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1


    因為我,整個劇組拍攝廣告的進度拖延了下來,等江少倫抱著我氣喘籲籲地趕到目的地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了,江少倫試著拍了幾個鏡頭,但都因為天色已晚效果不佳,劇組不得不暫時停拍。


    加之江少倫和那幾位工作人員走了那麽遠的山路後都累了,所以經過大家的商量,一致決定在這附近紮營,等第二天天亮後再繼續拍。


    而假裝昏迷的我,則被安置在帳篷裏。(● ̄▽ ̄●)嘿嘿,為了不露出破綻,我當時沒有醒來,而是躺在帳篷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隻感覺自己餓得要命,於是睡眼蒙矓地摸索著出了帳篷。


    空地上一共搭建了四五個花花綠綠的帳篷,在帳篷中間點起了篝火,一群中年男子圍著篝火一邊海吃海喝,一邊玩起了遊戲,輸的人要被打耳光。紅色的火焰印紅了他們全是巴掌印的臉,其中一個比較可憐一點的,正捂著自己的臉蛋吹胡子瞪眼。


    我揉了揉眼睛,在這一群陌生的麵孔中,沒有江少倫。


    咦?!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臉被巴掌甩得腫成豬頭臉的大叔笑嗬嗬地迎上嘎巴法前來,遞給我幾袋食品和一瓶礦泉水:“姑娘終於醒啦?睡得可好?”


    “嗯嗯。“我接過胡子大叔手中的食物,看著他那張印著大巴掌的麵孔,心情忐忑不安地說道:“那個……江少倫呢?”在這荒山野林裏,對著這麽多張陌生的麵孔我總感覺心慌,好希望能馬上見到江少倫,即使被他揍上一拳也沒關係-_-#


    胡子大叔搔搔頭,對我抱歉一笑:“不清楚,好像從剛剛就一直沒見到他。”他側了側身子,朝圍在篝火邊的那些繼續扇著對方巴掌的大叔們問道,“哎,你們有知道江少爺在哪?”


    一個戴著眼鏡的大叔指了指方向:“去了前邊的小溪吧,半個多小時前我看他往那個方向走去了。”


    旁邊幾個大叔也七嘴八舌說了些什麽,不過我都沒有聽清,我向他們要了照明用的電筒,拿了些吃的,然後朝那個大叔指的方向疾步跑去。


    我拿著電筒,氣喘籲籲地跑了一段距離後,來到了一個坡頂。借著淡淡的月光,山坡下果然有一條銀色的小溪,在月光和星光的照映下泛著粼粼波光。


    我一溜小跑下山坡,還沒等靠近小溪,就看見溪邊蹲著一個白色身影。夜風吹過,那一頭碎發隨風輕輕地飄動著。月光靜靜灑落,給已經枯黃的草坪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而那個身影也融入了那層霧氣之中。


    “嘿!江少倫!”p^0^q我無比歡快地叫著,加快了腳步,“江少倫——”


    “那個身影明顯一震,但並沒有轉過頭來。


    我疾步跑到江少倫的身邊,蹲下,把手中的礦泉水、食品以及電筒扔到草地上:“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麽啊?!吃東西了沒有?”


    江少倫低著頭,呆呆地看著眼前靜靜流淌的小溪,不說話也不動。


    這小子, ̄▽ ̄又在搞什麽鬼?!


    “喂,江少倫?”我推了推江少倫的肩膀,他還是沒什麽反應,我隻好把頭低得更低,然後用仰視的目光看他,隻見他的臉在水波的蕩漾下,蒼白得嚇人。


    我正奇怪,江少倫猛地伸手推開我,聲音低沉:“回去……“話音剛落,他就捂著胸口,朝著水麵幹嘔了起來,臉色也越發蒼白了。(⊙□⊙)


    我被江少倫那一推,順勢跌坐在草地上。本想大聲抱怨他的粗魯,卻在見到他的動作後愣住了。


    “咳咳……咳……”江少倫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正個身體縮成一團,不住地痙攣顫栗。看樣子,在這之前他已經驚天動地地吐了一場了!


    “你、你怎麽了?”我趕緊爬起來,不住地拍打著江少倫的背,“你喝酒了嗎?”我吸著鼻子貼近他,仔細嗅了嗅,“不對,根本沒有一點酒微啊……你怎麽了,江少倫,你說話啊……”


    江少倫隻是幹嘔著,單薄的身體弓成一根弦,像是極度缺乏安全感。他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好難受哦,好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一樣。


    我慌張得不知所措,(o≥0≤o)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他的身邊轉來轉去:“這個樣子,這個樣子……該不會是食物中毒吧!你等著,江少倫,我馬上就去叫救兵!”說著我拔腿就要跑。


    江少倫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不讓我走。他緩緩地抬起頭來,怒目瞪我:“多管閑事的笨蛋,不準去!”


    “可是你……”


    “我沒事……”江少倫扭過臉,看向遠處黑壓壓的樹林,“隻是對碳酸飲料過敏。”


    “什麽!?”⊙o⊙|||我眼睛瞪成了肉丸大,“你說……你對碳酸飲料過敏?!天哪,對碳酸飲料過敏那你還來拍什麽飲料廣告,你找死啊!”


    江少倫悶悶地“嗯”了一聲,繼續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


    “江少倫,你是笨蛋嗎!”我急得大喊大叫,“對碳酸飲料過敏的話就不要答應嘛!現在怎麽辦?你這笨蛋笨蛋笨蛋——”


    “吵死了!”江少倫用僅剩的力氣朝我吼,“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笨蛋?用生命威脅也不肯放棄的笨蛋!”


    “江少倫!我可是為了你的前途才那做的,你以為當時我不害怕嗎?你以為……”話還沒說完,我突然愣住了,直直地看著江少倫,“這麽多,你是因為答應了我,才來拍攝這個廣告的嗎?是這樣的嗎?”


    被我一語中的,江少倫惱羞成怒了起來:“嘰嘰喳喳地吵死了!回去!”他低下頭,捧了一些清水,胡亂清洗著自己的臉。


    “嘿!你這家夥!看不出來這麽講誠信嘛!”我無視江少倫惡劣的態度,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他的,“這樣吧,隻要以後你不再用那張包公臉對著我,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忘記你以前虐待我的事情,我們做好朋友,做很好很好的那種朋友……怎麽樣,喂,江少倫,你說這個提議怎麽樣?”


    江少倫捧著清水的那隻手僵住了,保持著洗臉的姿勢一動不動。我看到那些清涼的水從他手指縫裏漏了出來,落在河麵上激起圈圈漣漪。


    我輕聲喚道:“江少倫?”


    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江少倫猛地從呆立中清醒了過來。放下手,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這麽對你,你不恨我?”


    很驚訝江少倫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我怔了一怔,但馬上反應過來,微笑著搖搖頭:“不會,我李美麗啊,有一顆天空那麽寬廣的心。”\(*^▽^*)ノ


    目光一斂,又變得寒冷起來,嘴角也噙著一抹淡淡的苦笑:“你應該恨我。”他支撐著無力的身子站起來,口氣堅定,“鄉鄉妹,你必須恨我。”然後他腳步虛浮地向前走去。


    我著急地走上前,想攙扶他,卻被他打掉了手。我發怒了:“為什麽啊?成為朋友不是很好嗎?江少倫,其實你很希望有個關心你的朋友吧?我知道你的心地不壞。你幾次都幫助了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處處刁難我,但是,我知道你不壞!”我拽住江少倫的胳膊,口氣堅定地說道,“所以我想跟你做朋友。”


    “鄉鄉妹!我說不想跟你做朋友,難道你聽不懂嗎?”江少倫打掉我的手,態度強硬,眼睛裏卻閃爍著一種讓人無法看穿的靈光,“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一個為了三萬塊錢就可以舍棄掉自己性命的低價鄉鄉妹。跟我做朋友,你認為你又這個資格嗎?”


    他他他……這個臭小子,他居然脫口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江少倫!”我的怒火“轟”地爆發,眼睛裏也火光四射,“你以為你就有多了不起嗎?是啊是啊,江少倫了不起,江少倫真是太了不起了!江少倫是有錢的公子哥,不需要我們這種小平民做朋友,我們也高攀不起。”我伸出手,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本就站立不穩的他栽倒在地。我轉身,用仇視的目光看著他,“那麽我們偉大的江少倫先生,需要卑微的我扶你起來嗎?”


    江少倫擰緊眉,倔強而有執拗地瞪眼看著我。清冷的月光灑落在他俊朗分明的臉上,那雙漆黑如子夜的眼瞳裏蕩漾著水波,居然比月光還要蒼涼。


    我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對峙了一段時間,他忽然側過頭,對著草地再次幹嘔了起來,他的身體在劇烈的嘔吐中顫抖得仿佛是秋風中飛舞的落葉。


    我的心地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罪惡感,自己怎麽能跟正在生病的人斤斤計較呢:“對不起……那個……”


    幹嘔了好一陣江少倫緩過來,似乎累了,他索性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朝我輕吼:“滾。”


    “江少倫……”


    “滾啊!”


    “喂,你……”


    “滾!”


    我咬著牙齒,狠狠一跺腳:“滾就滾!”


    我轉身向前急速奔跑。可等我跑了好一段距離,才發現自己跑的居然是反方向,我趕緊又跑回去,江少倫還躺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看著天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


    我“哼”了一聲,從江少倫身邊經過,拾起躺在草地上的礦泉水、食物以及電筒,然後又“哼”了一聲,並在走之前丟給他兩記特大號的章魚球:“白癡。”


    走出好遠,我都還能看到江少倫躺在那塊草地上,一動不動地望著夜空中的星星。怪胎!


    vol。02


    我有時候真恨自己!為什麽心腸就不能硬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都好啊。


    從小溪邊回來後,我滿腦子都是江少倫躺在草地上看著星星時那孤單無助的模樣-_-#不知道我走後他怎麽樣了?不知道病情有沒有加重?不知道憑他那樣的體質能不能自己走回來?不知道……


    呀,李美麗,你到底是怎麽了嘛!那個家夥那樣對你耶,而且還說了那麽過分的話,他就是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啊,你擔心個屁啊!


    我就這樣左思右想,躺在帳篷裏翻來覆去像烙燒餅似的怎麽也睡不著。聽著隔壁帳篷裏叔叔們發出的均勻鼾聲,還有周圍的蟲鳴聲,我的心情越發焦急了。這些大叔們真是太差勁了,聽我說江少倫沒事在溪邊看星星的時候,便一個個打著大大的哈欠露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而我又不好把他過敏的事情說出來,真是氣死我了!


    唉,不管怎樣,把生病的人獨自丟在那種地方,的確是我的過錯啊!


    我一咬牙爬起來,剛掀開帳篷的一角,打算再到小溪邊去看看江少倫的情況時,就看到一個頎長的白色身影搖搖晃晃地從那條小道走來。


    月光輕輕地點綴著江少倫蒼白的麵孔,他肩披銀紗,脖間的朱雀項環在月光的照映下淌著流水般的光澤。


    我趕緊放下帳篷門簾,縮回被窩裏,裝睡。


    腳步聲近了,更近了,最後居然在我睡的帳篷前停下。我正詫異呢,江少倫已經掀開帳篷,進到裏麵來了!(⊙□⊙)


    他走到我身邊,蹲下身來,距離越來越近。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炙熱的呼吸噴薄在我的臉上,酥酥麻麻的感覺。


    媽呀,這小子該不會是為了報複剛剛我不負責任地跑掉,想找我算帳吧?!


    完了,這下怎麽辦,他要是朝我的臉狠狠踩上兩腳的話,這張本來就被任何人指責為“醜”的麵孔,該會變成什麽樣?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滴溫熱的液體砸在我的臉上。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那滴液體從我的麵頰上滑落了下去。還沒等我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一隻涼涼的手已經撫上了我的麵頰,輕輕為我拭去那滴液體。


    咦?這是什麽?是……眼淚嗎?!


    “……對不起……”一個濡濕而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緊接著又有兩滴眼淚砸在我的麵頰上,但是很快就被那隻涼涼的手拂去。


    我的心猛地一顫,一種無法言語的壓抑在我的胸前膨脹開來。


    我聽見江少倫用顫栗的聲音說道:“已經很累了。已經……沒辦法再做傷害你的事了……”他每說一句話都顯得那麽困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麽,要怎麽辦才好?要怎麽做才能停止這一切……”


    靜默了一段時間,他的聲音更顯沙啞了:“或許,是該放你走了嗎……”說完這句話後,他腳步虛浮地走出了帳篷。


    我整個人卻像虛脫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腦袋中反反複複回響著江少倫那三句話——


    (小字)


    “已經很累了。已經……沒辦法再做傷害你的事了……”


    “那麽,要怎麽辦才好?要怎麽做才能停止這一切……”


    “或許,是該放你走了嗎……”


    這是什麽意思?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指他平時欺負我刁難我都不是出自本意嗎?放我走?是指會解除我的“ok”身份,還我自由之身嗎?


    為什麽我們不可以做朋友?為什麽在做了傷害我的事情後,猶豫著是不是放我走?這之間到底有什麽……


    啊,腦子裏一團糨糊,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今夜,注定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由於昨天一晚上都想著江少倫的那三句話,我折騰了一晚上都沒有睡著,早晨起來時我眼睛上的兩隻黑眼圈就跟大熊貓似的,唉!-_-#


    工作組已經早早地就采好了景點,那是個離紮營地不遠的斷崖瀑布。湍急的河水從五六十米高的懸崖上直瀉而下,形成三四道巨大的簾瀑,嘩啦啦直跌入崖下的潭裏,飛濺起無數瑩亮的水沫和浪花。


    潭裏的水清澈見底,比較奇特的是在潭中心有一塊凸出來的巨石,它的表麵被泥土覆蓋,沒有草,卻長滿了叫不出名的紫色小花,密密茵茵。真的好漂亮哦,特別是風吹過的時候,它們齊齊地舞動,在煙飛的水花中猶如夢境。


    而那瓶叫做“嘉百氏”的飲料就放在紫色花之間。


    江少倫已經在導演的指示下將半個身子浸入了水中,身上綁著細細的鋼絲,做著各種表情和動作。有時他會突然飛起來,在空中跳躍著拿過巨石上那瓶飲料,然後微笑著喝上一大口,立馬露出像是喝到人間極品飲料般的魅惑表情。


    可由於他本身對碳酸飲料極度過敏的緣故,總是狀態不佳,一次次地被pass掉。


    我看著他在水潭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些高難度的動作,還一直保持著燦爛的微笑,忽然覺得他是個很可憐的孩子,覺得他的人生肯定充滿了無奈,覺得他應該是渴望溫暖、渴望被愛的,覺得他……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有這麽多想法!我隻是不想再去看江少倫那張倔強而又執拗的臉,那會讓我心痛。所以我站起來,朝瀑布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偶爾會有蟲鳴或鳥叫,眼前有一條靜靜流淌的小溪,野菊芬芳,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象。


    我踢著路上的小石子,順著那條小溪一直走下去……


    vol。03


    唔,暖暖的陽光,清涼的樹陰,芬芳的野花……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森林氣息沁人心脾。由於昨天晚上失眠了一宿,我靠著一棵參天老樹,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夢裏,我和李英俊為了爭搶一隻香噴噴的烤鵝而大打出手。


    我哭喊、號叫,可怎麽做都於事無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烤鵝進了李英俊的嘴巴。


    就在我伸出拳頭朝那個臭小子的腦袋砸去的時候,一個忽遠忽近的聲音響在耳邊:“鄉鄉妹,鄉鄉妹,鄉、鄉、妹——”


    咦?是誰?誰在叫我?!


    我甩了甩腦袋,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倚靠在一棵大愧樹前。天色已暗,天邊懸掛著半輪火紅的太陽,秋風四起,落葉灑了一地。


    而那個在夢境裏出現的聲音卻突然放大了好幾倍,清晰地響在我的耳畔:“聽到我叫你就回答一聲,不然就死定了,聽到沒有?鄉鄉妹!鄉鄉妹——”


    嗯嗯?這不是江少倫的聲音嘛,怎麽嘶啞成這樣了?!難道……他是來找我的?!(⊙□⊙)


    是啊是啊,我這笨蛋,在這荒山野嶺的怎麽能亂跑啊,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怎麽辦?!


    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循著聲音的來源朝前走去。走了沒幾步碰上了一個長滿荊棘的灌木叢,而在灌木叢的那一頭,江少倫和兩個工作人員雙手擴在嘴巴邊,正扯著嗓子一遍一遍地叫著我的名字。


    三個人當中,江少倫的聲音最大,也最嘶啞。


    我招招手,剛想大喊“我在這裏”,可是看著江少倫那著急擔心的模樣,我突然生出壞心眼想要再急急他,於是合上嘴巴飛快地蹲下身來。


    哼!誰叫他平時總是欺負我,(● ̄▽ ̄●)即使被我整,也是活該!


    “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一個眼鏡大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皺眉說道,“天色已經這麽晚了,也許她已經回去了,等天黑下來的話,可能會碰到野獸什麽的,而且我們沒有帶照明工具也不好找。”


    “是啊是啊。”另一個大叔也隨聲附和道,“也許李小姐隻是去什麽地方玩去了,累了就會自己走回去的。再說我們是分頭行動的,黃導演和小郭那幾撥人說不定已經找到她了……”


    “繼續。”江少倫一把揪住眼鏡大叔的衣領,臉色蒼白,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烈火,“聽見沒有,我讓你們繼續找!”他將眼鏡大叔推倒在地,咆哮道,“快點找——”


    兩個大叔被嚇壞了,說了句“分頭行動”後急急地閃身進了另一條小道,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之間。


    “八腳章魚,鄉鄉妹!鄉鄉妹——”江少倫沙啞的聲音穿過樹林,撕裂了暗沉的天空。


    我一直蹲在灌木叢這邊,安靜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一向拒我於千裏之外的江少倫現在這麽擔心緊張,心底居然有一種竊喜的感覺。


    真是奇怪!


    叫了一段時間,江少倫忽然一拳重重地砸在旁邊的樹幹上:“該死!”樹幹被重力擊得晃動了一下,幾片葉子落下來,掉在他淺栗色的頭發上和肩上。他的頭低低的,聲音也低低的,還夾雜著露珠的濕氣,“鄉鄉妹,那到底在哪……”


    我的心撼動了一下,心裏的一角在迅速塌陷。為了不讓自己心軟,我把眼睛朝別處四處瞟動,想錯開自己的注意力。


    右手邊十幾米處,就是斷臂懸崖!(⊙□⊙)


    嘿嘿,嘿嘿嘿嘿。我掃了一眼仍焦急地四處尋找著我的江少倫,嘴角不自覺地染上了一抹壞笑,一個邪惡的計劃也在腦海裏華麗誕生。


    我取下腳上一隻鞋,繞過灌木叢慢慢朝懸崖那邊移動。hoho,江少倫,等你看到我的鞋子躺在懸崖邊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呢?一定會痛哭流涕地悔悟當初對我所做的滔天罪行吧?


    我越想越激動,腦子裏也飛快地閃過江少倫跪在懸崖邊大喊“對不起”的樣子。哦嗬嗬嗬嗬,哦嗬嗬嗬嗬……<( ̄﹀ ̄)>


    鞋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後,落在了距離懸崖邊緣一米遠的地上。


    仿佛有老天相助似的,十幾分鍾後,江少倫在這片林子裏轉來轉去,居然真的慢慢朝懸崖那邊移動了過去。


    然後,他看到了躺在懸崖邊的那隻鞋子。


    他幾乎是飛奔著跑上去拾起鞋子,仔細打量了起來。緊接著,那張原本被焦慮和不安填塞得滿滿的臉變得死灰一片,仿佛在那一刹那褪盡了生命中所有的顏色。


    手一鬆,鞋子掉落在地激起塵土飛揚,他一動不動,雕塑般呆呆地蹲在原地。一陣山風吹過,他淺栗色的頭發被吹得淩亂飛舞。


    我趕緊豎起了耳朵, ̄▽ ̄打算把江少倫的懺悔牢牢記在大腦裏,準備在他以後欺負我的時候念給他聽。


    可和我預想中的不一樣,江少倫沒有哭喊,也沒有懺悔,表情木然,卻有著一種決絕的成分。


    那種決絕,就好像能夠衝破死亡一樣。


    他拾起那隻鞋子站了起來,麵崖而立。


    夕陽越來越紅,太陽隻剩一小半還露在天邊,他背脊挺直,在血紅夕陽的襯映下就像一座矗立的小山。


    他的肩膀開始輕微地抖動,慢慢地、慢慢地,抖得越來越厲害。夕陽靜靜地灑落,周遭是一成不變的安靜。


    我的心忽然一動,覺得自己這樣做真是卑劣。就在我猶豫著該不該走出去的時候,江少倫猛地向斷崖跑去——


    然後,縱身一跳。他白色的風衣被風吹翻起來,淺栗色的頭發全都向後飄散。夕陽紅而血,把半空中的他氤氳成一個模糊的剪影。


    幾片黃葉飛在空中,輕盈地翻了一個圈,又一個圈,然後——


    和江少倫一起沉下懸崖。


    我怔住,身體裏的血液集體朝頭頂湧去,耳膜也“嗡嗡”轟鳴。


    下一秒,(≧◇≦)我雙手捂著臉頰歇斯底裏地叫:“江少倫——”可我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隻有模糊的沙沙聲噎在喉嚨口。


    懸崖邊騰飛的塵土慢慢沉澱,除了慘淡的夕陽外一片空寂,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


    我跌跌撞撞地朝懸崖邊跑去,眼淚決了堤,在臉上肆意橫流:“江少倫,江少倫,江少倫,你不要嚇我,江少倫……我們不玩了,我錯了,嗚……”由於跑得太急,我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灰塵淚水沾滿了一臉。我失魂落魄地爬起來,朝血紅的夕陽淒厲地大叫,“江、少、倫——”


    於是整個山穀都傳來我嗚咽嘶啞的喊叫聲,一直一直,久久不息。


    (回憶,小字)


    “我們這些人……是不是從一出生,就隻為了等待死亡……是不是從一出生,就注定被人遺忘……”


    “該死。為什麽……我們要承受這樣的命運……”


    ……


    “看見沒有,它碎了……我要爭取的東西就像這個馬克杯,已經徹底碎了……你能把它修複好嗎?你能嗎?”


    ……


    “倫,你不想再爭取了嗎?!你已經……已經徹底放棄你自己了嗎?”


    “吵死了!我怎樣不關你的事吧!滾,給我滾——”


    ……


    “已經很累了。已經……沒辦法再做傷害你的事了……”


    “那麽,要怎麽辦才好?要怎麽做才能停止這一切……”


    “或許,是該放你走了嗎……”


    ……


    (回憶完畢……)


    嗚……我跪倒在懸崖邊,眼淚在夕陽中化成血一樣的晶瑩。江少倫,江少倫……


    你這笨蛋!(≧◇≦)


    vol。04


    天氣好像突然轉涼了,窗外天空陰沉,雨水從昨天晚上下到今天早晨,淅淅瀝瀝地不肯停歇,害得病房裏的空氣都變得潮濕起來。


    “滾——”


    江少倫揮舞著裹著石膏的手,掀翻了病床邊櫃台上的所有東西。


    楚聖賢、陳旖蕾和king尷尬地站在一邊,醫生和護士聽見動靜趕緊衝進病房,不過很快就被king打發了出去。


    病房裏一片寂靜,尷尬的因子正以無形的速度擴散,充斥著整個房間。


    靜默了很久,楚聖賢首先打破沉默:“那麽,倫就拜托非常美麗小姐照顧了!”他眨眨眼睛,朝我行了一個痞氣十足的軍禮,拉著陳旖蕾和king出了病房。


    我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縮著脖子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江少倫。他皺緊眉,臉撇向一邊,看著窗外陰雨綿綿的天氣。


    或許是老天有眼吧,半個月前的那一天,也就是江少倫義無返顧地從懸崖上跳下去那天——本以為他必死無疑,所以我當時愧疚自責,伏在懸崖邊驚天動地地哭了整整半個小時。後來我的苦寒驚動了附近正在尋找我的兩個“宏太”工作人員,他們急匆匆地趕來,了解情況後通過手機聯係到了還在別處尋找我的幾位大叔。


    因為當時天色已晚,隻好叫四輛直升飛機,打算下懸崖找屍體。


    不過在直升飛機降到百米深的地方時,通過探照燈,居然發現江少倫昏迷在一塊凸出來的岩石上,他這才僥幸獲救。


    雖然獲救了,但江少倫的情況十分危險——右手骨折斷了,左腿也輕微脫臼,後腦勺撞上;餓好大一道口子,鮮血直流。除了這之外,身體還被石尖劃破多道傷口,導致高燒不退。


    所以導演當即叫直升飛機把江少倫送往卡蘭室第一人民醫院進行搶救,等到第三天過了危險期後才轉入紫荊市“十三家族”學院的醫務大樓裏,由國外專程請來的知名醫生為其主治。


    這期間,全國轟動。新聞、媒體、雜誌、網站,頻繁地播報此消息,關於江少倫掉下懸崖的真相也是眾說紛紜。


    當然,最為轟動的還是紫荊市。n多學院江少倫的fans都逃課,成群結隊地堵在醫務大樓前,高舉著“誓死追隨江少倫”、“倫哥哥一定要完全康複”等標語,〒▽〒即使刮風下雨,也堅決不肯離開。而堆積在路邊的鮮花和禮物,更是讓清潔員阿姨痛哭流涕。


    此時“十三家族”學院裏也亂了套。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斷有人提著禮物抹著眼淚,往醫務大樓跑。為了能讓江少倫有一個安靜的休息環境,學校不惜動用了警方和保安隊,每天四處巡邏,逮到有往醫務大樓跑的學生就抓去掃大街。一時間,那些站在舞台上的名模、歌星、影視紅星、武打明星、奧運健將……全都成了掃大街的“阿婆”。-_-#


    當然,禁止探視江少倫的學生當中不包括“十三少”和作為江少倫“ok”的我。可我感到奇怪是:除了楚聖賢、king和陳旖蕾會每天都來探望江少倫之外,其餘的幾個少爺小姐隻來過那麽一兩次,而“冰麒麟”少妃和“火麒麟”少王從來都沒有露過麵。


    很久以前就聽說他們十三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麽友誼這麽淡薄?!還有江少倫的父母呢?江少倫受傷這麽嚴重,他們也不來看一眼嗎?


    不過我對這些事的好奇心僅僅維持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忙前忙後地去照顧那個自從醒後就整天陰沉著臉瞪著我的江少倫。蒼天啊,我真沒想到他會為了我跳崖,要是想到的話,打死我也不敢如此胡來……


    我特地熬了粥帶來,盛了一碗,舀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朝江少倫的嘴巴湊過去:“主人閣下,吃一口,就一口怎麽樣?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見他盯著窗外,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o≧o≦o)我急了:“那件事是我的錯……我已經給你道歉不下幾百遍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江少倫仿佛聽不到我說的話,隻是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雨線。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窗口,光芒照射在他的臉上,他消瘦的麵孔蒼白得嚇人。


    “喂!江少倫!你想怎樣都行,就是拜托你別不說話好不好?!如果實在生我的氣就說出來啊!幹什麽要做出這副樣子?每次楚聖賢他們來看你,你都那麽凶,以後沒人願意跟你做朋友了怎麽辦?!”我放下碗,把自己的腦袋朝江少倫湊過去,一隻手拚命戳著自己的腦袋,“好吧,一切都是我的錯,讓你揍一頓好了!隻要能消氣,下手重點也沒關係……”


    等了半天,江少倫都沒有動作。


    我一邊抬起頭來一邊嚷嚷著:“呀,江少倫,我可是從來沒給過誰這麽好的機會,你要是不打的話,以後……”話還沒說完,我就哽住了,因為此時江少倫已經塞上耳塞,正閉著眼睛在懶懶地聽mp3。


    怒火中燒,怒火中燒!└(‘口′)┘


    我一把奪下江少倫手中的mp3,氣憤地大喊:“江少倫,我討厭你跟我完深沉。是,對,因為我一個無聊的惡作劇,害你現在手和腳都綁著石膏,還不能下地,我十惡不赦,我罪該萬死。”我鼻子一酸,委屈的淚水倏地冒出了眼眶,可我還是拚命忍住不讓它掉落,“我家境貧寒沒有錢賠償你,隻能說對不起。或者你想讓我怎樣就說一句話好了。你想讓我去死嗎?還是跳樓補償你?”眼淚不聽話地掉出眼眶,我伸出手,用衣袖大力抹掉,倔強地看著江少倫。


    江少倫還是不說話,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因為這半個月來他都沒有吃過什麽食物,隻是靠打點滴來維持營養,所以看上去消瘦得特別厲害。病房裏強烈的日光燈照在他的臉上,蒼白的肌膚上蒙著一層薄霧般的光影。


    我咬著唇,又是幾滴淚珠滾落下來,砸在我的衣領上。


    “江少倫,你放心。”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再次伸手抹了一把眼淚,“我李美麗不會欠任何人的。”我調頭,擰開門正要摔門而出,卻被一個抱枕砸中了後腦勺。


    身後,江少倫冷冷的聲音響起:“過來。”


    我驚喜地回過頭,這小子,終於肯說話了!


    江少倫沉著臉,神色不悅地說道:“我隻是在想要怎樣處置你!你卻嘰嘰喳喳像隻蒼蠅一樣在我耳邊叫來叫去,吵死了!”


    “錯了錯了,”我好心糾正道,“嘰嘰喳喳叫的是麻雀,嗡嗡嗡的才是蒼蠅。”


    江少倫一挑眉,朝我大吼:“你想死嗎?!”


    聽他說話的口氣,好像恢複了正常狀態了。真好,第一次覺得像獅子一樣大吼大叫的江少倫是這麽乖巧可愛,比悶不吭聲的時候要可愛多了!*^_^*


    我笑眯眯地走到江少倫的床邊,再笑眯眯地問:“那麽,主人閣下打算怎樣處置我呢?”


    江少倫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慌忙垂下眼眼瞼,不讓我看清他眼底流露出的情緒:“你走。”


    “呃?”


    “我打算……解除你的‘ok’身份。”


    “什麽?!”我驚叫,差點沒跳起來。下一秒,我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都害你這樣了,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撇下你不管。這不是我李美麗的作風,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死死地護住了頸前的“ok”項圈,態度誠懇地說道,“而且,從江少倫你為了我跳下懸崖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做你的好朋友了。我不知道究竟有什麽事情困擾著你,讓你對生活如此失去信心,可是我會讓你振作起來的……相信我吧!生活是美好的,陽光是燦爛的,江少倫,能夠活著,是上帝給我們最大的禮物。”


    江少倫還是低垂著眼瞼,睫毛卻在輕輕顫抖:“鄉鄉妹,你以為你在背課文嗎?”他撩起眼瞼,故意惡狠狠地瞪我,眼裏的濕潤卻無法掩飾他深沉的感情,“我的‘ok’從來不超過兩個月。你應該很清楚,我沒有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的打算。”說著,他朝我頸前的“ok”項圈伸出手。


    我趕緊退後兩大步,避開了江少倫的“魔爪”:“我也沒有要永遠留在你身邊的打算,可是現在離開你不行,真的不行。”


    “不怕被我的拳頭砸成肉餅你就再說個‘不’字試試!”


    “哈哈,真好笑。主人閣下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了吧?”我一臉鄙夷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江少倫。“看看你,大腿還沒有我胳膊粗呢。打架,誰怕誰啊?!”


    “該死的八腳章魚,你想死嗎?”


    “哎呀呀,隻會說大話的小子。”我坐下來,端起那碗還在冒著點點熱氣的白米粥,“要想早點下床揍我的話,就趕快把它喝了怎麽樣?”


    “……”


    我舀了一大勺粥,試探性地朝江少倫的嘴巴湊過去。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乖乖地張開嘴巴,咽下了那口白粥。


    就這樣,我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江少倫,江少倫也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吞下我喂過去的食物。


    外麵的雨還在下,淅瀝瀝、淅瀝瀝,病房裏的日光燈則靜靜地綻放著亮白色的光澤。有一刹那的錯覺,我差點以為我和江少倫是一對正在熱戀中的戀人。-_-#不過隻有一刹那而已……


    把那碗白粥全部喂完後,我又喂江少倫吃了半個蘋果,這才兩腿一蹬,倒在旁邊的沙發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朦朦朧朧之間,我好像聽到一個低沉的嗓音潮濕而抑鬱地說:“笨蛋,這次不逃離我身邊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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