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也想走,可勸不服爹娘,他又有啥法子呢?總不能丟下爹娘不管,他們倆口子帶著倆兒子走吧?


    “你是不是傻?”王大嫂氣狠了,拿手掐他胳膊,“咱們家為啥能回本家?那是因為大爺爺念舊,想著咱們親爺爺,這才讓堂叔把咱們找回去的。可大爺爺多少歲數了?咱們早點兒過去,好歹也能多盡點兒孝心。等大爺爺百年之後,王家肯定是要分家的,到時候哪怕是看在咱們盡孝多年的份上,也好叫堂叔多關照咱們一點。可再拖下去……你呀!!想想法子吧!!”


    這有腦子才能想法子,王大哥是絞盡腦汁,愣是無計可施。


    想也是,真要是有法子,他老早就說了,也不會等到這會兒了。


    “算了吧,眼瞅著離秋收也就一個多月了,索性把糧食收了,把豬和雞賣了,咱們再走。”


    折騰了半天,王大哥說了個不是法子的法子。


    王大嫂更生氣了:“你們三兄妹啊!那腦子是全都給了大妹了嗎?不對,她也沒啥腦子。官宦人家的小姐呢,就這麽甘心嫁給一個鄉下泥腿子?沒出息!”


    人窮的時候,恨不得兄弟姐妹都別來倚靠自己。可反過來,要是富裕了,雖說還是不希望財產分薄,可前提卻是有財產可分。眼下,王家這邊是完完全全倚靠本家的,王大嫂又沒妯娌,原先看不順眼的小姑子就顯得順眼多了。


    她原先隻想著讓小姑子王香椿被休後回家幫襯她,哪怕過不了幾年又要嫁出去,可隻要是嫁得不遠,往後走動也是方便的。在王香椿那邊無望後,她琢磨著王香芹再怎麽有不是,好歹也是一家子,要是王香芹被休了,她還是願意接納的。橫豎嫁過一次的,怎麽著都不可能嫁得比娘家好,哪怕嫁給了富商,那回頭不也照樣得拍她這個官宦人家少奶奶的嫂子?


    結果,王香椿是想被休而無法,王香芹卻是自甘墮落,仿佛嫁給個泥腿子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都這樣了,她和朱四郎還能不是真愛?


    然而,甭管王大嫂多生氣,她依舊沒辦法說服公婆。實在是沒法子,她也就隻能認命了,想著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等秋收以後一切妥當了再走人,都等著這許多日子了,再多等一個來月也沒啥的。


    ……


    讓秀水村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不幾日,縣衙門來人了。


    一開始,大家夥兒還道是又來請朱四郎出去巡講的,還算著咋早些日子不來請,眼瞅著離秋收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咋又來了?就算老朱家是不差朱四郎一個壯勞力,可別的地方難道不用準備秋收?結果,就有那精明的人看出了來人表情不對,咋感覺就氣勢洶洶的呢?看著不像是來請人的,倒像是來找人算賬的。


    就這樣,一路目送縣衙門的人去了老朱家,外人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隻知道朱家五口人都進了堂屋,同衙門的人聊了半個下午。後來,衙門的人是麵色平靜的離開了,朱家人卻一個個的,臉色都很難看。


    沒理會外頭人的議論,朱家人在送走了衙門的人後,又打發了看熱鬧的人,絕口不提方才的事情。直到周遭沒人了,他們才湊一起開了個小會,商量對策。


    衙門來人說的是貢豬的事情,更確切的說,是來提醒他們的。


    “也怪我,沒想到貢豬的需求量居然那麽大。”王香芹一臉的懊惱,這回真的是被經驗主義給坑了。


    她上輩子的養豬場也一度供過國宴,可那時是有專人給她提供數據的,需要怎樣的豬,數量、部位、質量等等。說白了,對她而言,那也僅僅是一份高標準嚴要求的訂單罷了,依著上頭要的東西給足,就不存在任何問題了。


    然而,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上輩子的國家機構不會來管她是怎麽管理養豬場的,他們隻會安排檢測人員過來檢測肉質,全部合格了,就按照訂單的數量走,假如不合格,那就判定養豬場違約,該付的違約金肯定少不了。


    可這輩子……


    縣衙的人說了,聽說石門鎮有賣貢豬燜肉的,讓立刻停止,因為所有的豬都要備著,以便秋收後統一送到京城裏。考慮到朱家養豬的日子尚短,所以這次並不會限定數量,有多少要多少。但以後,會給一個具體的數字,能保質保量供應是理所當然的,萬一供應不上……


    人頭落地都是輕的。


    王香芹這才想起上輩子旅遊時聽過的一則故事,說是蘇杭的絲綢錦緞,都不是挑最好的上貢。原因在於,很多最上等的料子並不能保質保量的完工。所以,他們一般都會選擇上等品,而非極品錦緞,怕的就是一下子養叼了上位者的胃口,將來一旦供應不上就會招致滅頂之災。


    因為隻是聽了這麽一耳朵,王香芹當時壓根就沒往心裏去,事實上她對曆史並不感興趣,更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穿越到古代。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自家的豬被賜封為貢豬時,她完全沒想起這個事兒的緣故。


    眼下,她倒是想起來了,卻已經晚了點兒。


    還是朱父略鎮定:“如今知道了也不算太晚,我聽那官差的意思是,縣太爺沒打算找咱們家算賬,應該就是提醒一下。”


    “對對,再說咱們家要是出了個什麽事兒,縣太爺也討不了好。”被朱父瞪了一眼後,朱母勉強改了話頭,隻道,“咱們家的貢豬得了好,縣太爺才能跟著沾光呢,他跟咱們家是一邊的。”


    “這倒是。”王香芹讚同的點了點頭,略尋思了片刻後,不得不選擇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則走。


    貢豬啊,那就是獻給皇室的,就算皇帝老爺不吃,那也有其他的皇親國戚。她想賣也不是不可以,而是必須得等皇室那頭吃剩下了,不要了才可以。換言之,這個數量是由對方決定的,而不是她。且就算到最後要賣,賣的也必須是過了年份的豬了。


    幾人商量了一番後,最終的結果還是聽從縣太爺的話。


    取消貢豬買賣,認真養豬繁殖,秋收後準備妥當往京城送生豬,至於來年會怎麽樣,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為這個是沒得選擇的,朱家人反而很快就接受了。


    不接受也沒辦法啊,那就這樣吧。


    他們倒是接受了,因為縣太爺給出的價格不低的,遠高於本地豬,差不多王香芹賣一頭豬的錢,能買同等份量本地豬十頭了。


    是不虧,但其實也沒賺大錢。


    王香芹養的豬精細,尋常人家是不可能這般大動幹戈的,說白了,她養豬的本錢就是遠高於正常水平的。要是賣一樣的價格,虧大發了。她之前就算過的,至少要賣五倍的價格,才算是有利可圖。


    這裏的有利可圖,指的不單單是賣豬肉的利潤,還有其他的成本,像人工、精力等等。因此,賺是賺的,卻並沒有達到利潤的頂峰,連半山腰都沒有。


    好在,這也並非最終的定價。再一個,當豬的數目翻倍再翻倍時,平均成本是會被攤薄的。哪怕眼下賺的不是特別多,但以後還是會慢慢增加的。


    ……


    這邊,王香芹他們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尤其是朱父朱母,賣誰不是賣呢?這賣給皇室起碼穩定啊,不然真要是每一頭豬都賣高價,一開始興許有那二傻子來嚐個鮮,那以後呢?做皇室生意,那是長長久久的,可以傳承給子孫後代的!


    那邊,寧氏枯了。


    眼看著小飯館的生意越來越好,那可真的是客似雲來,日進鬥金啊!


    結果,突然間晴天霹靂,衙門的人不單去了秀水村,還跑到小飯館告訴她,不能再賣招牌菜貢豬燜肉了。


    盡管沒明著說讓她關門大吉,可要知道,她的小飯館之所以生意興隆,本來就是因為那道招牌菜。要不然,她一個乍然間開門營業的小飯館,憑啥那麽紅火?論鋪麵大小,不說縣城了,連石門鎮都不敢說是數一數二的,就同一條街麵上,比她小飯館大的酒樓就有兩家。論手藝老道,她本人的廚藝擱在秀水村那絕對是第一,可憑啥跟那些做了幾十年老廚子比?


    說白了,就是因為貢豬。


    因為有貢豬這個名頭,加上貢豬燜肉確實是極品美味,這才惹得客似雲來。很多來寧氏小飯館嚐鮮的客人,那根本就不是本鎮上的,而是從四麵八方聞訊趕來的。


    石門鎮的地理位置其實挺不錯的,離京城當然有著千裏之遠,但周邊好幾個富裕鎮子,離縣城也不遠。甚至哪怕從其他縣趕來的,隻要先到達本縣縣城裏,就有專門做這條線的馬車行為客人服務。也可以自家駕駛馬車過來,從鎮上去秀水村的路是不好走,但從縣城到石門鎮的路還是很平整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寧氏的小飯館才能一火再火,都開業好些日子了,每天都有人來排長隊,招牌菜貢豬燜肉更是必點的菜式。


    寧氏賺錢賺得無比快樂。


    可惜,這樣的快樂十分短暫。


    聽說將來沒有貢豬了,寧氏幾乎是眼前一黑,要不是牛氏扶了她一把,她真的能一頭栽倒。


    錢啊錢啊錢!她的小錢錢啊!!


    哪怕她做買賣用的貢豬並不是按照市場價給的,而是說好了按照五五分成給王香芹紅利的,可事實上那也是賺翻了。要知道,五五分成的隻有貢豬燜肉這道菜,可任憑誰上飯館子也不可能隻點這一道菜的,其他菜的利潤是不需要分給王香芹的。當然,其他的菜利潤肯定沒那麽高,差不多就是別家飯館子賣啥價,她這邊也一樣。可就算單一道菜利潤不高,數量多了呢?


    尤其是,當小飯館沒了這道招牌菜,誰還願意千裏迢迢的跑來嚐鮮?別的菜,那別的地方也有啊,何必呢!


    寧氏覺得她的買賣可能真的要涼了。


    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她的心態炸了。


    當天晚間,寧氏就被朱二郎送了回來。她都沒回家,徑自就在朱家老屋前下了車,看到朱母就兩眼淚汪汪,等王香芹出現在她麵前時,她更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我的買賣啊!這麽好的買賣啊!這就不能接著賣了?”


    王香芹很同情她,平心而論,這事兒真的不能怪寧氏,甚至依著上輩子來看,純粹是她這個供貨方單方麵的毀約在先。當下,她隻歎了一口氣,勸道:“這也沒法子,不然之前那些錢你就別分我了,也怪我,早先沒想周全。”


    “一碼歸一碼,我知道四弟妹你也不想的。”寧氏還真沒那麽沒遠見,哪怕前頭五成利潤也有不少了,她也沒想過要得罪她的財神奶奶。


    又或者說,她如今眼界可高了,那些在別人眼裏不菲的一筆錢,她還真就看不上。


    她心痛的不是先前已經到手的利潤,而是之後流失的巨款。


    一想到這裏,她又哭開了:“這好端端的……皇帝老爺也太能吃了吧?豬舍那麽多頭豬呢!”


    要不是時機不對,王香芹挺想笑的,好在她忍住了:“不止皇帝老爺,還有其他的皇親國戚……其實吧,這也不是沒緩和的餘地,等以後確定了數量,多餘的我還是可以賣給你。咱們豬舍一次次的在擴建,豬隻會越養越多,可上頭要的數量卻是一定的。放心,這一天不會遠的。”


    “那咱們說定了,要是你打算賣,你要交給我來賣,我不會虧待你的!”


    “行行,我保證。那二嫂你別哭了,你還懷著身子呢,好好安胎生個漂亮孩子。”


    寧氏並不想好好安胎,她隻想嚎啕大哭。


    哭著哭著,她忽的想起一個事兒,猛的一拍大腿:“不行!我要去找劉神仙!當初是他說的,我這段時間買賣會不順,他都沒告訴我要咋辦!我明個兒就去!四弟妹要一起吧?”


    王香芹:…………


    額滴娘喲!!


    第100章


    王香芹又一次拒絕了寧氏的盛情邀約。


    寧氏倒不至於硬逼著王香芹非要一起去,隻是她回頭仔細想想, 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直到回了家, 匆忙弄了點兒吃的, 一麵吃著一麵還在想方才的事情。


    半晌,寧氏問道:“二郎, 你說四弟妹為啥就不信劉神仙呢?劉神仙多靈呢,每天特地來找他算命的人都排成長隊了, 要不是我跟劉神仙交情好,還得提前去排隊呢。排個大半天都是常事兒,有時候前一天沒排上, 第二日還得接著排!”


    “她說不信?”朱二郎也有點兒納悶, 他原先的確不太信這玩意兒,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更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可凡事都有例外, 事實證明人家劉神仙就是靈。用好些人的話來說,你可以不信算命先生, 但你不能不信劉神仙啊!


    “沒這麽說,但我看出來她是這個意思了。”


    “為啥?”


    “要不是不信,那她為啥老拒絕呢?別說豬舍離不得人, 這又不是頭一年喂豬那會兒了,整個豬舍上上下下都要她忙活。眼下豬舍雇了好些個人了,四弟妹她要是一走半拉月, 那興許不行, 可就這麽小半天工夫, 至於嗎?我還跟她說了,趕牛車帶她去,要怕慢的話,也可以趕驢車,不買東西不就好了?”


    牛車速度略慢,但運載量驚人,加上南山集那頭一貫有很多新鮮的果子,寧氏每次名為算命,實際上肯定是要采買好些果子的。驢車速度就快了很多,就是最多坐三五人,多了帶不動。


    寧氏是覺得,自己方方麵麵都考慮周全了,完全可以天微亮那會兒就趕著驢車全速前進。這別人要排隊,可她能插隊啊!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的,一切順利的話,就算到家也不過才半上午,能耽擱啥事兒啊?


    她將理由說了,得到了朱二郎的認可。


    可朱二郎認可又有啥用呢?王香芹就是不去,說不去就不去,還能把她綁了去?


    一夜無話。


    次日早晨,寧氏鬼鬼祟祟的去了朱家老屋。她沒立刻進去,而是躲在一邊,親眼瞧著王香芹往豬舍那頭去了,這才閃身出來:“娘!”


    朱母正準備刷鍋呢,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喚聲驚得連手上的鍋都掉地上了,忙彎腰拾起鍋看了看,見啥事兒沒有,這才抬眼瞪她:“大清早的你幹啥呢?非逼著我收拾你?”


    “娘我問你個事兒啊……”


    寧氏壓根就不懼挨罵,她臉皮厚著呢,硬是無視朱母那黑漆漆的臉色,湊到了朱母耳邊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好說歹說才讓朱母鬆口答應了她說的事兒。


    ……


    半個時辰後,寧氏駕著驢車出現在了南山集外。


    她一個孕婦啊,趕車的模樣那叫一個風風火火,好在這一片的人都認識她,見她過來忙讓了路,而道路盡頭就是劉神仙的算命攤位。


    南山集原本隻是供應附近兩三個小村落的小集市而已,最早以前是逢初一、十五開集的,後來就變成了逢五開集,而因為前不久王大嫂那個事兒,愣是變成了天天都有集市。不單開集的日子密集了,就連大大小小的攤子也從最初的十來個,擴充到了如今五六十個,賣啥的都有,那熱鬧的勁兒竟是不比石門鎮差了。


    當然,甭管別的攤位如何,劉神仙的算命攤子永遠都是最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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