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不會武功,身無內力,腳步自然不似武者一般輕盈,其方才起身出掌之際,聲音已入少年劍客耳中。如今他看清來人是少年劍客,及時收手,然而卻見少年劍客原本指向前方的劍忽然反手,朝著身後刺來。


    “叮!”


    一聲輕響傳出,小風早已在出手之前準備好了防禦魔法,此時心念一轉派上了用場,可同時卻不由得思考起兩人立場來。因為他知道,少年有此一舉,心中必定有所防備,而方才他不知自己已經醒來,防的就隻能是另外一人。


    少年反手一劍,卻忽然感覺一股巨力襲來,這一劍宛如刺在玄鐵之上一般,震得虎口發麻,身形朝前一顫。而與此同時,一旁的鐵如閑也反應過來,立時轉身看向黑袍小風。


    “住手!”


    鐵如閑轉身之際,正好看到問柳兄的反手一劍,隨即便也看到了那黑袍人忽然起身,還有問柳兄身形向前一跌。他當即便以為黑袍人這是在偷襲問柳兄,心下正疑惑之間,身形已朝著對方拿去。


    隻是他才剛剛生出這個念頭,便聽問柳兄急呼一聲,因為此時他正回頭看著身後的黑袍人,兩人相視一眼。前者眼神中帶著幾分錯愕,而錯愕之餘卻有幾分後怕,似是怕自己那一劍真的要了對方性命,到時斷了希望。


    而後者眼中則是無奈,既是對他的無奈,也是對自己的無奈。至於空中的風刃,早已在小風一念之間分崩離析,重新化作了林間一道輕風,吹拂而過。


    “開個玩笑,不必在意。”


    小風的話說得十分自然,自然到鐵如閑心中生疑,可麵上卻不知所措。倘若有人偷襲自己,再與自己說隻是一個玩笑,要自己不必在意,那自己又如何能真的不在意。


    可是當他看到問柳兄眼中那複雜的神情之後,心中卻是費解,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係,足夠維持開這種玩笑。


    而下一刻,問柳的話提前揭曉了答案,隻是這個答案讓他有些意外,同樣也讓小風這個當事人有些意外。


    “師叔您終於醒了。”


    師叔兩字出口,鐵如閑雙眼微凝,注意著黑袍人的反應,他試圖從對方反應中,捕捉到蛛絲馬跡。隻是讓他失望的是,黑袍人表現的十分自然,點了點頭道:


    “嗯,這段時間辛苦你和這位壯士了。”


    隻是小風嘴上雖如此說,麵上甚至沒有什麽訝異的表情,但其暗自卻對著少年劍客傳音,詢問他此舉何意。少年劍客便將之前與鐵如閑的對話,告知給了黑袍小風,隻不過關於他的名字這部分,仍舊是問柳,而不是真名。


    鐵如閑站在一旁,他能料到兩人默不作聲,應是在傳音入密。而此時黑袍人醒來,實力莫測,如此一來對方便占據了以二敵一的優勢,正如他自己說得那樣,現在立於了不敗之地,終是可以好好談上一談。


    “原來是鐵幫主,幸會幸會。”


    鐵如閑等了沒有多久,對方便已經有了反應,而對自己的稱呼,也從“壯士”改變成了“鐵幫主”,不得不說這壯士二字聽在耳中,實在有些古怪,仿佛是在樹立什麽旗幟一般。


    而如今更加關注的,卻是眼前這黑袍人的身份,到底是天外客,還是一名江湖人。原本他覺得這兩人皆是天外客,可如今聽問柳兄叫黑袍人師叔,而其開口之時又是這種江湖人之間文縐縐的套路,此刻不由得思考起自己這話要如何加工。


    “鐵幫主不必遲疑,方才的事問柳已經和我說過了,而我們也已達成了一致。”


    言至此處,小風話音一頓,等著對方發問。不是因為他與萬事通呆得久了,染上了這種賣關子的習慣,而是因為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問柳正對著他傳音,兩人根本沒有所謂的意見一致。


    “願聞其詳。”


    鐵如閑話音方落,不過是一句客氣,卻未想到對方開口之際,真的十分詳細,倒像是怕自己覺得唐突一般,有給自己解釋之意。


    “我初到天機城,雖不知避浪居與玄機閣的關係如何,但鐵幫主方才所言,已經言明其中利害關係。倘若玄機閣失勢,避浪居便有機會取而代之,這是大多數人第一時間就能夠想到的結論。


    然而這個道理旁觀者看得清楚,玄機閣之人自然也看得明白,可若是他們真因此事失勢,那麽得利的卻必定不是避浪居,而是其餘幫派。”


    少年劍客聞言眉頭一皺,因為他知道眼前之人說這些話不是為了給鐵如閑解釋,而是為了說服自己。他雖因為師父的原因願意相信此人,卻不代表唯此人馬首是瞻,此刻對方提出與他成見不符的言論,他多少有一些反感,而在反感之餘則是一絲思索。


    “天機城人才並未無限,而天外客身死絕非末路,倘若玄機閣就此落敗,其中人才必會流向他會。而這些人中,固然有人會選擇除玄機閣外的第二大幫避浪居,可是他們來到避浪居的同時,心中卻一定會有一根刺,那便是玄機閣的失勢與避浪居有關。


    至於其他人,則會帶著對避浪居的不滿,轉投其他幫會。如此一來,也許不久之後,避浪居便會成為第二個玄機閣,同樣也會接受其他人的陷害,而那時才是幕後之人樂見其成的。”


    此言一出,鐵如閑忽然眼神一變,看向眼前黑袍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讚許之意。因為對方說的話,與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無二,可是這話自己身為避浪居之主,卻無法與人如此直白得說出來,即便是眼前的少年劍客也不行。


    如今這些心底話被對方當場說出來,鐵如閑心中有了些許莫名的暢快,仿佛是放下了一塊大石一般,雖然這話不是他自己所說,卻要比他自己親力親為更加妥當。


    “而今日一見鐵幫主,並未是那種無智之人,若真有針對玄機閣的念頭,絕不會選擇這種方式引火燒身。所以...”


    言至此處,小風的尾音忽然拉長,轉身看向問柳,見他似有沉思之意,笑了笑開口道:


    “所以問柳啊,你實在應該給鐵幫主一個機會,向天機城之人證明自己的立場,讓謠言不攻自破,這既不辜負鐵幫主今日相助之情,也不辜負你此次逃出天蕩山的責任。”


    末尾一句入耳,少年劍客身形一震,雖然他逃出天蕩山是不爭的事實,可如今被對方當麵說出,還是有些意外。而另一旁的鐵如閑,則是聽出了對方的言下之意,可他此時卻願意被對方擺這一道,因為出手相助也是他的初心。


    其實小風並不如他所言一般那麽相信鐵如閑,畢竟兩人不過一麵之緣,人心難測。可是小風卻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他此舉有利無害,其過程便如一場遊戲。


    若鐵如閑是反,那麽自己今日的舉動,無疑是讓他跳反,可他即便跳反,於如今被困天蕩山的玄機閣而言,情況也不會更糟。可如果鐵如閑真如自己所說一般,那麽他便有可能成為自己與問柳的助力,這便是自己的心思。


    而此時見少年劍客猶豫不定,他卻是將自己的心思進行了一些加工後,直接傳音給了對方。小風並非不通人情世故,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會久留天機城,無論是少年劍客還是藍衫鬼麵人,都不會成為自己長期的朋友,所以無需介懷他們心中怎樣評價自己。


    所以小風將這些話,傳音給了少年劍客,心中毫無波瀾,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之事。後者聞言,眼神閃爍不定,半息過後,終是有了決斷,轉身看向鐵如閑道:


    “鐵幫主..真是這樣想的?”


    鐵如閑聞言一笑,卻也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笑了笑,反問道:


    “哈哈哈,現在問柳兄總願意相信我,告訴我你所煩惱之事了吧?”


    問柳點了點頭,兩人對於這個結果心照不宣,卻比嘴上答應要來的實在。隻是他卻不明白,鐵如閑為何對玄機閣之事如此上心,單單是為了洗脫嫌疑,似乎並不足夠說明一切。


    而這個疑問,小風同樣也不知道,但與問柳不同的是,他並不在意對方的動機,隻要過程與結果不出什麽意外,那又為何要管他的動機如何呢。


    “我玄機閣如今的確被困天蕩山,但困住我們的卻不是諸葛世家之人,也非天機城的天外客,而是一座秘境。”


    “秘境?”


    鐵如閑聞言一愣,他之前想過很多種玄機閣失蹤的原因,如今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而秘境對於小風而言,雖然並不是十分陌生,但卻也不甚熟悉,畢竟他隻去過聚賢論劍一個秘境。


    “不錯,正是秘境。我們當初受四城之邀,決定赴嵩山之約,可就在出發前一日,一名堂主忽然上報,發現了一處新秘境,而且不限人數。


    當時諸葛家於城西有所行動,我們為避開諸葛世家,本來所選的路線便是由南而出,繞路前往嵩山。如此一來,正好途徑天蕩山,於是閣主便打算順路攻破這個秘境,隻是沒有想到,這秘境是一切霍亂的開端...”


    言至此處,少年劍客短暫失神,似是在回想當日之事的細節,而鐵如閑與小風則等在一旁,對此並無異議。可就在這時,鐵如閑忽然眉頭一皺,小風見狀立時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隻是對方似乎裝作沒有看見。


    而他不知道的是,鐵如閑之所以不回應他,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天外客還是江湖人,不知這話從何說起。而他在心中動念的同時,卻將發生的事傳音給了少年劍客:


    “問柳兄,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換一處所在再慢慢說。剛才朋友傳訊,說是城主府有所動作,有一隊人馬便裝出了北城門,也許是衝著你們來的。”


    小風見狀,本應心中費解,可他此時的狀況卻不大好,因此於心於此。卻並非因為精神力與識能之故,而是因為他不知為何自己的鼻尖忽然有些癢,似是要打噴嚏,所以他轉過頭去不看兩人,可這一個噴嚏卻始終是將出未出,實在難熬。


    少年劍客聞言之間,從回憶中脫離出來,但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麽不直接開口,於是又將傳音原封不動的朝著小風傳了一遍,接著開口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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