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老祖親自駕車而走,一時間原本四平八穩的馬車,再一次變得跌跌碰碰起來。以極樂老祖的地位,他這一生中又能駕車幾次,因此他的駕車技術可想而知。


    就像中原武林高手海戰能力極差一般,極樂老祖在駕車之時,其感知能力幾乎降低到了一個離譜的程度。若是此刻有人從旁突襲,恐怕來人的劍距離他不到一丈,他都決計不會有所察覺。


    方才那頂轎子與馬車“擦肩而過”時,極樂老祖隻感覺眼前一花,根本沒去在意和細看對方陣容,此刻的他心中隻想快些離去,擺脫後麵那些煩人的追兵,然而小風卻是截然相反。


    黃沙大道之上,烈日炎炎,陣陣微風拂過,卻無法讓人有一絲清爽。九名白衣劍客此時皆已落馬,其中四人麵色極為難看,已是有些狼狽不堪。經了方才一戰,這四人傷勢加重,此刻正席地而坐閉目調息,而其餘五人則成拱衛之勢進行警戒。


    “什麽人?!”


    就在此時,正前方的一名白衣劍客忽然出聲引起了同伴的注意,而其餘四人同時朝著他的方向望去,卻正見四名穿著暴露的彪形大漢,正抬著一頂轎子緩步行來。


    這轎子並無什麽稀奇之處,乃是一般官宦人家所坐的官轎,對於他們這些武林中人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然而轎子雖然並無稀奇,這四名轎夫卻是大大超出了白衣劍客們的認知。


    這四名轎夫除了身形龐大體色皆是黝黑之外,嘴唇與眼圈皆是一片紫黑。這些天山派的後起之秀從未見過這樣的活人,倒是從武林圖鑒中,看過一些因為劇毒而死的人與這四名轎夫十分相像。


    然而這四名腳步緩步走來時,雖然麵無表情目光呆滯,可是腳步卻是極為穩健,絲毫不像是已死之人。五名劍客看出對方異樣,心中暗自盤算之間,想到方才極樂老魔忽然退走,心中一驚,料想這些人隻怕也是邪道中人。


    “眾人小心,來者不善!”


    這五人中為首一人赫然開口,不得不說他這句話的音量著實不小,不僅自家人聽得仔細,就連旁人也是清晰異常。然而這“旁人”聞言間,卻依舊麵無表情,而那頂轎子也仍是徑直朝著眾人行來,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前方的地上仍坐著四名療傷之人。


    然而事與願違,造化弄人,那為首男子劍對方轎子未曾有半分停歇,已經斷定對方是有備而來,當即與同伴互換了一個眼神,一招“天山有雪”挑了過去。


    天山派常年積雪,而這一招天山有雪,正是持劍下引,挑起雪花飛射同時,暗含冰寒內功劍氣瞬間凝雪成冰,冰中含勁,劍中帶雪之招。然而此時他們身在黃沙大道之上,這裏隻有沙卻沒有雪,因此這一招“天山有雪”變成了“天山有沙”。


    一捧黃沙被一劍蕩起,朝著那四名轎夫飛射而去,男子自知此刻有沙無雪,倒也沒有浪費內力去凝結冰晶,而是將這一份內力灌注劍氣之中,更重劍氣傷害。


    “噗..”


    黃沙漫天之中,一陣皮球被刺破的聲音赫然響起,為首男子聞聲一喜,心知自己一劍得手,同時也暗自感慨那四人不過是長得凶神惡煞,其實功夫平平。然而就在黃沙落盡之際,男子麵上的神情卻是呆滯了。


    黃沙散處,四名轎夫依舊踏步前行,隻是原本的緩步前進,如今成了常速而行。而左前方那名男子胸膛處為數不多的衣物之上,仍帶著一片梅花印記,這正是被“天山有雪”正中之後的傷痕。


    然而衣物之下,沒有半點血跡溢出,那轎夫黝黑的皮膚上僅僅被刮出一片梅花白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痕跡。為首的白衣劍客反應過來,雙眼頓時一凝,腦中迅速流轉間,卻聽得身後九人中的大師兄聲音沙啞的道:


    “快..快走..這是..昆侖奴..”


    話音方落,未及那出劍男子反應,便又是聽到同伴一聲驚呼。當即抬頭之間,卻見原本貼地而行的轎子,此時忽然飛了起來,而四名轎夫此時亦是淩空躍起,輕功竟絲毫不弱於一般武林高手。


    那出劍男子頓時心知兩方差距十足,若是九劍尚在,發動天山九劍星宇大陣定能取勝,然而以自己此時五人之力,與這種對手正麵抗衡無疑是以卵擊石。當即眉頭一皺,朝著眾人道:


    “你們四人速帶四位師兄離去,我來斷後!”


    說罷,持劍男子忽然引劍指天,擊出數道劍花疊成一線,隨即腳下踏地借力之間淩空躍起,正是朝著那四名轎夫的腳心刺去。


    “四師兄!要走一起走!”


    就在這男子縱身而起之間,他的四名師弟卻是齊聲開口,沒有一人率先離去。這為首男子見狀心中無奈,大喊一聲“你們快走,不要管我!”而後也無心再開口說些什麽分心,當即凝神運劍,與斜上方的四名轎夫隻剩一丈之遙。


    其實在很多情況下,斷後的人本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就是因為自己要保護的人遲遲不退,去講究什麽同生共死,這才不得已使出拚命的手段。而這些人看到自己要保護之人留下,看似是十分感動,可心中卻是鬱悶無比。


    這持劍而去的男子,此刻心中正是這樣一幅心理。他原本打算趁對方運使輕功無處借力,此時由下而上刺敵要害,雖無法殺敵,但卻能降低對方的速度。如此一來,自己的同伴便有撤離的時間,而自己一劍過後,當即便走,並不用真的留下斷後。


    然而此時此刻,其餘四名同伴見狀,竟也學著自己的模樣運劍而起,隻是這四人出劍之時十攻無守,盡是一副拚命的樣子,哪裏有半點一劍即退的意思?出劍男子看在眼中,卻無心他顧,隻得變換劍勢,也全力向上攻去。


    “嗖..”


    麵對身下齊至的五劍,四名轎夫卻依舊視若罔聞,麵上的神色依舊如常,沒有一絲波瀾。然而就在五劍即將刺在他們四人腳心之時,天空之上卻是忽然降下一包粉末,迎風而散之間,一股刺鼻難忍的味道頓時傳入眾人鼻中。


    “雪漫天山!”


    就在此時,那為首出劍男子忽然大喊一聲,隨即手中抖起劍花,十攻之勢頓時化成虛招守勢,此時以內力蕩起一陣劍風,將迎麵而來的粉塵掃的四散而去。而與此同時,其餘四名同伴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在這一聲提醒之下,皆用出了相同的招式。


    以五人的實力,所能發出的劍風本沒有多大,然而五人先後幾乎同時出手,一人在前五人在後,便像是五座風扇一般,一時間劍風與狂風交相呼應,吹得空中粉塵四散而去。


    而就在這時,那四名轎夫的身影,卻是鬼魅一般的出現在了五人身下後方,依舊保持著原本的腳步,朝著前方踏步而去。仿佛這四人隻是十分隨意的用輕功越過了一個障礙物,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漠視與自然。


    五人劍勢已盡,落地之間站穩身形,而其中一人回頭看向那仿佛沒有看到自己一般的四名轎夫緩步離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巨大的疑團,當即問道:


    “師兄,他們..”


    話音未落,一陣低沉宛如野獸般的低吼聲,忽然傳入眾人耳中。五人戒備之間轉頭四顧而去,卻並未見到周圍除了他們九人之外還有任何其他東西在場。之前發問的男子更是疑惑不解道:


    “四師兄,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什麽東西在叫?”


    “嗯,我也聽到了。不過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帶眾同門回黃沙城吧。你說呢?大..”


    方才一戰中為首的這名男子,見四名轎夫離去,心中雖然存疑,卻也知道此刻的當務之急。因此心中放鬆之下,隻是隨口回了師弟一句,而後一句話說完,下意識的詢問了一句大師兄。然後這大師兄三字未落,他臉上的表情卻再度呆滯:


    “大師兄呢?大師兄哪去了?”


    同行的師弟也看出不對,方才還在自己身後打坐的大師兄,此時卻是忽然消失不見。而就在下一刻,那四師兄回過神來,卻發現原本大師兄所坐的地麵之上,赫然有著方才天山灑下的紫色粉塵。當即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嗚額...血..我要血...”


    就在此時,那低沉的吼聲再度響起,而吼聲結束之時,一個沙啞卻熟悉的聲音響徹在眾人耳中。眾人回身之間,卻正見自己往日熟悉的大師兄,此時雙眼紫黑,七竅流血,麵目猙獰恐怖,死死盯著眼前的眾人。


    ....


    身為後起之秀,心中自然有幾分傲骨,然而這種傲骨與正道的盲目自持,卻是這些人的取死之道。若五名劍客方才將同伴移走,亦或是與那轎中之人婉言相對,那麽他們的結局絕對不會如此淒慘。


    除魔衛道也許好事,但卻也需要量力而行,若無實力便去逞強,害的不僅是自己,還有與自己一同的人....


    同一時間,青山鎮南十裏之外一處懸崖之旁,一褐一黑一老一少,兩人正四平八穩的躺在懸崖峭壁之上仰望天空。黑袍少年的臉上有一副無奈,而褐衣老者眼中則是尷尬與驚心。


    懸崖之下,一副馬車殘骸正無聲無息的被永埋在此,而崖上的一老一少,心中卻是各有所思。但雖然兩人想的不盡相同,可卻有一個共通之處,那便是在兩人心中都有那麽一瞬間,或多或少的想到了四個字,那便是:


    “劫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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