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城北,東方羽率麾下幽山衛、竹山衛千餘人,扮作江湖人士駐紮城外,與天機城遙遙對立。營地之前,東方羽一馬當先,雙眼靜默的看著北城城樓,此刻他雖看不清魏東青,卻隱隱有與之對立之勢。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既吹落了魏東青手中信箋,卻也打破了此刻寧靜。隻是狂風雖強,可比起當下肅殺的氣氛,卻又算不得什麽。魏東青緩緩自太師椅上站起,隨即右手一翻,一把虎頭強弓登時上手,隨即張弓搭箭之間,內力翻湧而出。


    “嗖..”


    一箭自城樓之上射出,雖無流星之象,卻似流星之實,劃過兩軍對壘產生的氣機,直朝著東方羽襲了過去。


    東方羽見狀,麵上毫無異色,眼見這一箭朝自己襲來,卻是不避不閃,眼中盡是決然之色,仿佛在用行動告知對方,此行決心已在,絕無轉圜的可能。


    而轉念之間箭已臨身,卻是精準無誤的插在距離他十步之外的地麵之上,落地之時箭矢入地三分,卻露出了箭尾處同樣綁著的信箋。東方羽遙遙抬手,朝著地麵上的信箋用力一抓,隨即箭矢微絲不動,信箋卻是輕易入手。


    可其打開信箋之後,麵上的神色卻是冷了幾分,因為這信上隻有三個字:


    “不可能。”


    “報!!”


    就在這時,城北城樓之下,忽然有一名傳令兵疾馳而來,快步等上城樓,來到魏東青身後抱拳行禮。魏東青沒有開口,隻是給了對方一個眼神,那人立時會意,開口道:


    “啟稟城主,賊人已從西門而入,已中我軍埋伏,隻是...”


    “嗯?”


    魏東青此時心中震怒,麵上本就在壓抑情緒,此刻見來報之人吞吞吐吐,當即口中輕疑一聲,卻已帶上了內力。傳訊之人立時後退半步,卻看了一眼城下的狀況,心中為之一驚,最終還是開口道:


    “賊人中有一名首腦,實力恐在三位將軍之上,特來求援。”


    這名傳令兵乃是西城廂指揮使親信,所以開口之間,並非照搬原話,而是加入了一些個人判斷。而魏東青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因為他的原計劃便是設伏於西城,而他自己則是收網的關鍵。


    可誰知東方羽來的如此之巧,恰好拖延住了自己,倘若他再遲來半個時辰,西城也絕不會如今這般戰局。念及此處,魏東青越發覺得東方羽居心叵測,亡我之心不死。


    而至於他方才信箋上言明之事,魏東青更是認為此為欲加之罪,無稽之談。自己的夫人昨夜分明被刺重傷,與他東方羽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又是如何犯他的上,謀他的逆呢。


    念及此處,魏東青心中怒意更甚,但怒意卻並不會讓他失去理智。於公,東方羽集結千餘人自北城外安營紮寨,自己在處理完此事之前,不能分心他處。於私,西城賊子多半便與昨夜偷襲城主府之人有關,更是重傷燕兒之人。


    “嗚...”


    就在這時,一陣號角之聲忽然自城下響起,魏東青回身之間,卻見東方羽身後營地之中,忽然列軍出陣,竟是大有進軍之勢。魏東青沒有想到,對方竟真的要將事情做絕,既然他不仁,那自己也不必再義了。


    “傳我將令,城外山賊集結,擄我天機來客,犯我天機城圍。今日凡我天機子弟,皆應持手中之劍,驅外敵於城郭,滅敵寇於城下!”


    “是!”


    魏東青一聲號令,立時出師有名,東方羽之身份整個天機城中,隻有他一人知悉。而如今這一點,卻被他完美利用,加之如今天機北城,除魏東青之外再無正指揮使坐陣,被他如此一說,個個群情激奮,隻當城外真是一群山賊犯境。


    “開城門,迎戰!”


    將令方落,緊閉的天機城北門忽然敞開,內中無數軍士列陣而出,十息之間軍陣已成,列於天機城下。論及數量,天機城守軍多幽山、竹山兩衛十倍不止,論及戰力,兩方雖參差不齊,但卻無足扭轉人數劣勢。


    而若論行軍戰法,魏東青一人足可碾壓東方羽麾下全員,因此此戰未開,東方羽一方便陷入劣勢。隻是讓人意外的是,在城主府大軍出城列陣之際,城樓上卻沒了魏東青的身影,而他也沒有出現在軍陣之中。


    東方羽此刻並未察覺魏東青離去,而他見對方竟列陣而出,心中多少猜到了對方的心思,隻是他將對方想的更壞。


    “魏東青,我原本不想大動幹戈,看來這條路終究還是行不通。既然你想讓我死於亂軍之下,再讓兩衛背這謀逆的黑鍋,那也休怪我不念天機城安寧了。”


    東方羽此時心中字字句句皆是誅心,隻是這些話他無法與人言說。而在心念一轉之間,其右手一抬,軍陣之後立時有人發出一道響箭,似是在通知什麽人動手。


    而在響箭射出之後,東方羽一方忽然變換軍陣,轉攻擊陣型為守,而他本人則是緩緩轉身看向東北方的大路,似是在等著什麽人來一般。


    “咚..咚...咚.....”


    天機城內,中心廣場之上,催城鍾忽然敲響,無數百姓心中吃驚,不知發生何事,可無數世家子弟心中,此刻卻是思緒萬千。有憂心自身生死之人,有摩拳擦掌之人,亦有立時轉身而去,欲將此事上報家族之人。


    隻是這些世家的家主高層,對於三聲鍾響,卻表現的並不是吃驚,更多的隻是一抹意外。


    這些世家世代居住於天機城中,自然與天機城主也有許多暗地的關係,而這催城鍾其實便是他們諸多關係中的一層。三聲鍾響,意味著有外敵來犯,但實力不強,可遣派弟子外出曆練,但即便不去也不會被說些什麽。


    五聲鍾響,代表外敵來犯,勢均力敵,須各大世家守望相助,此時若是不去,便違反了這層關係。而最終的九聲鍾鳴,便意味著天機城麵臨強敵,已是生死存亡之際,凡天機城世家皆須來助。


    催城鍾三響過後,城中已有數百名世家弟子齊赴北城,而他們的行為也被守軍默許,並未攔阻他們出城。不多時,城主府一方的軍陣之中,便多出了一道風景,盡皆是一些麵目清秀的麵孔,而這些人大多佩劍,有男有女,卻正是眾多世家子弟。


    “這是..催城鍾!”


    與此同時,西城亂局之下,三名廂指揮使仍舊與慕容越相互牽製,隻是局勢對於他們而言並不樂觀。他們那一方的伏兵甲士,如今已經死傷大半,而能夠限製武林人士輕功的弓箭手則無一幸免。


    至於衝出的十二名都指揮使,如今也有人受了輕傷,不過卻並無性命之憂。可這還是因為那二十幾名青級高手,是想先殺光周圍的弓箭手,再騰出精力與他們交手的緣故。


    而如今弓箭手除了城牆之上尚存的十幾人外,已經盡數被拔除,這些青級高手沒了掣肘之物,個個放手施為,與十二名都指揮使戰作一團。他們的內力雖然和十二名都指揮一般,大多皆是青級下品,但是實戰能力卻有長短。


    加上那十二人出手之間,大多互相配合,這是沙場征戰養成的習慣,反倒是另一方顯得有些雜亂無章。可是雜亂無章的一方,卻有著人數上的優勢,車輪之下,任十二人如何配合都開始有了疲憊之相。


    終於在一名青級中品的江湖人全力一擊之下,將一名都指揮使兵刃震裂,隨即一掌直逼心脈,打得他倒飛而出,倒地之後便沒了聲息。


    而這第一名倒下之人,卻成了此戰劣勢的開端,大小傷勢不斷出現在十一人身上,雖然他們更加小心,沒有丟了性命,但身上的傷勢與不斷流失的體力,也終究會導致一樣的結局。


    “是催城鍾!”


    鍾聲再臨,雖然依舊隻是三聲便止,可卻也足夠讓眼下眾人為之心驚。其中一名廂指揮使,終於按捺不住,眼看便要有出手加入戰局的趨勢,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等的人不會再來,城外一定發生了什麽拖住了城主的腳步。


    那麽在這一刻,眼前的戰局便隻能靠自己等人扭轉,再靠不得旁人。如此一來,自己三人此刻應該做的,便不是再與那名老者互相拖延,而是爭取眼前的優勢,同時利用他忌憚城主的念頭,盡可能爭取籌碼。


    “哈哈哈哈,你們三個,終於坐不住了?”


    慕容越一席灰袍站在城樓房頂隨風鼓蕩,麵上盡是看戲之意,而如今將三人中的一人有出手之意,立時開口,卻像是在提醒對方,自己還在這裏。


    然而回應他的,卻不是緩緩拔刀的那名廂指揮使,而是他身後的那名年長之人,隻是他說的話在此刻顯得有些古怪: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今日我們便為當為之事,理所當然。”


    話音方落,原本站立的三名廂指揮使,忽然身形一轉,一人踏地而起,朝著城牆之上便躍來,而其餘兩人忽然拔刀出劍朝著前方戰局之中衝去。


    此刻他們三人所求的,便是以一人舍命,拖延住城樓之上的灰袍老者,而其餘兩人加入戰局,迅速擊殺那些江湖人士。待到城下戰局已定,他們在圍攻上方的老者,必可扭轉戰局。


    隻是這樣一來,便有了一個隱患,那便是自己等人如此激烈的交手,那名女子恐怕會趁亂而走。


    “老小子,憑你還不配成為我的對手。”


    慕容越眼見衝著自己而來的,正是之前開口的那名年長的廂指揮使,眉頭微微一皺。可其開口之間,卻將目光投向到了一直在背坡發呆的小風身上。


    他此刻自然不會輕易出手,更加不會和這抱了必死之心的人糾纏,因為他仍在顧慮此刻可能潛藏在暗處的魏東青。雖然他意識到方才那陣鍾聲的不凡,但此刻明明有可能成為敵人的盟友在,又有什麽理由不去利用呢?


    可就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卻從其身旁響起,隻是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善,卻更似是有幾分詢問之意:


    “那..他就配成為我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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