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記得自己的承諾。”說完這句,安文遠心情複雜的離開了。


    肩上傷口火辣辣的疼著,少年回了房間,在浴室,脫下上衣,深黑色的布料沾了血,看不分明,原燃把衣服脫下,甩到一邊,赤著上身,打開了涼水開關。


    冰冷的水流兜頭而下,冰冷和疼痛,都如此清楚,神思反而出奇的清醒。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


    第二天的考試,原燃沒有去。


    安漾想著,既然他昨天都已經曠考一天了,今天再去不去,對於他而言,也沒有什麽區別,還不如在家好好養養身體,於是,她也沒有對原燃這個決定多說什麽。


    考完後,中途放了三天假,隨後是正式開學。


    安漾不知道原燃去了哪裏,三天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


    其實她還隱隱有些擔心,不知道原燃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考完試後要分班,他們高三就不能在一個班了。


    班裏通知群消息來消息了,文理科尖班的名單出來了。


    三班入圍了三個人,兩個男生,一個女生,那個唯一的女生就是安漾,加上丁明河,以及班裏一個很擅長理科的男生,他這次發揮很好,意外也進了。


    “各班班主任和班長聯係以下同學,名單內的同學,28號正式開學時直接到新班級報道,地點在實驗樓四樓。”


    “那裏條件可好,上次物理實驗我去過一次。”林希給她發來的消息,“軟軟,你長出息了啊,那空調比教室空調涼快多了,多媒體屏幕特大,桌子椅子好像都是新的,特供版,我們都沒那種椅子坐!”


    還有不少外班同學,以前初中認識的,也去了尖班,在名單裏見了她,給她發消息來說又是同學了。


    “開學見啊。”


    “緣分。”


    付星恒那些人是第一個發來消息的,他這次分數就和安漾差了兩分,在名單上,倆人名字就挨著。


    安漾回了個“好的。”加一個小笑臉。


    她從衣櫃裏拿了毛巾,幹淨衣服,發過一句,“我要洗澡了,改天聊。”


    隨後,把手機放在枕頭下,洗澡去了。


    付星恒,“……”原本都已經打好了一大堆話就這樣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轉頭和哥們俞起發短信,“你說,女生聊著聊著天,說自己洗澡去了,什麽意思。”


    俞起回得很快,“懶得理你的意思。”


    付星恒,“???”


    安漾洗完澡,出門,看了一眼,原燃房間門緊緊閉著,裏麵沒有透出光來,有可能,是不在,也有可能,是已經睡了,他不怎麽喜歡開燈,平時即使在,晚上大部分時候,都直接開到小燈。


    要分開了。


    以前,都在一個班上,雖然座位隔得遠,但是好歹有共同的老師同學和課程,而現在,


    現在,要見的話,隻有每天早上和晚上了,高三衝刺後要開始加晚自習,估計回家更晚。


    原燃這幾天也反常的沒有黏她,


    經常不在家,也不知道出門去哪了。


    安漾有時想起自己剛認識他那會兒,似乎也是這種狀態,


    第二天一大早,她竟然沒見到原燃。


    “他先走了,說是在外麵吃。”張芳說,朝門口努了努嘴。


    安漾抿著唇,應了一聲,獨自一人朝學校方向走去。


    班裏安安靜靜。


    “這屋子很久沒人用,大家先打掃一下自己桌子。”班主任葛從誌給學生排好座位,看了眼課表,交代道,“下節課直接上課。”


    付星恒已經把水桶和抹布都拿了過來,“我幫你弄一下。”


    “沒事,我來吧。”安漾不想欠他人情,自己擼起校服袖子,認認真真把桌子和旁邊窗戶玻璃都擦了一遍。


    眼瞧著快上課了,付星恒隻能悻悻回了自己座位。


    安漾前座是個單眼皮男生,小麥色皮膚,回頭和她們打招呼。


    “我叫俞起,之前一班的,和付星恒一個班。”


    安漾不知道他提付星恒幹什麽 ,輕輕點了點頭,“安漾,我是三班來的。”


    她的同桌顧芽是個細瘦的小女生,皮膚挺白,戴著眼鏡,很文靜的模樣,和她同桌幾天,安漾覺得她們性格很處得來,都是那種安安靜靜,不怎麽的內向性子。


    這幾天日子過得都很平靜,她能和同學和睦相處,每天聽課學習,隻是在家,原燃依舊經常不在,三班教室和實驗樓隔了半個校園,她見他的時間比起之前來,一下少了一大半。


    尖班比別的班級課程要多一節,晚上放學會要晚一點,從這周正式開始,今天是數學。


    倒數第二節 課間,安漾正安靜寫著題,準備著晚上的數學加課。


    顧芽偷偷拉了下安漾衣袖,“漾漾,你看門口,那些人是來上實驗課的麽?”


    一群男生正好從走廊經過,走在最後的一個,個頭最高,高高瘦瘦,很引人矚目,前麵有人和他說了句什麽,男生神情很冷,似回了一句什麽,不超過五個字,路過班門時,他頓了下足,看向這邊。


    顧芽看到那線條分明的側臉,冷漠的黑眼睛,上偏覆著濃長整齊的睫,像背陰的湖泊,陰鬱深濃,她呆呆喃喃了句,“好帥。”


    安漾從試卷裏抬起頭,“欸?”


    “最後一個。”顧芽好緊張,“他,他剛才,好像看這邊了!!”


    安漾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抿了抿唇,沒說話。


    “那種男生你們搞不定的。”俞起涼涼道,把她們上下覷了一遍,“就你們這些小姑娘,就別打他主意了,別看著人長得帥就去飛蛾撲火。”


    “他怎麽了?”顧芽平時一心學習,不怎麽聽八卦,對這些一點不了解。


    “高二他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就把當時我們學校那個高三的老大給搞了。”俞起說,“後來,好像還和校外一堆混混起過衝突,把別人都打醫院去了,隻是,他家裏好像挺有背景,都給解決了,後來也沒見有人找他麻煩。


    “而且最近,我有個堂哥,有時候做點生意,在……見過他,反正是一些不好的地方,這人很恐怖,你們最好別去惹他。”


    “不是吧,看起來一點不像。”顧芽驚訝。


    她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個男生背影已經快消失在走廊盡頭了。


    她還記得那個驚鴻一瞥的側臉,清爽的黑色短發,膚色很白,即使是冷著臉,一樣很好看,氣質幹淨,俊美得很出挑。


    和她印象中,那些混社會,叼著煙,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紋身大花臂,一口一個媽的小混混截然不同。


    俞起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你們隻是見他長得帥,誰知道他背後啥樣,說不定比我知道的還恐怖,我說這種人……”


    安漾實在再忍不下去,霍然抬頭,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你們不了解一個人,可以不可以不要亂說。”


    顧芽和俞起都驚住了,驚訝的看著她。


    女孩手還微顫著,自動筆芯的鉛芯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摁斷,在稿紙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劃痕。


    安漾脾氣好,說話聲音細,長得也乖乖軟軟,在尖班,競爭壓力很大,大家平時話多說得少,對自己筆記和學習資料都捂得嚴嚴實實,但是,安漾的筆記和試卷,誰來借,她都會大大方方的給。


    包括平時一些小事,倒垃圾,接水,幫買早餐,打掃衛生,隻要是能幫的,她都不會拒絕,同班幾天,俞起和顧芽不說見安漾生氣,連她說話聲音重一點都沒有聽到過,脾氣好得離譜。


    但現在,她是真的生氣了。


    俞起和顧芽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顧芽先道了歉,“漾漾,對不起。”


    安漾輕輕搖了搖頭,“俞起,你以後能不能,別再對別人這麽說他。”她對俞起說,聲音很誠懇,聲線輕又軟。


    俞起僵著身子,偏過視線,不自在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行,那我以後不說了唄。”


    “謝謝。”安漾輕輕道。


    如果被原燃聽到了這種話,他雖然不會說,但是心裏,肯定也不會覺得愉快吧。


    她不想讓原燃不高興,就算隻有一點點,也不想,她就想盡自己所能,把所有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讓他每天都過得開心,最好能笑一笑。


    晚課終於結束,背著書包,出了校門。


    天色已經晚了下來,校門口有個熟悉的影子,站在門口,安靜秀頎,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似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原燃。”安漾眼睛一下亮了,幾步跑進。


    少年安安靜靜走在她前麵,似隻是順路,帶她回去。


    雖然話依舊很少,但是不像平時那樣,一見麵就黏過來,挨那麽近,而是一直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安漾原本以為是因為在外麵。


    可是,待回了家,原本每天晚上,他會去書房,和她一起寫作業,偶爾在沙發上睡覺,那一段時間是安漾每天最閑適舒服的一段時間。


    書房裏沒人,安安靜靜,他沒來。


    為什麽忽然就這樣。


    好比自家養的貓,某一天忽然不給她擼了,本來天天黏人,忽然就要疏遠她。


    安漾失落,悵然,她想白天顧芽的話,隱隱有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煩躁。


    “軟軟,回自己房間寫作業。”安文遠敲門進來了,四處看了一圈,拎起她的書包,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先寫個澡,寫完了,就直接睡吧,早點休息。”


    安漾房間裏的燈亮到了很晚,安文遠問了她一次,安漾說加練的數學題沒寫完,會晚點睡,安文遠便沒再多說。


    晚上,微風習習,窗戶玻璃忽然動了一動,二樓兩個房間是挨著的,公用一個窄長的陽台。


    少年動作無聲無息,輕輕打開了窗戶,裏麵還亮著台燈,他直接跳了進來,動作輕而簡練,像是夜色裏的貓,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白色的窗紗後,女孩趴在書桌上,已經沉沉睡著了,暖黃的燈光下,側臉光潔如瓷,她枕在自己手臂上,粉嫩的臉頰被擠得有些嘟起,粉嫩嫩的唇微微翹著,在夢裏,似乎不太開心,有些委屈,細眉擰著。


    原燃凝神看了很久,手指輕輕戳了戳,安漾沒醒,隻是睫毛輕輕顫了一顫


    他靠近了,俯身輕輕聞了聞她發梢的味道,握住她的指尖,溫溫軟軟,她還在。


    似是在夢裏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女孩輕輕咕噥了一句什麽,手指碰到他麵頰,把小腦袋也向他靠了過去,信賴又親昵,少年發出一聲淺淺的歎息,努力壓抑了這麽多天的渴望和空虛,似乎都一下被填滿。


    她沒醒,沒法再回應他,不過,如果醒著,他應該也不能這麽來,畢竟,說好了的事情,他要做到。


    原燃想起自己那天答應安文遠的事情。


    隻答應了一件,另一件,不可能答應。


    他那麽渴求她,一輩子,死都不可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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