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妙不可言


    開學之後,單漆白在藝大講座的消息傳得滿天飛,藝大的學生跟過大年一樣,不管哪個係幾年級的都想去一睹最帥鋼琴家的真容。外校學生還有粉絲們聽到風聲,想方設法往藝大裏麵混,混不進去就在校門口蹲點。藝大這幾天連安保團隊都請過來了,學校裏到處能看到穿著黑色製服的保安。


    吳羨好大概是唯一一個不想看見單漆白的,但她沒得選。開學第二周,全校的師生都被要求到大禮堂,去聽“我國著名青年鋼琴家單漆白大師”的講話。


    單大師今天梳了個大背頭,下麵穿著細豎紋灰色西裝褲,上身是同色馬甲,腳下的手工方頭皮鞋鋥亮,白襯衫紐扣依然扣到最上麵一顆,禁欲得不行。他還戴了副平光鏡,騷氣的金絲邊框,整個人看起來風流又貴氣。這幅打扮一登場,底下的女生就不淡定了。


    可真像個小開。


    吳羨好撇了撇嘴,心裏暗想。


    整場演講頗有點春節聯歡晚會的感覺,底下的學生跟鋼琴家一唱一和的,你來我往,交流談笑,熱烈又友好。吳羨好覺得他們學校的同學大概都選修了相聲,不然怎麽一個個都跟捧哏的似的。


    到了最後的提問環節,平時上課裝死的學生們這會兒一個比一個手舉得高,快戳破禮堂的天花板了。


    “單老師,我看過您在德國拍的紀錄片,裏麵提到您的兩位恩師。”鋼琴係著名的女神學姐優雅起身,矜持提問時,滿臉都是掩不住的愛慕。


    “一位是您的啟蒙老師方鳴鳳大師,還有一位就是漢諾威的教授阿蘭奧利——”


    “嘖嘖嘖,”徐悠悠咂了咂舌頭,湊到吳羨好耳朵跟前,“看人家這功課做的,就差把‘看我多喜歡你’幾個字寫腦門上了。哎,你說這樣真能引起單漆白的注意嗎?”


    吳羨好垂著眼皮神遊,一副寶寶聽不懂寶寶也不care的態度。


    “那請問在您學琴的過程中,兩位老師對您最大的影響和幫助是什麽呢?”


    單漆白聽完頷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起來並沒有被愛慕者引起注意。他點頭示意女生坐下,就著提問談起了學琴的經曆。


    “……其實除了兩位恩師,我還有一位老師。”台上的男人悠悠然道。


    “日本的淺田大師嗎?”


    “聽說您也曾師從周廣仁老師?”


    底下七嘴八舌的,單漆白但笑不語。他唇角彎了下,黑睫輕斂。


    “這位老師,隻教過我大概十分鍾吧,彈了彈音階。”


    吳羨好終於抬起頭來。小姑娘敏感地皺了皺鼻尖。


    她怎麽覺著他說的這人有點耳熟呢?


    “然後啊,她說我沒有彈鋼琴的天賦,因為我小拇指太短了。”


    吳羨好:“……”


    底下發出吃吃的笑聲,毫無疑問都在嘲這位老師有眼無珠。


    台上的男人伸出一隻胳膊,垂眸打量自己修長好看的手,“其實她說的沒有錯,我先天條件的確不算好。方老師也說過我的小拇指太短,將來可能夠不到十度。”


    單漆白頓了下,漫不經心地轉了下中指上的素戒圈,“但練習後我可以跨十二度。所以,同學們,絕對不要輕易放棄想做的事。隻要心心念念不放棄——”


    吳羨好黑亮的眼睛閃了閃,翹睫毛顫了兩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台上的男人直勾勾向自己看過來,他望著她,鏡片後麵的黑眸別有意味的漆深。


    “隻要心心念念不放棄,你就一定可以做到想做的事,見到想見的人。畢竟——”


    男人取下眼鏡,定定望著遠處的一個方向,唇邊翹著,似笑非笑。


    “緣啊,妙不可言。”


    **


    直到講座結束,單漆白也沒說那位神秘的恩師是誰。散場時還有好些學生討論,都說那老師瞎,現在肯定後悔死了,說不定捂著肚子氣得肝疼。


    吳羨好捂著肚子躺在床上,深刻地懷疑人生以及那妙不可言的,緣分。


    鍾意和徐悠悠也不午睡,嘰嘰喳喳的。


    “單漆白的紀錄片還有采訪我翻了好幾遍,印象中他好像從沒提過別的老師啊……”


    “嗨那老師有啥好提的,一聽就知道是個誤人子弟的,單漆白沒天賦?哈!”


    “我就很好奇是誰,也不知道那老師現在啥心情。”


    “哈,被打臉還能是啥心情啊?”


    吳羨好努起唇,兩隻手蓋上微微發熱的麵頰,嘴角慢慢聳拉下來。


    她回想起那天自己抓著男人的手,滔滔不絕的傻樣,腦袋裏四個字四個字的詞不斷往外蹦:“大放厥詞”,“自作聰明”,“班門弄斧”……


    嗬,她這應該叫“單門弄琴”。


    哦,她還說什麽來著?


    “鋼琴家都是變態!”


    都是變態……


    吳羨好嗓子眼裏輕微哼唧了一聲,臉更燙了。她嘟著嘴,刷地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一閉眼就能看見男人那雙桃花眼,他挑著狹長的眼尾,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她,薄唇一勾,輕輕吐出幾個字:“要不你教我?”


    “嗯,你說的對。”


    ……


    想起他翹著唇邊的樣子,吳羨好就又羞又氣。


    他就是故意戲弄她!怎麽有這麽壞心眼的男人呀??


    而且她還這麽蠢,傻了吧唧地上套……


    長這麽大都沒被這樣欺負過,吳小姐氣得肝疼,聽見他的名字都來氣,可兩個室友偏偏單漆白長,單漆白短個沒完。話題又轉到男人的那張臉上去了。


    “單漆白今天這身超好看有沒有?”徐悠悠。


    鍾意猛點頭,“我覺得比他演出穿的燕尾服還好看。”


    “對啊他今天還戴眼鏡簡直要命了!特別像那個,就那個民國時代的貴公子!好好是不是啊?民國服裝是不是就這種feel?溫潤如玉的感覺!”


    溫潤如玉個屁!


    吳羨好冷笑一聲,“斯文敗類!”


    “還有我覺得他說話的聲音特好聽,低音炮的感覺!”


    吳羨好翻了個白眼,“蠱惑人心!”


    “啊呀可惜除了演奏會他基本不接受采訪,他有些話說得特有深度有沒有?”


    “才沒有呢!”吳羨好皺著小臉,“他就是故作深沉!”


    徐悠悠:“???”


    “好好,”鍾意突然開口了,“你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單漆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好好:不認識!我認識的是白起,才不是這個壞心眼的男人!


    老單:吳老師還生氣啊?


    好好:沒!有!哦!


    第15章 妙不可言


    吳羨好愣了一瞬,立馬矢口否認,“沒有!”


    她仰麵躺在床上,對床的室友沒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和複雜。


    “那咋提起他你就苦大仇深的呢?”鍾意一手托住下巴,翻了個麵趴在床上,很是不解,“就衝他那張臉你也不該這樣啊……”


    一肚子壞水兒的,臉好看有啥用。


    “就是不喜歡唄,沒有好感,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吳羨好翻身麵朝牆壁,聲音悶悶的,“我不說了,不diss你倆的愛豆了。”


    鍾意和徐悠悠交換了一下眼神,撇撇嘴,在唇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也不繼續這個話題了。


    吳羨好心裏煩得很。她把被子拉到頭上,想強迫自己睡會兒。剛閉眼,手機就嗡嗡震了兩下。劃開微信看了眼,她擰起眉,認命一般歎了口氣,一骨碌爬起來。


    “大中午的幹什麽去呀?”徐悠悠問。


    吳羨好鼓了鼓腮幫子,滿臉寫著不高興,“音樂劇的事,我下去一趟。”


    **


    音樂劇是藝大每年藝術節的保留節目。吳羨好大一的時候就加了社團,她不是學表演音樂的,當時就想能有機會多接觸接觸戲服,多做幾件衣服練練手。兩年過去了,現在的社長是大四的學長淩晨,大三的就剩她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媳婦熬成婆,她們也成了社團的元老。


    今年的音樂劇從開始準備時就不順。這屆新生難帶的一批,一個個都覺得自己是莎士比亞的嫡傳弟子,最璀璨的影壇遺珠,其中最事兒的就是這個叫胡讓的大一男生。


    吳羨好從不擺學姐架子,他就越來越過分,最近幾次幹脆不來排練了,無故缺席也不請假。她和淩晨商量了一下,昨晚在群裏發了胡讓退社的通知,結果丫現在炸了。


    “憑什麽要我退社啊?從開學到現在我跟著忙活了這麽久?現在要演出了說不讓我上就不讓我上啊?”胡讓身板瘦小但嗓門不小,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像撒潑的猴子。


    吳羨好耐著性子,語氣平緩:“社團都是有規矩的,明確規定了無故缺席三次會被強製退社,這些當初你進社的時候就知道啊。”


    “我不是無故缺席啊。前一陣子我有比賽,一下子顧不了兩頭。”


    吳羨好嘴角抽了下,“那你應該提前安排好自己的時間。”


    她很無語。


    這種典型“地球為我轉,世人皆我媽”的人真的很難打交道。別說團體意識了,他們根本沒有為別人考慮的意識。出了問題也絕不認為是自己的錯,永遠是別人有毛病。藝大的學生基本非富即貴,公主少爺們一茬一茬的,吳羨好那點兒小脾氣小性子碰上這類人,根本算不了什麽。


    見吳羨好態度堅決,胡讓一點不客氣地伸手指上她的鼻子。


    “退不退也不是你說了算的!許真還沒說話呢!”


    許真就是社團另外一個大三女生,好像跟胡讓沾親帶故。當時胡讓能進來,也是因為許真的關係。


    吳羨好冷冷瞟了他一眼,抬手推開鼻子跟前那隻手。


    她就沒見過這麽沒教養沒風度的男生。


    “許真不管事兒,讓你退社是淩晨學長和我一起決定的。”


    胡讓扯開嘴角冷笑一聲,“你不用給我擺架子,也不用拿淩晨學長來壓我。”


    他頓了頓,眯起的眼掂量一般掃視吳羨好,“你一學服裝的能一直在社裏混,你以為我不知道為什麽啊?不就是靠淩晨嗎!誰不知道你倆那點破事兒啊?還真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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