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唐家。
小區早上已經有點熱鬧了，綠化帶那邊廣場舞開始放歌了, 又是什麽‘燃燒我的卡路裏’……真是無趣極了！這裏是他們在x市買的房子, 本來已經買好了別墅區的房子, 但是大隱隱於市, 還是藏在這些地方說不定安全點。
唐裝老人看了一眼, 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穿好衣服，手上拄著拐杖, 板著一張臉道：“老太婆, 你看看我今天衣服穿好了沒？”
“穿好了穿好了。”銀發蒼蒼的老婦認樂嗬嗬地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伴，手上端出了煎雞蛋, 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口中念叨道：“現在都七點多了，默默怎麽還沒回來？你快出去看看。”
“看什麽啊？”老人哼哼唧唧道，“有保姆帶著，肯定不會出事。說不定是去找白楊去玩了。”
“叫你去你就去，怎麽廢話這麽多, 年紀大了多走走也是好的。”
唐愛國哼了一聲，這才慢悠悠地拿著拐杖往外走，才一出門就卻撞上了一臉蒼白的保姆急匆匆地身影, 老人拐杖往地上一杵，當即豎眉瞪眼，“怎麽了？走路慢點不行嗎？”
保姆抬起頭，一副驚魂失措的模樣。
保姆是個鄉下人, 當初就是看她成熟穩重才用這個人。而現在她回來了，默默小小的身影卻沒有跟在後麵。唐愛國的表情登時一變。
“默默，默默她被人搶走了！”
咣當一聲，盤子掉落在地，圓圓胖胖的饅頭滾到了兩人的腳邊。後麵的老婦人一下子癱軟在地，眼神害怕絕望，眼淚刷刷就落了下來，一瞬間像是被什麽擊中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唐愛國也隻覺得眼前一片眩暈。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聽到自己老伴放聲大哭的聲音，哭聲聲嘶力竭道，“衝著我來啊，都衝著我來啊，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活膩了！為什麽殺了我兒子兒媳之後，還要衝我孫女下手……要是默默出事了，我還有什麽臉去見我……”
……………………
麵包車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
會死掉嗎？就像爸爸媽媽那樣，再也不會說話，再也不會給自己講故事了……可要是自己也死掉了，爺爺奶奶得多難過啊……
乖巧的女娃娃縮在車廂裏，眼裏滿滿的都是恐懼，身體僵硬。前麵開車的男人呸了一聲，道：“唐家人搞死我們這麽多兄弟，遲早讓他們家裏絕了後。這個小孩還真xx乖啊，聽說有什麽抑鬱症，怕是連話都不會說……缺德就活該報應在後代上！”
“上次車禍不是死掉兩個了嗎？”胳膊上有著紋身的男人蹙眉，似乎有些不忍心。“跟小孩子沒什麽關係吧？”
開車的男人並不如這個男人壯碩，瘦骨嶙峋，放在方向盤上的胳膊上麵滿滿的都是針孔，他怪笑了兩聲，激動得手都在顫抖：“不殺了小的怎麽讓唐家人痛苦呢？哈哈哈哈哈，聽說他們家大兒子死了，唐家老太婆還在葬禮上哭暈過去！嘖嘖，真是好笑！這件事那個大兒子當初不插手就好了唄……”
唐家的大兒子？坐在後座的女娃娃眼睫毛微微顫了顫，那是爸爸，他們在說爸爸。
他們這些人早就被毀掉了，連未來都沒有，還怕什麽魚死網破！
“非得插手，這下好了，他以為他端了個毒窩，可惜啊……這下好了，非要跟我們作對，說不定連個種都沒有了，哈哈哈哈哈。”男人的笑聲肆意張狂，惡意幾乎都要從這些話語裏溢出來，“簡直就是蠢貨！”
他在罵爸爸……
“不是的！”
兩個男人一愣，這聲音細細小小還帶著有些害怕的顫音，分明是一個孩子的聲音。兩人下意識地回頭——“不是的！”後座說是有‘抑鬱症’的孩子端坐在那裏，捏著小拳頭，固執卻倔強地看著他們兩人，圓溜溜的眼睛裏仿佛有著火焰，她鼓足了勇氣道，“寶寶的爸爸是個英雄！不是蠢貨！”
媽媽說過的！爸爸是大英雄，會永遠保護自己，他才不是蠢貨。
這孩子的眼神極為澄澈，幹淨的仿佛是山間清泉一般。紋身男挪開了視線，不知為何，惡貫滿盈的他竟然連一個孩子的目光都不敢直視。開車的男人倒是冷血的多，直接甩過去就是一巴掌，把那個小女娃娃打得都在座椅上翻了過去，語氣滿是可怕的惡意道，“喲，一個小啞巴還敢頂嘴啊？！老子說錯了嗎？英雄個屁，就隻能在陰間做那狗屁英雄！救了不少人是吧？那有人來救他嗎？有人來救你嗎——”
這句話話音剛落，停在紅綠燈前的車傳來了轟然一聲，車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是車禍！可是明明是紅燈路口，後麵的車子怎麽會無視紅燈直接撞了上來？難道是唐家的人追上來了？還是那個鄉下人守不住秘密，什麽都招了？
兩人麵色瞬間凝重了下來，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紋身男直接把後麵的女娃娃抱了過來，將一方手帕捂住她的口鼻，那方手帕上有著刺鼻的味道，嬌小精致的女娃娃才聞了一會兒，眼皮都睜不開了……
見此情形，兩人才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真是見鬼了的車禍！男人罵了一聲，但是越是這樣就越不能直接開走，一旦被人發現異常，到時候反倒暴露得更快。
車窗被輕輕敲了敲，聲音不急不緩，開車的男人放下袖子，遮住了手臂上的針孔，相比較剛才邪惡的笑容，現在他的表情正常的多，但是右手已經很警覺地摸到了車座旁——一旦發現不對勁，就直接……
車窗降下來了——他卻愣住了，麵前是一個長相精致美麗的女孩，長發如瀑的她站在晨曦中如同夢中的美人一般。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女娃娃就要合上的眼簾前同樣出現了少女的倒影，方才還一臉恐懼的女娃娃不知為何慢慢放鬆了下來，腦海裏的困意越來越重……
姐姐，是那個漂亮姐姐，她來救自己了。
爸爸，有人來救寶寶了……
係統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女娃娃臉上的紅巴掌印，氣得在棠柔腦海裏跳腳，“真是混賬！那就是個小孩子，他們簡直太過分了！”
的確太過分了！不管處於什麽樣的理由，都太過分了！棠柔的手握成拳，眼神微冷，麵上卻微紅，活像是害羞極了，一個勁地道歉，“真是對不起，我才拿到駕照，所以開車不是很熟練，剛才錯估了距離，踩刹車踩慢了，真的對不起，我會賠償你們的。”
原來是這樣。男人慢慢放鬆下來，難怪網上總是說什麽女司機？看來果然開車技術爛的很，八成是意外了。一看沒了危險，男人視線貪婪地看著那張美人臉，心裏癢癢的很，真是漂亮啊，吸毒的女人早就沒了這番顏色了，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玩到這樣的貨色，他舔了舔唇，右手從下麵拿了起來，放在了方向盤上，口中不正經地調笑道：“那你打算怎麽賠償我們？”
少女紅著臉，她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麽一樣，表情越發尷尬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麽賠償，我撞得還有些嚴重，後麵有點……要不先生您先下來看看……”
這個時候就不應該旁外生枝！哪怕是一個女孩子也並不代表著安全。紋身男剛準備開口勸阻的時候，瘦男早已色欲熏心，臉上笑眯眯，手上卻已經按下了車門開鎖鍵。
第27章
就在按下去的瞬間，男人無意識地往後瞄了一眼, 後麵撞上來的是一輛黑色豐田。現在女孩子都喜歡開這種車嗎？這個疑惑在腦海裏一閃而過。但很快, 他忽然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猛地回頭, 瞳孔驚恐地變大——那輛車的駕駛座分明有人！
那個女孩根本就是在說謊！那輛車不是她再開！她是故意這麽說, 就是為了引他開車門！
一種巨大的恐慌感鋪麵而來，而車門已經被一雙手拉開，就算現在按下鎖車鍵也來不及了——他發瘋似地就拿起了車座下的槍, 卻在回頭舉槍的瞬間, 手腕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手中的槍順勢飛了出去, 男人放大的瞳孔裏隻看到了那個女孩背著光站在他開啟的車門麵前，窈窕的身影此刻如惡魔無異，她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
槍隻在空中劃出了完美的弧線，落在了一雙白皙的手上……
後麵出租車師傅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盡管後麵的車子已經在按喇叭了，但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那個小姑娘拿在手上的是槍嗎？是玩具吧！一定是玩具！某人淚流滿麵, 對，一定是玩具！
“滴，武xx對宿主印象發生轉變：‘？？’-‘危險的小姑娘’。”
今天自己真是倒黴透了。
一想到剛才的事他就更淚流滿麵了, 自己這輩子最不該做的事就是今早接了一單去機場的行程，沒賺到錢不說，還被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威脅地撞上了前麵的車。這下不用說車子前麵撞得肯定不輕，起碼好幾萬, 還不如重新買一輛呢！而且撞上就撞上了吧，居然還會蹦出個什麽槍支……
正在他目瞪口呆加感歎自己人生苦難的時候，手機響了。
“喂？”中年男人欲哭無淚地道，“你好。”
“報警。”這個冷冽的聲音分明來自前麵那個女孩。她回頭朝著他的方向看了看，揮了揮手上的手機。
終於輪到自己出場了？就算是用來報警也算是有點用了！出租車師傅一掃剛才的頹廢正要精神抖擻地報警，但眼睛一尖就看到車裏撲出來的身影，猛地一顫：那個人要偷襲！
他心裏一緊正要大喊讓棠柔注意——少女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退後了一小步，一個幹淨利落的過肩摔，男人軀體接觸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麵，頓時激起了一地塵土，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
看到這一幕眾人驚恐地睜大著眼睛：！
那瘦弱的男人也是個不服輸的性格，隻見他好半天才顫顫抖抖從地上爬起來站穩，那個女孩又不屑的輕笑一聲，麻溜地來了個手刀，動作犀利流暢，表情平靜淡然，活像是天龍八部少林寺的那個掃地僧。
裝逼，且裝的很高級。
那男人結結實實地挨了這記手刀，人在原地緩緩轉了兩圈之後，怦然倒地，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眾人眼睛瞪得更大了：！這下連脾氣再火爆的人連喇叭都不敢按了，不敢催，打不過，怕死人。
關鍵是她舉著槍的手連顫都沒顫，黝黑的槍口直直地指著車廂裏另一個人，‘棠柔’收拾完那個瘦男之後才轉頭看向車裏的人——紋身男怔怔地看著那個站在車門前的少女，她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冷得可怕，那種眼神仿佛自己並不是一個人類，一個同類，而隻是地上的一隻螻蟻一般，明明經曆過這麽多人命官司的紋身男都被那一眼震在原地，緩緩打了一個寒顫。
“小姑娘，你這手功夫實在是——”司機師傅忍不住對著手機感歎。
“報警，別廢話，麻利點。要不給差評！”嘰嘰歪歪的，真是浪費它的時間。要不是一下沒看住導致小女孩出現麻煩，它早自己報警了！
出租車師傅滿腔熱血還沒來得及發光發熱，瞬間就涼透了：過……過分！
………………………………
警察局。
那兩個毒販已經被銬上了手銬，被帶走了。被帶走他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根本不敢相信那個身手利落的女孩子隻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一個特種兵。他們試圖反抗過，哪怕其中的瘦男吸過毒，但是國際雇傭兵出身的他身手也還在，萬萬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女孩子輕而易舉地放倒了，最後那記手刀又狠又快又穩……他當時在地上蜷縮眼冒金星，意識模糊。
打暈人和打死人的力道其實差不多。但是能把握這個界限卻很難。要說那個女孩是個普通人……他氣得咬牙切齒，真是見鬼的普通人！
剩下的幾個‘好人’被帶到了另一個房間裏，小女娃也被送到了醫院去檢查身體。這個房間燈光明亮，窗外的陽光曬到身上都暖洋洋的，棠柔坐在窗戶底下，隻覺得渾身都冷得發抖。係統疊加的buff並非沒有限製，在短暫的力量之後就是身體持續一段時間的虛弱。上次也有，上次隻有一個鼓舞光環，所以還好，她睡了一覺身體副作用就消失了。
但是這次，她的身體格外冷，仿佛呼出的氣都帶著寒意。
女警察看得有些心疼，隻當棠柔知道害怕了，連忙抱了一床毯子過來蓋在她身上，還給她買了一杯熱咖啡。
“對對對，警察同誌就是這麽回事。”出租車司機坐在那邊一個勁地鞠躬哭喪著臉道，“就是這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就是這麽發生了……”他怎麽會知道自己會在一個秋天的早上撞上了兩個毒販綁架英雄女兒的事情？！而且還目睹了一個少女大發神威的全部場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都這麽可怕了嗎？
年輕警察都被噎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道，“你確定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警察同誌，我真的是一個好人啊，一個車子被撞了還沒要求賠償的好人啊。”司機師傅一個勁地道，隻是那眼角的餘光瞟向坐在窗邊的少女，暗示意味十足。
棠柔隻當沒看見：兜裏幹幹淨淨，支付寶空空如也，微信兩袖清風的她不太想對上這個視線。
得到消息的唐愛國在看過了孫女之後，才匆匆忙忙到了警察局。才一進去警察局，他就看到那個坐在陽光下還臉色蒼白身體顫抖的少女，不知為何，他的眼眶微紅，好半天才慢慢拄著拐杖，坐在她的身邊。警察們見此情景，腳步聲和問話聲都小了下去。
他們兩個就這樣並排坐著很久，坐在旁邊的老人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半空中氤氳出一道白霧，他緩緩道：“默默的爸爸媽媽剛剛去世了。車禍。”提到這件事的老人背脊都有些佝僂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提起來都覺得難受，卻又沒有辦法遺忘，那種痛苦日複一日，隻能慢慢麻木接受。“就是這群人做的。”
“那場車禍，默默在車上，被她媽媽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推了出來，她才四歲，就目睹了那樣的慘劇……”
“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我們在那段時間聽心理醫生說的最多的一個詞。我現在錢賺得再多，也沒什麽用了……”
“丫頭。”唐裝老人忽然喚道，“謝謝你救了那孩子，真的謝謝你。”到最後，這老人的聲音終於哽咽了。“謝謝你。”
“真的很謝謝你。”
這樣的老人看的人心裏都發酸，係統忽然慶幸道：“還好我是個ai，我莫得感情，不會生這樣的病。”
黑發少女卻輕聲在腦海裏道，“你有感情。”
係統微微一愣，不知道為什麽，隻是一句稀鬆平常的話語，宿主的語氣也很平淡。但是……原來在宿主心裏自己一直是一個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嗎？宿主其實把自己當成和她一樣的存在？係統內心暖洋洋的一片。
某人抬起下顎，忽然歎了一口氣道：“你隻是莫得爸爸。”
某個係統：……啊！（土撥鼠式尖叫）老子不幹了！不幹了！
第28章
少女看著外麵的太陽，身體在橘黃色的暖陽中慢慢溫暖了起來。剛才那個女娃娃被醫生帶走的時候, 小手指還無意識地勾著她的衣袖, 棠柔在那時候趁機摸了摸那軟軟的小手, 很暖和, 隻是摸一摸捏一捏, 心裏某塊地方就莫名地暖了暖。
能救下她，真是太好。至少，有人會很高興那個孩子還活著。
“我也沒有爸爸。”她哈了一口氣, 搓了搓手, 垂下的睫毛遮住了那雙的眼眸，無悲無喜：“你看, 我跟你是一樣的。”
她的生身父親不會被稱為英雄，她也沒有了在車禍中會把自己推出去的媽媽，更沒有了那個一直跟在身邊的跟屁蟲。棠柔每次看到那個小娃娃就像是看到了棠萱小時候，一樣白白嫩嫩，又乖巧又聽話……
現在孑然一身的她和係統也沒有什麽差別。
這句話？剛才還快氣炸了的係統沉默了兩秒之後才小心謹慎地問道，“那麽……宿主, 你想做我兄弟姐妹？”
“……”棠柔麵無表情：“不，我想做你爸爸！”她這是傻了才想跟這個係統討論情感問題！
唐家。
小區早上已經有點熱鬧了，綠化帶那邊廣場舞開始放歌了, 又是什麽‘燃燒我的卡路裏’……真是無趣極了！這裏是他們在x市買的房子, 本來已經買好了別墅區的房子, 但是大隱隱於市, 還是藏在這些地方說不定安全點。
唐裝老人看了一眼, 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穿好衣服，手上拄著拐杖, 板著一張臉道：“老太婆, 你看看我今天衣服穿好了沒？”
“穿好了穿好了。”銀發蒼蒼的老婦認樂嗬嗬地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伴，手上端出了煎雞蛋, 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口中念叨道：“現在都七點多了，默默怎麽還沒回來？你快出去看看。”
“看什麽啊？”老人哼哼唧唧道，“有保姆帶著，肯定不會出事。說不定是去找白楊去玩了。”
“叫你去你就去，怎麽廢話這麽多, 年紀大了多走走也是好的。”
唐愛國哼了一聲，這才慢悠悠地拿著拐杖往外走，才一出門就卻撞上了一臉蒼白的保姆急匆匆地身影, 老人拐杖往地上一杵，當即豎眉瞪眼，“怎麽了？走路慢點不行嗎？”
保姆抬起頭，一副驚魂失措的模樣。
保姆是個鄉下人, 當初就是看她成熟穩重才用這個人。而現在她回來了，默默小小的身影卻沒有跟在後麵。唐愛國的表情登時一變。
“默默，默默她被人搶走了！”
咣當一聲，盤子掉落在地，圓圓胖胖的饅頭滾到了兩人的腳邊。後麵的老婦人一下子癱軟在地，眼神害怕絕望，眼淚刷刷就落了下來，一瞬間像是被什麽擊中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唐愛國也隻覺得眼前一片眩暈。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聽到自己老伴放聲大哭的聲音，哭聲聲嘶力竭道，“衝著我來啊，都衝著我來啊，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活膩了！為什麽殺了我兒子兒媳之後，還要衝我孫女下手……要是默默出事了，我還有什麽臉去見我……”
……………………
麵包車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
會死掉嗎？就像爸爸媽媽那樣，再也不會說話，再也不會給自己講故事了……可要是自己也死掉了，爺爺奶奶得多難過啊……
乖巧的女娃娃縮在車廂裏，眼裏滿滿的都是恐懼，身體僵硬。前麵開車的男人呸了一聲，道：“唐家人搞死我們這麽多兄弟，遲早讓他們家裏絕了後。這個小孩還真xx乖啊，聽說有什麽抑鬱症，怕是連話都不會說……缺德就活該報應在後代上！”
“上次車禍不是死掉兩個了嗎？”胳膊上有著紋身的男人蹙眉，似乎有些不忍心。“跟小孩子沒什麽關係吧？”
開車的男人並不如這個男人壯碩，瘦骨嶙峋，放在方向盤上的胳膊上麵滿滿的都是針孔，他怪笑了兩聲，激動得手都在顫抖：“不殺了小的怎麽讓唐家人痛苦呢？哈哈哈哈哈，聽說他們家大兒子死了，唐家老太婆還在葬禮上哭暈過去！嘖嘖，真是好笑！這件事那個大兒子當初不插手就好了唄……”
唐家的大兒子？坐在後座的女娃娃眼睫毛微微顫了顫，那是爸爸，他們在說爸爸。
他們這些人早就被毀掉了，連未來都沒有，還怕什麽魚死網破！
“非得插手，這下好了，他以為他端了個毒窩，可惜啊……這下好了，非要跟我們作對，說不定連個種都沒有了，哈哈哈哈哈。”男人的笑聲肆意張狂，惡意幾乎都要從這些話語裏溢出來，“簡直就是蠢貨！”
他在罵爸爸……
“不是的！”
兩個男人一愣，這聲音細細小小還帶著有些害怕的顫音，分明是一個孩子的聲音。兩人下意識地回頭——“不是的！”後座說是有‘抑鬱症’的孩子端坐在那裏，捏著小拳頭，固執卻倔強地看著他們兩人，圓溜溜的眼睛裏仿佛有著火焰，她鼓足了勇氣道，“寶寶的爸爸是個英雄！不是蠢貨！”
媽媽說過的！爸爸是大英雄，會永遠保護自己，他才不是蠢貨。
這孩子的眼神極為澄澈，幹淨的仿佛是山間清泉一般。紋身男挪開了視線，不知為何，惡貫滿盈的他竟然連一個孩子的目光都不敢直視。開車的男人倒是冷血的多，直接甩過去就是一巴掌，把那個小女娃娃打得都在座椅上翻了過去，語氣滿是可怕的惡意道，“喲，一個小啞巴還敢頂嘴啊？！老子說錯了嗎？英雄個屁，就隻能在陰間做那狗屁英雄！救了不少人是吧？那有人來救他嗎？有人來救你嗎——”
這句話話音剛落，停在紅綠燈前的車傳來了轟然一聲，車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是車禍！可是明明是紅燈路口，後麵的車子怎麽會無視紅燈直接撞了上來？難道是唐家的人追上來了？還是那個鄉下人守不住秘密，什麽都招了？
兩人麵色瞬間凝重了下來，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紋身男直接把後麵的女娃娃抱了過來，將一方手帕捂住她的口鼻，那方手帕上有著刺鼻的味道，嬌小精致的女娃娃才聞了一會兒，眼皮都睜不開了……
見此情形，兩人才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真是見鬼了的車禍！男人罵了一聲，但是越是這樣就越不能直接開走，一旦被人發現異常，到時候反倒暴露得更快。
車窗被輕輕敲了敲，聲音不急不緩，開車的男人放下袖子，遮住了手臂上的針孔，相比較剛才邪惡的笑容，現在他的表情正常的多，但是右手已經很警覺地摸到了車座旁——一旦發現不對勁，就直接……
車窗降下來了——他卻愣住了，麵前是一個長相精致美麗的女孩，長發如瀑的她站在晨曦中如同夢中的美人一般。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女娃娃就要合上的眼簾前同樣出現了少女的倒影，方才還一臉恐懼的女娃娃不知為何慢慢放鬆了下來，腦海裏的困意越來越重……
姐姐，是那個漂亮姐姐，她來救自己了。
爸爸，有人來救寶寶了……
係統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女娃娃臉上的紅巴掌印，氣得在棠柔腦海裏跳腳，“真是混賬！那就是個小孩子，他們簡直太過分了！”
的確太過分了！不管處於什麽樣的理由，都太過分了！棠柔的手握成拳，眼神微冷，麵上卻微紅，活像是害羞極了，一個勁地道歉，“真是對不起，我才拿到駕照，所以開車不是很熟練，剛才錯估了距離，踩刹車踩慢了，真的對不起，我會賠償你們的。”
原來是這樣。男人慢慢放鬆下來，難怪網上總是說什麽女司機？看來果然開車技術爛的很，八成是意外了。一看沒了危險，男人視線貪婪地看著那張美人臉，心裏癢癢的很，真是漂亮啊，吸毒的女人早就沒了這番顏色了，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玩到這樣的貨色，他舔了舔唇，右手從下麵拿了起來，放在了方向盤上，口中不正經地調笑道：“那你打算怎麽賠償我們？”
少女紅著臉，她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麽一樣，表情越發尷尬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麽賠償，我撞得還有些嚴重，後麵有點……要不先生您先下來看看……”
這個時候就不應該旁外生枝！哪怕是一個女孩子也並不代表著安全。紋身男剛準備開口勸阻的時候，瘦男早已色欲熏心，臉上笑眯眯，手上卻已經按下了車門開鎖鍵。
第27章
就在按下去的瞬間，男人無意識地往後瞄了一眼, 後麵撞上來的是一輛黑色豐田。現在女孩子都喜歡開這種車嗎？這個疑惑在腦海裏一閃而過。但很快, 他忽然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猛地回頭, 瞳孔驚恐地變大——那輛車的駕駛座分明有人！
那個女孩根本就是在說謊！那輛車不是她再開！她是故意這麽說, 就是為了引他開車門！
一種巨大的恐慌感鋪麵而來，而車門已經被一雙手拉開，就算現在按下鎖車鍵也來不及了——他發瘋似地就拿起了車座下的槍, 卻在回頭舉槍的瞬間, 手腕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手中的槍順勢飛了出去, 男人放大的瞳孔裏隻看到了那個女孩背著光站在他開啟的車門麵前，窈窕的身影此刻如惡魔無異，她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
槍隻在空中劃出了完美的弧線，落在了一雙白皙的手上……
後麵出租車師傅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盡管後麵的車子已經在按喇叭了，但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那個小姑娘拿在手上的是槍嗎？是玩具吧！一定是玩具！某人淚流滿麵, 對，一定是玩具！
“滴，武xx對宿主印象發生轉變：‘？？’-‘危險的小姑娘’。”
今天自己真是倒黴透了。
一想到剛才的事他就更淚流滿麵了, 自己這輩子最不該做的事就是今早接了一單去機場的行程，沒賺到錢不說，還被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威脅地撞上了前麵的車。這下不用說車子前麵撞得肯定不輕，起碼好幾萬, 還不如重新買一輛呢！而且撞上就撞上了吧，居然還會蹦出個什麽槍支……
正在他目瞪口呆加感歎自己人生苦難的時候，手機響了。
“喂？”中年男人欲哭無淚地道，“你好。”
“報警。”這個冷冽的聲音分明來自前麵那個女孩。她回頭朝著他的方向看了看，揮了揮手上的手機。
終於輪到自己出場了？就算是用來報警也算是有點用了！出租車師傅一掃剛才的頹廢正要精神抖擻地報警，但眼睛一尖就看到車裏撲出來的身影，猛地一顫：那個人要偷襲！
他心裏一緊正要大喊讓棠柔注意——少女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退後了一小步，一個幹淨利落的過肩摔，男人軀體接觸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麵，頓時激起了一地塵土，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
看到這一幕眾人驚恐地睜大著眼睛：！
那瘦弱的男人也是個不服輸的性格，隻見他好半天才顫顫抖抖從地上爬起來站穩，那個女孩又不屑的輕笑一聲，麻溜地來了個手刀，動作犀利流暢，表情平靜淡然，活像是天龍八部少林寺的那個掃地僧。
裝逼，且裝的很高級。
那男人結結實實地挨了這記手刀，人在原地緩緩轉了兩圈之後，怦然倒地，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眾人眼睛瞪得更大了：！這下連脾氣再火爆的人連喇叭都不敢按了，不敢催，打不過，怕死人。
關鍵是她舉著槍的手連顫都沒顫，黝黑的槍口直直地指著車廂裏另一個人，‘棠柔’收拾完那個瘦男之後才轉頭看向車裏的人——紋身男怔怔地看著那個站在車門前的少女，她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冷得可怕，那種眼神仿佛自己並不是一個人類，一個同類，而隻是地上的一隻螻蟻一般，明明經曆過這麽多人命官司的紋身男都被那一眼震在原地，緩緩打了一個寒顫。
“小姑娘，你這手功夫實在是——”司機師傅忍不住對著手機感歎。
“報警，別廢話，麻利點。要不給差評！”嘰嘰歪歪的，真是浪費它的時間。要不是一下沒看住導致小女孩出現麻煩，它早自己報警了！
出租車師傅滿腔熱血還沒來得及發光發熱，瞬間就涼透了：過……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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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
那兩個毒販已經被銬上了手銬，被帶走了。被帶走他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根本不敢相信那個身手利落的女孩子隻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一個特種兵。他們試圖反抗過，哪怕其中的瘦男吸過毒，但是國際雇傭兵出身的他身手也還在，萬萬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女孩子輕而易舉地放倒了，最後那記手刀又狠又快又穩……他當時在地上蜷縮眼冒金星，意識模糊。
打暈人和打死人的力道其實差不多。但是能把握這個界限卻很難。要說那個女孩是個普通人……他氣得咬牙切齒，真是見鬼的普通人！
剩下的幾個‘好人’被帶到了另一個房間裏，小女娃也被送到了醫院去檢查身體。這個房間燈光明亮，窗外的陽光曬到身上都暖洋洋的，棠柔坐在窗戶底下，隻覺得渾身都冷得發抖。係統疊加的buff並非沒有限製，在短暫的力量之後就是身體持續一段時間的虛弱。上次也有，上次隻有一個鼓舞光環，所以還好，她睡了一覺身體副作用就消失了。
但是這次，她的身體格外冷，仿佛呼出的氣都帶著寒意。
女警察看得有些心疼，隻當棠柔知道害怕了，連忙抱了一床毯子過來蓋在她身上，還給她買了一杯熱咖啡。
“對對對，警察同誌就是這麽回事。”出租車司機坐在那邊一個勁地鞠躬哭喪著臉道，“就是這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就是這麽發生了……”他怎麽會知道自己會在一個秋天的早上撞上了兩個毒販綁架英雄女兒的事情？！而且還目睹了一個少女大發神威的全部場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都這麽可怕了嗎？
年輕警察都被噎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道，“你確定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警察同誌，我真的是一個好人啊，一個車子被撞了還沒要求賠償的好人啊。”司機師傅一個勁地道，隻是那眼角的餘光瞟向坐在窗邊的少女，暗示意味十足。
棠柔隻當沒看見：兜裏幹幹淨淨，支付寶空空如也，微信兩袖清風的她不太想對上這個視線。
得到消息的唐愛國在看過了孫女之後，才匆匆忙忙到了警察局。才一進去警察局，他就看到那個坐在陽光下還臉色蒼白身體顫抖的少女，不知為何，他的眼眶微紅，好半天才慢慢拄著拐杖，坐在她的身邊。警察們見此情景，腳步聲和問話聲都小了下去。
他們兩個就這樣並排坐著很久，坐在旁邊的老人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半空中氤氳出一道白霧，他緩緩道：“默默的爸爸媽媽剛剛去世了。車禍。”提到這件事的老人背脊都有些佝僂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提起來都覺得難受，卻又沒有辦法遺忘，那種痛苦日複一日，隻能慢慢麻木接受。“就是這群人做的。”
“那場車禍，默默在車上，被她媽媽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推了出來，她才四歲，就目睹了那樣的慘劇……”
“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我們在那段時間聽心理醫生說的最多的一個詞。我現在錢賺得再多，也沒什麽用了……”
“丫頭。”唐裝老人忽然喚道，“謝謝你救了那孩子，真的謝謝你。”到最後，這老人的聲音終於哽咽了。“謝謝你。”
“真的很謝謝你。”
這樣的老人看的人心裏都發酸，係統忽然慶幸道：“還好我是個ai，我莫得感情，不會生這樣的病。”
黑發少女卻輕聲在腦海裏道，“你有感情。”
係統微微一愣，不知道為什麽，隻是一句稀鬆平常的話語，宿主的語氣也很平淡。但是……原來在宿主心裏自己一直是一個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嗎？宿主其實把自己當成和她一樣的存在？係統內心暖洋洋的一片。
某人抬起下顎，忽然歎了一口氣道：“你隻是莫得爸爸。”
某個係統：……啊！（土撥鼠式尖叫）老子不幹了！不幹了！
第28章
少女看著外麵的太陽，身體在橘黃色的暖陽中慢慢溫暖了起來。剛才那個女娃娃被醫生帶走的時候, 小手指還無意識地勾著她的衣袖, 棠柔在那時候趁機摸了摸那軟軟的小手, 很暖和, 隻是摸一摸捏一捏, 心裏某塊地方就莫名地暖了暖。
能救下她，真是太好。至少，有人會很高興那個孩子還活著。
“我也沒有爸爸。”她哈了一口氣, 搓了搓手, 垂下的睫毛遮住了那雙的眼眸，無悲無喜：“你看, 我跟你是一樣的。”
她的生身父親不會被稱為英雄，她也沒有了在車禍中會把自己推出去的媽媽，更沒有了那個一直跟在身邊的跟屁蟲。棠柔每次看到那個小娃娃就像是看到了棠萱小時候，一樣白白嫩嫩，又乖巧又聽話……
現在孑然一身的她和係統也沒有什麽差別。
這句話？剛才還快氣炸了的係統沉默了兩秒之後才小心謹慎地問道，“那麽……宿主, 你想做我兄弟姐妹？”
“……”棠柔麵無表情：“不，我想做你爸爸！”她這是傻了才想跟這個係統討論情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