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下盡皆沉默,眾人心中各有所思。一時間認為其無理取鬧者有之,認為對方用這種方式抵賴太過無智者有之,卻也有捕捉到問題根本,將之前對方種種說辭串聯在一起之人。


    而這名白衣劍客如今雙目失明,感知外界全憑雙耳,可如今周圍人皆都默不作聲,足足持續了三息功夫,仿佛這一刻的寧靜才是應有的氣氛,而眾人皆都保持著這個默契,誰也不願打破。


    “哈哈哈,怎麽?你們不會隻有這點本事,這就啞口無言了吧?”


    白衣劍客大笑出聲,然而其心思卻不似表現的這般豪氣,他不過是在用笑聲和主動,掩飾心中因周圍突然沉寂的氣氛帶來的負麵情緒。他並不怕死,但卻懼怕未知,又或者說是不明不白的死,這是人之常情。


    “哎...”


    就在這時,周圍的寧靜被一聲長歎打破,而發出這聲音之人,正是白衣劍客身旁的張楚。林家眾人見其反應,皆都朝其看了過來,卻見對方難得正經的衝著老大拱了拱手道:


    “林老哥,不知你可否方便讓我們通過林家駐地的白霧大陣,如此一來也能讓這白癡認清事實。”


    林家為首之人聞言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十分為難。若是放在平日裏,張家李家兩名公子前來求助,他即便是出於三大家族表麵上的關係,也會選擇相助一二,何況隻是進入駐地。


    可是如今禦心公子已然失蹤,若是此刻放二人進入駐地,萬一他們發現了此事,這又如何是好。


    眼見對方默不作聲,張楚也不著急要對方立即給出答案,因為他先前已經得到小風的傳音,知道此時對方的駐地內究竟是什麽情況,此時反倒理解。隻是他雖理解,但有一些話終究不能由他來說,否則本來能做成的事,也會多出許多可能導致失敗的波折。


    可是他卻也明白,這話他不能說,黑袍人四人更加不能說,因為對方此時的身份是林家客卿,倘若他們為自己說話,固然不會有什麽性命之憂,但這條線和這條身份便不能再用。


    “你幹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自林家陣營後方響起,立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而隨著林家為首之人,以及張楚的目光望來,人群紛紛朝著兩側閃開,露出了喊出這句話的人,還有他身旁的黑無常。


    眼見眾人望來,黑無常原本彎著的腰立時挺了起來,白了身旁這位剛才去請四人前來此處的林家之人一眼,她本是受人之托,想要借對方的口說一些話,奈何這人榆木腦袋,一聲喊話直接暴露了自己。


    不過如今的她不用躲躲藏藏,反而更加自然,麵對眾人的眼神,她表現的十分隨意,而且也沒有開口解釋什麽的意思,仿佛這些人的目光根本不是落在她的身上,也與她無關一般。


    然而林家為首之人深知自己師弟的性格,與之對視一眼,便知這黑衣女子方才一定和他說了什麽。轉念之間,便將眼下這個難題,踢球給了姚非凡四人,當然不是問他們是否放人進入駐地,而是:


    “倒是忘了四位客卿,不知你們對此可有什麽看法?”


    林家為首之人問的雖是四人,但眼神卻落在黑無常身上,死死盯著對方,仿佛要對方給他一個解釋。隻是他低估了黑無常對於眼神的抵抗能力,此刻完全被對方無視,反倒是他那名師弟因為站在黑無常身旁,被餘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傳音卻自其耳中響起,這聲音他曾聽過,所以一時間沒有驚訝,隻是對方接下來的話,卻反轉了這一點:


    “林...你應該懷疑過,張三公子為何來的如此湊巧,也聽到了那名李家之人說這裏是他李家駐地,我相信你其實心中清楚,這些事並非空穴來風。三大家族的三名公子,如今皆都出現了狀況,這一定不是巧合。”


    “繼續。”


    林家為首之人聞言,並未抬頭去找那傳音之人,更沒有回複對方的傳音,而是沒來由的開口說出了這兩字。隻是他的目光先前停留在黑無常的身上,眾人便也自然而然的以為是那黑衣女子在對其傳音。


    “禦心公子的失蹤,絕非林家一家之事,而李家公子出現在林家駐地之前,也一定是有心人安排。因此此時放他們進入駐地,先解開眼下之迷,也許便能得到關於禦心公子之事的線索,而這兩人也許也能成為助益。”


    黑袍小風傳音落定,仍舊站在人群角落之中無人關注,而林家為首之人則是短暫沉默,眼神中已出現一絲猶豫。而此時,小風覺得這最後一把火,已經到了提醒的時機,於是最後補充了一句:


    “況且,你覺得事情到了涉及其他兩家嫡傳弟子的地步,禦心公子卻還沒有現身此處,這兩人當真不會懷疑麽?”


    林家為首之人聞言眉頭微皺,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隻不過心中仍舊存著幾分僥幸。同時也不想家族嫡傳失蹤之事,被過多的外人知曉,可是如今對方卻將他心中隱約猜測得到,卻不願意看清的事說了出來,縱使他心性成熟卻也一時間心中煩悶。


    小風懂得一個道理,那便是釣魚不能心急,需張弛有度方可成事,如今自己已經說得夠多,再說下去也許便會適得其反,讓對方懷疑自己的身份與用意。


    然而就在這時,因為周圍再度陷入沉默,那名李家公子為林家為首之人最後的堅持,添上了最後的一把火:


    “你們這是怕了,還是無計可施了?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你們還在演戲,我實在不懂你們究竟是要演給誰看?還是說,你們懷疑我李家還有高手坐陣,想引他出來不成?”


    “死白癡。”


    張楚聞言給了白衣劍客一拳,而後者則是冷哼一聲不再開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可下一刻,林家為首之人卻是有了反應,轉身看向張楚眉頭微皺,隨即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張三公子帶著李四子進入白霧大陣,陣中的守護傀儡自會驗證一切。”


    話音落定,林家為首之人掃眼看向自家眾位師弟,而這些人中但有異議之人,也因為他的目光選擇壓下心中思緒,默不作聲。白衣劍客聞言一愣,似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會答應下來,不過其轉念一想,卻又得到了一個新的解釋。


    “我倒想看看,你們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落下這一句話後,白衣劍客被人押著跟隨林家眾人轉身而走,隻是這一次押他的人不再是姚非凡與問柳,而是他少年時的好友張瘋子。而他雖然不願,但也沒有過多反抗,不是因為他不想給朋友找麻煩,而是心中已有了一絲動搖。


    “死白癡,前麵就是白霧大陣了,既然你說這是你李家駐地,那你就用你的玉佩證明給我們看啊。”


    白衣劍客聞言眉頭一皺,卻是冷哼了一聲道:


    “你們想利用我打開李家的白霧大陣,未免也太過小看了李家,就算你們能打開陣法,就算我在你們手上,李家之人也不會受你們擺布,死了這條心吧。”


    不知為何,白衣劍客上半句話說的中氣十足,可到了後半句話,硬氣之中卻帶了幾分落寞之意。一旁的張楚知道他的情況,他的確所言非虛,李家之人見他被挾持,明麵上自然會搭救,可暗中想要害死他的人,卻是大有人在。


    而此時興許是白衣劍客反複的懷疑,讓林家為首之人不厭其煩,其開口之間聲音一沉,卻給了對方心境上的致命一擊:


    “聽聞李家家教甚嚴,嫡傳弟子外出之時,更是素來以謙和待人見稱,卻想不到危機性命之時,四公子會如此聒噪不安。”


    白衣劍客聞言,隻是目光森然,卻不再開口,可就在這時,一旁的張楚卻忽然一把將他腰間的一隻香囊拿了出來,而後十分嫻熟地打開香囊,從中拿出了一塊和白衣劍客腰間顯露的玉佩一模一樣的玉佩,遞給林家為首之人道:


    “這塊才是真的,這麽多年了都不懂得換個位置,果然是白癡。”


    “你!”


    白衣劍客氣急敗壞,卻終是用一個你字表達了心中所憤,一麵暗歎自己交友不慎,一麵感慨兩人多年不曾謀麵,對方竟然還記得這種事。可一想到對方即將用自己的玉佩打開白霧大陣,讓那些李家弟子看到自己這般模樣之時,心中便是一沉。


    “嗖..”


    隨著一聲輕響,林家為首之人直接將那塊玉佩丟入前方的白霧之中,而後眾人皆站在原地,等候陣中的結果。數息過後,玉佩忽然自白霧之中飛了回來,而陣中卻是毫無聲息。


    “特持信物,恭請開陣。”


    林家為首之人機械化的說出八字,毫無語氣可言,而周圍之人對此皆看得十分自然。唯有小風四人相互對望一眼,不知這陣法究竟是何原理,卻是想到自己等人入陣之時,似乎沒有這麽麻煩。


    然而就在話音落定之際,陣中卻忽然響起了之前那個低沉的聲音,隻是這一次雖然也隻有一字,卻不再是“允”而是:


    “滾。”


    一字傳出,回響四方,這一字非但聲音極大,而且不帶絲毫感情和語氣。隻是他這一句話落入白衣劍客耳中,卻讓他為之一愣,身為李家嫡傳他自然知道開陣的含義,也知道必須有對應的信物才能驅使陣樞。


    而此時陣中的回應,顯然是對方丟入的玉佩並未生效。白衣劍客第一個念頭,不是懷疑自己的玉佩無法打開李家駐地前的白霧大陣,而是懷疑對方所丟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玉佩。


    他的第二個念頭,則是肯定這裏的確是白霧大陣,因為赤魂林中有這種陣法和聲音的,隻有三處。這一點,對方斷不可能作假。


    隻是他的第三個念頭還未來得及生出,張楚便將林家為首之人還回來的玉佩塞到了他的手中。白衣劍客仔細摸了摸,感受到那玉佩之中的寒意,知道這玉佩的確是自己李家的那一塊,隻是不知對方用意為何。


    “哢嚓..哢嚓...哢...”


    就在這時,陣中忽然響徹起一陣陣機括運作之聲,而林家子弟相互對望一眼,皆都迅速後撤。唯有林家為首之人,十分平靜的朝著懷中一摸,隨即掏出了一塊玉佩,朝著前方陣中丟了進去。


    而在玉佩進入白霧範圍的瞬間,內中機括之聲戛然而止,數息過後,之前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又是之前那熟悉的一字:


    “允。”


    一字過後,眾人穿越白霧大陣,重新出現在林家駐地之中,而白衣劍客則被張楚押著強行帶了進來,隻是他麵上的神色卻尤為精彩,似是不信,卻又似太過相信,更是帶著幾分癡呆之意。


    “李四子,這裏的確不是李家駐地,現在可以告訴我們經過了麽?”


    然而..有些人就是這樣一種有趣的生物,當他們心中對某一人事物產生了成見之時,便會下意識尋找許多理由,去證實自己的猜想正確,不願接受自己失誤的事實。


    而身邊發生的一切事,都會被他們曲解成最能詮釋自己猜想正確的線索,如今..白衣劍客的話,雖然隻有兩個字,但他說這兩字的語氣與神情,瞬間便讓張楚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白衣劍客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更似恨昔日好友墮入邪道,痛心疾首的喊出了兩字:


    “張!楚!”


    而他的尾音尚未落定,張楚卻手起掌落,一掌打在了其龍骨之上,直接將其震暈了過去,而後歎息了一聲道:


    “這死白癡,還是安靜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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