧這陣勢,八點檔裏的劇情要在我身上上演了?我的拳頭也不是擺看的,正準備揮起來,齙牙妹將那女生擋回去:“冷靜點,大家稍安勿躁!”轉過頭又對我說,“你喜歡朔大人沒有人會幹涉你,有本事跟大家光明正大地競爭。可你耍小心機做這種事,就是你的不對了!”


    “什麽?我喜歡他,耍小心機?!”


    “那你解釋這報紙裏寫的東西是怎麽回事!”


    一份報紙被拍到我胸前,我拿過來一看。我toupai的易麟朔的相片被ps成各種樣子反複出現……每張配圖邊都有文章。其中一篇題目為“朔大人最新女友曝光奸情——新生路初菲”。


    我淡定的表情立即就臭了:“這誰寫的?我怎麽可能跟那種人有……奸情!”


    “那種人?你說朔大人是哪種人?”


    “私生活不檢點、脾氣古怪、看著欠扁、自以為很拽又四處沾花拈草的大-色-狼。”我一把揉碎了報紙,“拜托,不要把我跟這種人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齙牙女的臉立即憋得通紅:“哈,哈哈哈!你自己不要臉寫的東西,撇得倒是很幹淨嘛!”


    我哪有寫這種東西!而且說話就說話,她的指頭在幹什麽?戳我的額頭!


    被她戳得連連後退了兩步,我一把打掉她的手,誰知道她反手又開始推我的肩膀:“怎麽?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你有本事惱火啊,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你?惱火啊,敢嘴臭說朔大人壞話,惱火給我看啊,哈哈哈——”


    我憤怒地抬起手,一隻手比我更快地甩了一耳光在我臉上!


    我愣了足足十秒鍾……


    直到確定我真的被人打了,整個身體繃成了一根弦就要衝上去拚命,肩膀卻忽然被摁住,四個女生上來箍住了我。


    “放開我!你這個死齙牙,有種跟我單挑!”


    “你說什麽?!”齙牙女就像一隻被人踩痛了尾巴的狐狸,臉色一沉,尖叫,“臭丫頭,我這是兔子牙你眼睛散光哪看到齙牙了!”


    “哼哈!就不要不承認了,齙牙也沒什麽不好!你想想,齙牙可以刨地瓜,下雨可以遮下巴,喝茶可以隔茶渣,野餐可以當刀叉,被人砍還可以用齙牙抵一抵。”我冷笑著,“對了,齙牙啊還可以——”


    又是“啪”的一聲!


    這一掌下了極重的手,因為手掌太大甚至刮到我的耳朵,我感覺半邊臉被烙上燙鐵一樣地痛!


    齙牙女咬牙切齒:“罵啊,還罵不罵?你不是挺囂張的嘛。”


    我張嘴正要罵,半個被啃過的蘋果塞在了我的嘴裏!


    我瞪圓了眼睛:“唷哼放卡摁!的提!”(有種放開我,單挑!)


    “你說什麽?啊,我聽不清!”齙牙女故意把腦袋湊過來,“說清楚點!”臉上那個得意,那個囂張,那個挑釁,那個譏諷,那個鄙視……


    我怒急攻心,猛地拿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撞到她的腦袋上。


    “哎喲!”齙牙女大叫,被力道撞得跌到地上,額頭立即青了很大一塊。


    力是相互的,我的腦袋也一陣震蕩,額頭痛得鑽心,要不是身體被幾個女生死死摁著,我早跌了出去。


    齙牙女被兩個女生扶起來,跳著腳就過來揪我的頭發!


    我也想揪她,可是……動不了!頭發被抓成一把,頭皮好像要脫開了,混亂中,我的肚子不知道被誰踢了幾腳,臉也被抓破了,有個人的手指差點戳到我的眼睛……


    我徹底怒了,渾身冒火是一顆燃燒著快爆掉的小宇宙!我跟你們拚了!


    忽然一個低低的聲音喊:“不好,那邊有人過來了。”


    “快,把她拖到樹後麵去,別被人看見了。”


    我的身體被拖了起來……


    該死的,你們這群草根階級,一個也脫不了幹係!


    忽然,把我拖到樹後的兩個女生僵了,目光直直地,看著坐在樹下邊的人,我憤怒的麵孔也僵住……


    鬆軟嫩綠的草地上,兩條修長的腿和銀釘短靴。他的手裏拿了本書,不,是琴譜,銀色耳線從亞麻色碎發裏吊下來,順過線條優美的脖頸。光影浮動中,白皙麵頰的輪廓清晰,睫毛微微泛光,包括劉海、前額,都像朝陽初露華美生輝。


    哪怕是我們突然闖入他的界地,他也能安然如儀,桃花瓣的指甲翻開下一頁繼續看著。


    此時我最大的感想,就是朝易麟朔吐一口唾沫——前提是嘴巴沒有被蘋果塞住的話!


    身後的女生發現狀況全跑上前來,十幾隻眼睛盯著易麟朔。


    今天的他黑色立領polo衫,銀釘短靴。數串精致的鏈子斜下衣裳,聖經十字架耳飾上鑲了一排鑽石,卻不及他的胛骨漂亮。


    那胛骨……那胛骨~~~~~~~~~~~~~~~~


    可能由於坐著的緣故,領口微開著,露出的胛骨成v字型橫過肩膀,鎖骨也是尤其的迷人。就算是專門靠身材吃飯的模特見了,估計都會含恨而死。


    一群女生驚豔得快噴鼻血,隻有齙牙女大著膽子上前,低著頭,兩隻腳呈內八字:“朔……朔大人,我們不知道你在這。”


    方才的母老虎變成小蚊子小蒼蠅,可惜易麟朔隻顧著看琴譜,並不領情。


    “那個……我們剛剛隻是想幫忙教訓一下那女生,她實在是太囂張了,在報紙上胡亂編寫,損害你的名譽……”


    “……”


    “你在看琴譜?你對音樂有興趣嗎?朔大人,朔大人?!……”


    “……”


    一直得不到回應,再大的膽子也瘦了。齙牙女撓撓頭,絞衣角,小動作那個多:“對不起,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我們在這裏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易麟朔沒音,抖了抖琴譜的書殼。


    隻是很隨意的一個動作,卻讓幾個女生仿佛被電打了一樣集體退後三步。


    “你繼續看,我們這就走,這就走!”齙牙女猛地轉過身來,臉蛋紅得像猴子屁股,使了個眼神,幾個女生立即放開我,一溜煙往旁邊的小路上逃了。


    我想要追上去,可是寡不敵眾,一隻腳還chiluo著……


    該死,平白無辜挨了一頓揍的我心情簡直是糟糕透了!


    撿起鞋子穿上,再回身,易麟朔那冰雕已經從樹下站起身,琴譜夾在腋下,單手插兜,眼神極其耐人尋味地看我一眼,離開。


    什麽啊,他那是什麽眼神?


    我氣急敗壞,火氣正沒處發泄:“你給我站住!”


    奇跡的是……


    他居然真的站住了,在樹下懶懶地回頭看我。不是戴著耳機線,怎麽聽到我的聲音!


    該死,他既然真的站住了,我說些什麽?對了,那張相片……


    如果是一般的相片我才不會三八地專程留著還他。隻是這張相片太奇怪,我很想搞清楚裏麵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我跑到他麵前,搜出那張相片遞給他,“那天在天台撿到的,是不是你掉的?”


    易麟朔疑惑看我一眼。


    我不耐煩:“是你的就拿著啊!”


    易麟朔拿過去看了一眼,又看看我。


    我試探地問:“你是不是覺得相片裏的女生看起來很像我?”


    “……”


    “你這表情告訴我‘你也覺得很像’!”


    “……”


    “她是誰,為什麽跟我長得那麽像?”


    易麟朔似乎笑了一下,嘴角淡淡勾起:“很獨特。”


    “埃?”


    “你要把自己相片給我的方式……很獨特。”他把相片夾到琴譜裏,“我收下了。”


    這什麽意思,我沒搞明白!


    他轉身要走,我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相片裏的女生是誰,為什麽跟我長得那麽像?”


    他彈開我的手,理了理袖口:“我看不是像,根本是一模一樣吧。”


    “哈,你也承認了!”


    易麟朔口風一轉:“什麽時候吃蔥餅?”


    我還沒明白過來,他抬手指指我的眼睛——


    “睜著眼扯這麽瞎的話你也不害臊!誰要買你!別自不量力了ok?!我這一生最討厭兩種東西:一種是蔥餅,一種是你這樣自以為是的賤民!如果有一天我會喜歡你,就讓我用眼睛吃蔥餅!”


    飄零的樹葉花瓣似的自易麟朔身後落下,他目光恬靜淡然,如果不是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我冷笑:“我喜歡你?真是奇怪,到底是誰給你的這種自信啊?!”


    易麟朔挑眉,仍然不可一世:“你的意思是,你沒有故意接近我?”


    靠,他真不要臉,這種話都問得出口!


    我的臉一陣白,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看你是被那些女生捧得太高,所以自以為是了吧。你隻是在土包子中算優秀,所以才倍受寵愛。這樣的你,永遠不知道外麵的天空有多大——井底之蛙!”


    “哦……有多大?”


    “這是個深奧的問題,跟你這麽膚淺的人是說不明白的。就算我想要說明白,你那榆木腦袋花一輩子都不能理解。”


    “是嗎?”


    “是啊,真是可悲可憐可歎。”


    我想起了什麽,又說:“對了,我聽說同時和很多女孩交往的人,是因為沒有一個是真心喜歡的。”


    “……”


    “哎,真可憐。”我搖搖頭,一邊用“你可憐啊好可憐你怎麽就這麽可憐”的目光睨他一眼。


    忽然腰被攔住,一股力將我勾到易麟朔麵前。他高挺的鼻子就頂在我臉上,劉海落下,短碎夾著落葉在風中飛舞。我一時間傻眼,眼前隻有放大的他漂亮的臉,眼睛那麽近,睫毛一根一根可以數清。


    入鼻的,是他混著香煙及淡淡ck香水的味道。


    易麟朔唇紅齒白:“這麽說,你的確對我沒意思?”


    “這個白癡問題你重複一百遍我都隻有一個回答:沒意思!”我掙紮,“放開我,你有毛病啊抱著我做什麽!”


    易麟朔的手指漂亮、纖細,看不出卻那麽有力道,疊在我腰上不鬆手:“其實我一直對你……”他頓了下,“你真對我沒意思?”


    “我……”


    他的呼吸好近,觸碰好近,可是我在著迷?!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句“其實我一直對你……”,他對我?他到底對我怎麽樣呢?!


    “我什麽?說啊。”


    “我……”我用力別開臉,腦子一片空白,思維也紊亂,“我不知道!”


    “哦,現在又不知道了?不是說問一百遍都隻有一個回答。”


    他推開我,就好像中的蠱被解開,我反應過來,看到易麟朔壞壞的眼神。


    我被耍了——?!


    他勾起眼角:“也許下次再問你,你會更加改變主意。”


    “你,你個混蛋!齷齪卑鄙心機下流!我如果喜歡你,就用眼睛吃蔥餅!”我憋紅了臉,使勁兒蹬地板,“總有一天,我會狠狠撕下你那張得意且不可一世的麵皮!”


    “那就拭目以待。”他繞過我,瀟灑擺擺手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憤怒發呆。


    半天才記起來,那張相片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要麽是易麟朔故意撇開話題,要麽,那相片真不是他的!如果不是他的,豈不是在他看來我很自作多情!


    去了一趟醫務室,錢包徹底癟了。我把零錢全部抖出來數,二百三十一塊六毛。


    哈哈哈哈,我窮得好憔悴。路氏的人全都死哪了?快滾出來一個聯絡我!


    身體一直不好,加上自己從未獨立生活過,來這兒大燒小燒不斷。中午跟齙牙女那麽一折騰,我又開始低燒,額頭燙得可以煮雞蛋……


    還有巨額的學費,距離拖欠日期隻剩兩個星期。


    “日記本找到了,被一個男生在天台拾到的,可是夾在裏麵的相片不見了。”一個聲音清清脆脆地響起,我恍然。


    醫務室附近是一幢年久失修的圖書館,彩色窗繪被藤枝覆蓋,枝條上纏著明亮鮮嫩的綠葉,綴著白色花兒,不知道屬於那種植物。在圖書館石階上站了個人,霞光傾照著他墨玉的發,他微側著臉,從一隻手裏接過了什麽。


    站他麵前的女孩穿著黑色的製服裙,柔順披肩發。是副學生會長小櫻……


    和安崎墅。


    幾天沒見他,不知道最近都在忙什麽。我閃到旁邊的遮擋物後,聽見小櫻說:“少爺,你可千萬別再這樣了,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


    “知道了。”


    小櫻是陪安崎墅來這讀書的女傭?對哦,那些卡門都是陪讀的保鏢,所以小櫻是女傭也算不上稀罕事了!


    小櫻離開後,安崎墅朝我的方向走來……


    我嚇一跳,身體下意識往回縮。


    安崎墅仿佛在想著什麽心事,經過我麵前直接朝醫務室走去。臉色白得嚇人,頭略垂,密稠的睫毛幾乎把眼睛全部蓋住。


    走了沒多遠,身體一晃,倒在地上!


    我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半天都沒見他爬起來,應該不是摔跤,而是……暈倒了?!


    “大黑樹?喂,醒醒!”我跑過去推推他,他沒有任何反應,額頭卻異乎尋常的燙。厚皮本子被緊緊地攥在懷裏,盡管這種時候,也沒有鬆手。


    想要去醫務室叫人幫忙,還沒起身,一隻滾燙的手忽然扼住我的手腕,我抬首,安崎墅竟坐了起來,看著我,睫毛顫動著像極了黑蝴蝶:“……黎裏。”


    “呃?”


    來不及等我反應過來,他閉上眼,更深地暈過去,腦袋就砸在我脆弱的肩膀上。我沒坐穩,承受不了力量的身體抱著他一起向後倒。


    後腦勺撞到堅硬地麵?!暈了……醒來時,窗外漆黑,柔黃色的燈光灑滿室內,耳邊響起輕輕的翻頁聲,空氣裏還飄蕩著一股濃鬱的奶茶香……


    我轉過頭,看到右邊床上安崎墅靠著墊枕,碎削的黑發襯著漂亮的麵容,手裏拿著報紙翻閱。病床前一列排站著卡門,小櫻為首,端了床頭架子上放的一杯奶茶,恭敬地要喂他喝。


    安崎墅眉毛蹩起,看起來精神不好,臉色呈不健康的暈紅,還伴著咳嗽。


    “我自己來。”


    漂亮修長的手指捏著杯把,輕輕啜飲,喝了一點小櫻拿了手帕給他擦嘴,越看越那啥……


    我躺在他旁邊的病床上,手上在掛藥水,臉上也貼了ok繃。


    我想要坐起來,卻感覺腦袋該死的暈,身體滾燙,好像高燒更嚴重了。


    小櫻說:“少爺跟小姐還真是有趣呢,連發燒都暈在一起。”


    安崎墅看著茶杯:“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少爺是高燒加疲勞過度才會暈倒,最好多休息。小姐高燒,而且有些營養不良,已經幫她打了一針營善劑。”


    安崎墅點點頭,把茶杯放到一旁,左手搭著右手,臉略偏,就像貴族的英國紳士:“晚上來過電話了?”


    “嗯,來過了……”


    “怎麽說?”


    “夫人說請你趕緊製止這荒唐的作為。”


    安崎墅“嗬”地笑出了聲:“還有呢?”


    “還有就是,夫人知道你為了找一本日記本把自己弄病,很是著急和心疼,非說要親自來把你逮回去。”


    見安崎墅的目光望過去,小櫻害怕地退後兩步:“你知道夫人很嚴厲,我瞞不住她,她非得讓我說出你生病的原因……”


    “我知道了。”安崎墅側過臉,輪廓在燈光下一圈兒絨光,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好久,他說,“旭華路那邊新開了家冷飲店,那裏的藍莓汁還夠味。”


    “啊?”


    “我想一個人呆會。”


    小櫻點點頭離開,可是兩個卡門卻還是寸步不離地守在病房外。


    為什麽剛剛他們說話的對白裏,我感覺那麽不對勁?小櫻口裏的小姐,該不會是我吧。哈哈……怎麽可能!


    不過這個安宇墅,身份不簡單!一個再富有的少爺,讀書也不必要一堆人跟著吧?除非這個少爺是名門中的名門,富甲中的富甲。


    我躺在床上若有所思著,翻個身,猛地對上一雙晶亮的眸。


    安宇墅斜靠在墊枕上,小樣兒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德行……


    我一愣,他看著我說了句廢話:“醒了?”


    沒醒你在跟鬼說話?!


    “沒……”剛出聲就破音,喉嚨是啞的,我用力咳了又咳,口渴死了,水……


    一隻漂亮的手端了杯水遞到我麵前,好像早有預備,我想也沒想就著他的手一口氣喝完。嗓子好一些,感覺好受了,這才發現——


    這杯子……


    我抬首,安崎墅正看著我,眼神淡而高遠:“沒關係,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誰要用你剛用過的杯子,喝你的口水!


    瞪他一眼,躺回去,腦袋昏沉沉的……我打算眯會眼睛,可是一道視線總落在我臉上?!


    我睜開眼:“你那兩隻鬥雞眼到底是在往哪看啊?!”


    安崎墅微笑:“嗯,在看一隻發燒的火雞。”


    “你才是火雞!”


    “你是。”


    “你是!”


    “你才是。”


    “你最是!”


    “火雞是不是對這種類型的有興趣?”忽然他話鋒一轉,拿過枕頭旁的報紙。


    什麽啊?


    他把報紙的另一麵翻過來——


    燈光下,易麟朔那張比他的表情還拽的臉占了大半個篇幅。不用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體,我也知道上麵寫的什麽……


    “無聊!怎麽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我真是懶得解釋,想這麽認為就都這麽認為好了,“是是是,我喜歡易麟朔,我對他的愛慕之情真是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我諷刺的意思很明顯的,可安崎墅這個笨蛋竟相信了!


    “如果你有這種念頭趁早打消,易麟朔……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我嘴倔:“招惹不起我也要招惹,你誰啊,管不著!”


    安崎墅的臉色刷地就變了,眼眸在燈光帶了點炫目的紫色。看了我整整三十秒,才聲音慢吞吞地問:“……就這麽喜歡他?”


    “哈,愛慕之情都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了,你說我喜……”


    我話還沒說完,他拔了針頭就要下床!


    幹嘛呢?這氣勢我以為他要過來打我,雙手握了拳準備抵抗,誰知道他往門口走去。腳步很急,因為發燒身體還有些晃。


    還沒走到門口,兩個卡門擋上來:


    “你這是要幹什麽?”


    “你在發燒要去哪?”


    我傻眼,安崎墅扶著額頭:“都讓開!”


    好像是真生氣了,口氣很凶,兩個卡門不知所措,眼睜睜看他晃到門口,求救的目光居然看向我?關我什麽事?!他腦子有病突然抽抽……


    可被人當救命稻草地看著,我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就是啊,發燒這麽重亂跑什麽!”


    本來隻是順著局勢說一下,沒想到往門外晃的安崎墅忽然站住了。


    回過身,麵無表情看了我一會,又開始往病床這邊晃……腳步踉蹌不穩,就跟喝醉酒了一樣搖搖晃晃,我有些擔心。


    “小心——”聲音剛出口,他已經朝地上栽去,幸好卡門接得夠快。


    窗外夜色深沉。


    昏過去的安崎墅被兩個卡門扶到床邊,仰麵躺下。墨黑的發散在枕上,麵容精致剔透,就像杯中的紅茶,縷縷嫋繞,難以捕捉。是我的錯覺嗎?他濃鬱拔節的睫毛上,好像帶了一點兒濡濕的水光……


    醫務室小小的,空間不夠,是簾子把病床隔開的。我心思沉重,最後看一眼睡熟的安崎墅,把簾子拉上正準備睡覺,床尾的簾子卻“嘩”地被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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