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這話說得他沒法反駁。


    當初他們結婚,林舒的父母也是一萬個不願意。可他的林舒那時候那叫一個堅定,不僅嫁了,還毅然決然放棄一切陪著他去留學。在國外他們三年生了三個孩子……


    為了這事兒,老丈人那邊可沒少給他臉色看……


    哎,這算啥?報應麽?


    他可算是體會到老丈人那時候的心情嘍。要是他老人家還在,吳懈肯定要拎著酒瓶去找他大醉一場!


    他現在這感覺,簡直就是叫人拿刀來剜自己的心頭肉啊!


    “可是——”吳懈企圖做最後的掙紮,林舒端著鍋鏟給老公橫過去一記眼刀。


    吳懈立刻噤聲了,趕緊乖乖過去幫老婆端盤子。


    強悍如他。可又有什麽用呢?


    還不是得老老實實聽媳婦的話。


    **


    傍晚,吳羨好帶著新婚老公戰戰兢兢地到家了。


    家裏人見了小兩口都挺客氣,一個個眼睛都朝新女婿身上瞟,還心照不宣地交換著眼色。


    林舒看女兒眉梢眼角都是濃情蜜意,一顆心總算又放下來了一些。


    她也是過來人,她知道幸福和愛戀是什麽樣子的。


    雖然舍不得女兒這麽早嫁人,但早也好晚也好,嫁給相愛的良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年輕的女婿比視頻裏還要好看!嘖,這鋼琴家,氣質就是不一樣啊。


    小夥子看著沉穩極了,紳士有禮,人還很內斂成熟。他話少,但每每看向女兒那眼神,掩不住的全是愛意和寵溺。


    人家還很有禮貌,一進來就跟家裏的每個人主動打招呼問好,一點兒不高冷不擺大名人的架子。禮物大包小包帶了一堆,每一樣都是精心挑選的,連幫忙做家務的阿姨都沒落下……


    趁雙方會晤的氣氛還算良好,吳羨好小心翼翼地問媽媽:“媽,爸爸呢?”


    回來半天了,她也沒見到老爹人影……


    林舒放下東西,責備地看了女兒一眼,“你爸在書房裏一個人生悶氣呢。你說你也是,這麽大的事情都不跟家裏說一聲!你爸那麽疼你,你知不知道他多傷心呀?前兩天他都難受得沒怎麽吃飯……”


    聽了媽媽的話,吳羨好慢慢垂下睫毛,小臉一嘟,滿是愧疚。


    小妻子這幅快哭了的模樣,單漆白看了有點心疼,他抬手安慰一般撫了撫她的後背,轉身看向丈母娘,正色道:“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無論怎麽樣,結婚這樣的事,都應該和好好先回國和家人見麵商量的,是我考慮得——”


    “不是!這個主意是我出的!”吳羨好趕緊搶著跟媽媽認錯,兩隻小手還攀住老公的胳膊,實力護夫,“當時的情況有點特殊,當時……哎呀,反正是我說要連夜去維加斯結婚的!”


    單漆白跟她使了個眼色,聲音低低的,“好好……”


    林舒:“……”


    這是幹啥呢?還都護上了?


    倆人弄得跟至死不渝的苦命鴛鴦似的……


    那他們算啥?棒打鴛鴦的惡人嘛?


    林舒正想開口,就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生悶氣的吳懈還是沒繃住,自己從樓上下來了。他拉著個臉,周身都是陰沉沉的氣壓,步子很重,感覺是把木樓梯當某個人來踩了。


    房裏剛才還熱絡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所有人都停止了談話,全都往樓梯上看。


    吳懈兩手插兜走下來,不緊不慢地停在了樓梯前。他沉沉掃了一眼屋裏的人,氣勢十足的目光停在沙發中央的黑衣男人身上。


    單漆白立刻起身,站直了身子。


    鋼琴家大場麵見得多了,很少會緊張。但吳羨好還是從老公拉緊的唇線中看出了他的不安,她怯怯走過去,正想跟爸爸主動認錯解釋,單漆白卻率先站到了她的身前。


    站到老丈人跟前了單漆白才犯了難。


    這……咋稱呼啊?


    看老丈人那核善的目光,反正他是不能叫“爸”。


    那也不能叫“叔叔”吧??


    最後,年輕的鋼琴家選擇避開這個尷尬的難題。


    他不卑不亢地朝前方微微頷首,沉聲道:“您好。”


    吳懈微微挑起開扇的眼尾,從頭到腳把年輕的女婿打量了一遍,隨後轉身,又兀自上樓了。


    走了兩步他回頭,朝單漆白偏了一下腦袋,“你,跟我過來。”


    第55章 與你並肩


    單漆白跟著吳懈一前一後上了樓, 走進書房。


    他帶上門,扭頭就看見老丈人正直直盯著自己。


    大概是因為老丈人長得跟自己的小妻子實在像, 單漆白莫名覺得他很親切。不過跟女孩黑白分明的清亮黑眸不同, 她爹鷹般的銳利目光帶著股戾氣, 一般人真接不住。


    好在鋼琴家也不是一般人, 他定定回看吳懈, 坦然大方, 毫不閃躲, 桃花眼裏一片平靜。


    小媳婦經常在他麵前誇自家爹, 說他“醫者仁心”,“脾氣好”,“心軟”雲雲。


    嗯,她說的這些,單漆白可真是一點兒都沒感覺出來。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書房, 在書桌上看到了拳擊手套, 又在門背後看到了棒球棍……


    這剛才怕不是在生悶氣吧, 是在房裏悄悄練把式呢吧?


    兩個男人靜靜對峙了好一陣子。


    吳懈見的人多,一眼就看出麵前這小子不是能輕易被唬住的。他收回視線, 打算換個方式給女婿來個下馬威。


    “好好說, 你們去維加斯結婚是臨時決定,連夜去的?”


    “是的。”


    吳懈哼出一聲:“所以,你就一聲不吭地和我的女兒去結婚?”


    他頓了下, 牽起一側的嘴角冷笑,“是什麽讓你認為你可以不過問她的父母就娶她?或者, 你覺得你是鋼琴家,我們就一定要上趕著你,是麽?”


    單漆白:“……”


    這話真的一點客氣麵子都沒給他,而且真的,太尖銳了。


    “不是的。”單漆白輕輕搖頭,語氣和神色依然冷靜,“當初是我先追的好好,不過她並沒有因為我的職業對我另眼相待。在我們的關係中,鋼琴家這個身份其實不占什麽比重,我也從不覺得這有什麽特別的。”


    吳懈輕挑一側嘴角,似笑非笑。


    嘖,這小子不僅會彈,還挺會說啊。“低頭娶媳婦”這個道理他很懂嘛,一上來就先把自己放低了。這樣一來,他這個當爹的再怎麽不滿意,也沒法著急發作了。


    “很懂”的鋼琴家頓了下,清俊的臉上帶上些愧色,“不過您教訓的是。這樣結婚的確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無論如何我們也應該先跟家裏人商量一下的。可在當時那個情況下……”


    單漆白薄唇彎了下,氣音輕笑,“我明知道那樣做不對,但當時,我所有的理智都不在了,身後仿佛有一隻大手在使勁推,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


    他抬起頭來看吳懈,狹長的桃花眼深深的,“認識好好之後,我總覺得我變得不像自己了,有些時候,邏輯和理智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感情就是這個樣子的麽?您當年也有這樣的體會嗎?”


    吳懈:“……”


    怎麽滴,這小子還跟自己聊上了???


    他眯眼對上年輕鋼琴家漆深的黑眸,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他這話的意思不就是“你也年輕過你也瘋狂過咋就不能諒解一下我們呢”。


    吳懈緊了下唇線,並沒有打算因此放過他。


    “可不管怎麽說,你是男人,就算再澎湃再激動,也要有男人的樣子。要慎重,要沉穩,好好考慮不到的你要考慮周到,否則怎麽能撐起一個家?”


    “您說得對。”單漆白立刻道,他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作為男人的確該考慮顧及到更多。我們結婚是挺著急的,但從維加斯回來後,我一直都在準備……”


    說著他從衣兜裏掏出幾張紙,平整放在吳懈身前的書桌上。


    吳懈挑眉:“這是什麽?”


    “下半年,我會把工作重心放在北美。我也在好好學校附近買了棟房子,她畢業前可以住那兒,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吳懈:“……”


    單漆白指向另一張紙,繼續道:“國內的話,我在爺爺奶奶家附近剛剛置了一棟別墅,以後我們回國可以住那邊,也能多陪陪老人。”


    他頓了下,又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也知道好好從不缺這些東西,但作為丈夫,這些事情都是我應該做到的。不過,我們確實還年輕,婚姻家庭這些,以後還得……請爸媽多指點。”


    偷大白菜的賊喊“爸”了。吳懈倒沒有像單漆白預想中那樣排斥,不過他也沒什麽表情起伏。


    老丈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倏地抬眸重新望他。


    “單漆白。”這是吳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還有個問題問你。”


    單漆白輕輕嗯了一聲。


    “你,喜歡我女兒什麽?”


    單漆白眉心微動,怔了一瞬,唇角卻在下一秒無意識地向上揚。


    喜歡她什麽?


    好像……一下子說不出來。


    她闖入自己的生命中,完全是一個意外。


    可看到了她,他才知道光和愛是什麽樣子的。


    更不可思議的是,光和愛居然願意擁抱他。


    這是他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


    她是他的奇跡。


    也是發生在他身上最美好的事情。


    單漆白笑了,“好好,她擁有一樣很珍貴的東西,也是我最渴望的。”


    “嗯?”


    “家。”單漆白輕聲道,“她有家。”


    吳懈揚了一下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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